《那年的风铃寂静无声》笔墨诉离殇

27、正文 第26章

　　“我又躺了一天，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忽然感觉有人在给我喂水。喝了两口水，我多少有了点精神，睁开眼，看见是你妈妈在照顾我，身上的伤口也上了药，包扎过。她一共照顾了我四天，第五天，她不见了。我的身上多了一千块钱。自始至终，你妈妈没开口说过一个字，我一度以为她是个聋哑人。
　　“我回家之后，连夜带走了我的家人，因为小妹的病耽误了些时间，我重新找到你妈妈的时候，你妹妹小语都两岁多了。你妈妈见到我之后，完全不记得我是谁。看见她生活已经安定下来，我便没去打扰，只每隔一段时间去看看她。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和小语，是我看着长大的。
　　莫言对方程更亲近了一些，问方程：“那方叔，账本上的那些人……”
　　“他们该死！”方程恶狠狠说道，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
　　“刘东来，就是那个欺负了我妹妹的人。”
　　莫言和商裴翊都沉默了。
　　他们不是圣母。
　　法律对这样的人，没有太大的震慑。事情换到他们身上，或许也会暴怒得想要杀人。
　　“我杀了刘东来，知道逃不过警察追捕。但是死之前，想在见你妈妈一面。没有她，我报不了仇。谁知那次见面，她竟想起了我，甚至问我，‘你妹妹还好吗？’我才想起来，在我重伤等死的那几天，半梦半醒之间，和你妈妈说了很多话。大概因为神志不清，自己都记不起说过什么，也许，只是想自己在临死之前，能把我们家的遭遇和人倾诉一下。
　　“我也没瞒着你妈妈，告诉她我杀人了，见她一面就走。救命之恩此生无望，等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报答她。你妈妈当时就问我：‘甘心吗？’呵，怎么可能甘心呢？我妹妹有什么错？我的父母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那些被刘东来祸害的姑娘们有什么错？你妈妈给我拿了钱，把我领到了这里。她没说过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个地方，我想着，应该是她流浪的时候曾经到过。
　　“我一躲就是半年多，确认风声过去了，才又出来。”
　　“我亲眼见到你妈妈收养了你，一趟又一趟给你和你妹妹跑户口，辛苦赚钱给你治病，几年如一日给你揉脚，甚至你和商家小子被狗咬的事我也知道……”
　　莫言的脸都红了，囧道：“方叔……”
　　方程哈哈大笑。
　　“你们俩越长越大，开销也越大。还得给你治病，你妈妈想了很多来钱的道。后来，她开了个小饭馆，生意很火爆，不愁赚不到钱。但是架不住那些吃官家饭的人不是去白吃白喝，就是赊账不还。你妈妈又不是个肯将就的人，她一心想让你们接受更好的教育，靠那几个钱，根本就不够。她就把小饭馆卖了，注册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开饭馆那几年的摸爬滚打，你妈妈深知人心险恶，更懂得商场如战场的道理。所以，她找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帮她？我肯定是愿意的。我用几个月的时间，把公司成立之后需要应对的大部分人和事底细都摸了一遍。有了那些人的隐私做把柄，保证了她今后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这样的手段并不太光明，但是你妈妈用得得心应手。不知道有多少老狐狸栽到你妈妈手里，对她是又恨又怕又佩服。其中不乏恨不得你母亲去死的人，那些人都是我处理的。”
　　“方叔，那账本上的其他人呢？”
　　“刘月娥，原本是个被拐卖的小女孩儿，结果她自愿卖身给了那个团伙的老大，亲自诱拐了自己四个同学。一个被活活打死了，一个不甘受辱自杀了，我们只救出了两个人。你母亲说：‘她该死。’
　　“这个账本上的每个人都有取死之道，他们每个人死得都不冤枉。但是，因为司法制度的一些局限性和那些庞大的关系网，他们有的逃脱了法律制裁，有的以权钱做交易，让正义无法伸张。你母亲说，她宁可自己满手鲜血，也要让这个世界少几个受害者。
　　“这么多年过去，我亲眼见证了你母亲的每一点变化。她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手段也越来越狠辣。我曾经很担心，她被仇恨迷了眼，早晚有一天会失去人性。可是三年前，你被驱逐出家门，她吐血昏迷，我知道，她一直都没变，她依旧是那个善良的莫音。”
　　看见莫言握紧双拳，消化这些庞大的信息，方程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向身后的那堵墙壁，伸出三指在墙上按了一下，打开一处暗格，取出厚厚的一份文件放到莫言面前。
　　“看看吧。”
　　莫言打开，一页页翻看，上面记录载了那些死人的详细信息，罪行，处置方式。就如方程说的，他们每个人都不冤枉，足够他们死上几回，甚至十几回。再往后看，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生平，兴趣爱好等等，最关键的，是详细列出了那些人见不得人的隐私。
　　“你妈妈曾经不止一次交待过我，你若是能坦然接受她是个背负着几十条人命的杀人凶手，那么这份资料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成为风行集团真正的继承人，荣也好，辱也好，你与风行，共存亡。如果不能，那么从三年前你被逐出家门的那一刻，你与风行再无半分关系。她不再是你的妈妈，小语也不再是你的妹妹。”
　　莫言把那些账本和资料都牢牢抱进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裴翊，我想去见我妈妈。”莫言涩声说道。
　　“好。”
　　回去的路上，莫言一直紧紧抱着那些文件，一言不发。他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他的妈妈，最好的妈妈，为他做了太多太多。她给他的，是哪怕亲生母亲都无法给予的太多关怀和爱护。他得到的，岂止是第二次生命，更是未来的无限种可能。
　　他最亲爱的妈妈，值得这世上所有人的呵护。

　　到了家门口，莫言甚至等不及车子停稳，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妈妈！妈妈！妈……”他大声喊着妈妈，四处寻找莫音。
　　莫音系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怎么了？”
　　“妈！”莫言扑过去，一把抱住莫音，泪水扑簌簌向下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