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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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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市春季的夜晚,风里带着海港特有的微腥和回暖的湿意。
苏柠的生日派对在她家临海别墅的天台举办,灯光串如星河垂落,音乐混着海浪声,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甜点和年轻荷尔蒙的气息。
迟尽欢到得不算晚,穿了条银灰色亮片吊带裙,外搭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在夜色和灯光下,肌肤白得像会发光。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诸多目光,有熟识的朋友招呼,也有不熟悉的搭讪者。
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笑容恰到好处,目光却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梭巡。
直到看见那个倚在吧台边、正和几个朋友说话的身影,她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林惊辞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他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听旁边人说话时,唇角带着惯有的散漫弧度,偶尔抬眼扫过全场,目光沉静,与周遭的喧嚣隔着无形的距离。
迟尽欢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有些恼火。
这家伙,到哪儿都不忘“开屏”!没看见那边几个女生正偷偷看他吗?
她撇撇嘴,故意没往他那边去,而是走向了被众人簇拥着的、今晚的寿星苏柠。
“欢欢!你来啦!”苏柠穿着粉色的小礼裙,像只快乐的蝴蝶扑过来抱住她,在她脸颊亲了一下,留下一点口红印,“今晚不醉不归哦!”
“寿星最大,听你的。”迟尽欢笑着回抱她,从手包里拿出礼物。
派对渐入高潮。迟尽欢被灌了几杯香槟,又因为几个前来搭讪的、她不怎么感兴趣的男生而烦闷,不知不觉喝得比平时多。
她酒量其实不算差,但今晚心情莫名烦躁,酒精上头就快。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而缓慢。音乐声忽远忽近,灯光变成晃动的光斑。
她觉得热,脱掉了开衫,只穿着吊带裙,微凉的夜风拂过裸露的肩臂,带来一丝清醒,随即又被更深的醉意淹没。
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吧台方向。
林惊辞还在那里,他身边似乎换了一拨人,有个穿着红色连衣裙、身材火辣的女孩正凑得很近和他说话,笑得花枝乱颤。
林惊辞似乎也笑了,还侧头对那女孩说了句什么。
一股无名邪火“噌”地窜上迟尽欢的头顶,烧得她眼眶发热,心口发闷。
那臭孔雀!又在招蜂引蝶!对她“林妈妈”“林妈妈”地管东管西,转头就对别的女人笑得那么……碍眼!
她“啪”地放下手里的空酒杯,动作有些大,引得旁边人侧目。
她不管不顾,踩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径直朝着吧台方向走过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把那臭孔雀的屏给收了!让他再到处开!
“林、惊、辞!”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瞪着他。
因为醉酒,她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汽,亮得惊人,脸颊绯红,嘴唇也因为沾了酒液而显得饱满诱人。
林惊辞正敷衍着旁边一个合作方带来的女伴,闻到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果香和酒气的味道靠近,转头就看到了迟尽欢这副模样。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旁边的人说了句“失陪”,便伸手想扶住看起来站不太稳的她。
“你喝了多少?”他声音压低,带着不赞同。
“要你管!”迟尽欢挥开他的手,却因为动作太大,身体晃了一下,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温热的、带着干净皂角香和淡淡酒气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她非但没退开,反而顺势伸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仰起脸,凑得更近,温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下巴上。
“你……你刚才……跟那个穿红裙子的……说什么了?”她瞪着他,口齿因为醉酒有些不清,但质问的意思很明显。
林惊辞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滑下去,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好笑:“没说什么。问我洗手间在哪儿。”
“骗人!”迟尽欢不信,手指用力,把他平整的衬衫揪出一团褶皱,“她明明……笑得那么开心!你是不是……又对别人开屏了?!”
“开屏?”林惊辞被这个形容弄得有点想笑,但看着她醉眼朦胧、却异常认真执拗的眼神,心底又软成一片。
他放柔了声音,像哄孩子一样,“没有。我只对……”
话没说完,迟尽欢忽然踮起脚尖,毫无预兆地,一口咬在了他裸露的锁骨上。
“唔!”林惊辞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僵直。
锁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她柔软湿润的唇瓣触感,像一道闪电劈中他的神经。
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小巧的牙齿陷入皮肉的力度,不重,但足以留下印记。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林惊辞带来的朋友和刚才那红裙女郎都瞪大了眼睛。
迟尽欢却仿佛毫无所觉,松开牙齿,还用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那个新鲜出炉的、带着湿痕和细微血丝的牙印,然后抬起头,像只宣告主权的小兽,凶巴巴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臭孔雀!不准对别人开屏!”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力气,身体一软,整个人挂在了林惊辞身上,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颈侧温热的皮肤,还蹭了蹭,满足地咕哝了一句:“我的……”
林惊辞:“……”
他保持着被她啃咬、又被她紧紧抱住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
锁骨处的刺痛一阵阵传来,混合着她呼吸带来的酥麻,还有她紧贴着他的、柔软温热的身体,都像一场燎原的大火,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心跳如雷鼓,在胸腔里疯狂冲撞,耳膜嗡嗡作响,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褪去,只剩下怀里这个醉得一塌糊涂、却做了他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的小木头。
“惊辞,这……”旁边朋友尴尬地出声。
林惊辞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一把将挂在自己身上、开始往下滑的迟尽欢打横抱了起来,用身体挡住她裸露的肩背和腿,对朋友丢下一句“她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喧嚣的天台。
将迟尽欢塞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对林惊辞来说简直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这醉鬼像没了骨头,又像八爪鱼,安全带刚扣上,她就挣扎着要解开,嘴里还嘟囔着“热”、“难受”,手臂胡乱挥舞着又想往他身上缠。
“迟尽欢,坐好!”林惊辞按住她乱动的手,声音因为强自压抑而显得沙哑低沉。
他必须用尽全部自制力,才能忽略指尖下她细腻滑腻的肌肤,忽略她身上诱人的香气和酒气,忽略她因挣扎而微微凌乱的裙摆下那抹惊人的雪白。
“不嘛……要抱……”迟尽欢闭着眼,眉头蹙着,似乎很不舒服,凭着本能往唯一熟悉的热源——林惊辞身上蹭。
她的手挣脱了他的钳制,又摸索着环住了他的脖子,滚烫的脸颊贴着他颈侧,呼吸灼热。
林惊辞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额角青筋微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暗沉的风暴。
他不能再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和她这样纠缠下去。
他猛地发动车子,驶向迟家别墅。一路上,迟尽欢都不安稳,一会儿哼唧,一会儿小声骂他“臭孔雀”,一会儿又像小猫一样蹭他。
林惊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锁骨处的齿痕隐隐作痛,却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烫得他心口发颤。
车子终于在迟家别墅前停下。
林惊辞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呼吸,才下车绕到副驾驶,想把迟尽欢抱出来。可她抱他抱得死紧,怎么也不肯松手。
“迟尽欢,到家了,松手。”他试图掰开她的手臂。
“不要……坏人……抢我孔雀……”她嘟囔着,抱得更紧,腿也盘了上来。
林惊辞简直要疯。就在这时,迟家的大门开了,迟朔大概是听到了车声,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这“纠缠”的一幕,他脚步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林惊辞凌乱的衬衫、颈侧可疑的红痕,以及他怀里那个衣衫不整、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林惊辞身上的妹妹。
“欢欢?”迟朔皱眉,快步走过来。
听到哥哥熟悉的声音,醉醺醺的迟尽欢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迟朔,辨认了几秒,然后……松开了抱着林惊辞的手,朝着迟朔张开双臂,委委屈屈地喊:“哥……”
林惊辞怀里一空,那温软的身躯和灼人的热度骤然离去,让他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
他看着迟朔上前,轻松地将迟尽欢从他身上“剥”了下来,打横抱在怀里。
迟尽欢乖乖地靠在哥哥胸前,小声嘟囔着什么,很快又昏睡过去。
“她喝多了,在苏柠的生日派对上。”林惊辞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不成样子的衬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泛红的耳根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平静。
锁骨处的齿痕在夜风中愈发明显。
迟朔的目光在他锁骨上那个清晰的、带着血丝的牙印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了深,但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麻烦你了,惊辞。进去坐坐?”
“不了,很晚了。”林惊辞摇头,视线忍不住又飘向迟朔怀里的迟尽欢。
她闭着眼,长睫在脸颊上投下阴影,睡颜恬静,与刚才那个又咬又抱的小醉猫判若两人。
“她……可能需要喝点醒酒汤。”
“嗯,我会照顾她。”迟朔抱着妹妹,转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孤直的林惊辞,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今晚的事,谢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直到迟家的大门关上,林惊辞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锁骨上那个刺痛的齿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唇齿的温软触感。
耳边似乎又响起她带着醉意、却异常清晰的宣告——“臭孔雀,不准对别人开屏!”
他靠在车门上,夜风吹过他发烫的脸颊和身体,却吹不散心底那团愈燃愈烈的火。
他低头,看着自己衬衫上被她揪出的褶皱,还有她留下的、微不可察的一点口红印,忽然低低地、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散开,带着无尽的愉悦、释然,和一种破土而出的、尖锐的希望。
这块木头,醉后倒是坦诚得可怕。
他的孔雀翎,好像……终于被她亲手,一根一根地,拔下来,攥在了手心里。
虽然方式凶残了点。
但他甘之如饴。
第二天,迟尽欢是在自己房间里,被剧烈的头痛唤醒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呻/吟一声,想抬手揉额头,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
昨晚的记忆支离破碎地涌上来。
苏柠的派对,闪烁的灯光,嘈杂的音乐,难喝的香槟,令人厌烦的搭讪……然后,是林惊辞。在吧台边,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林惊辞。
再然后……是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然后……
“砰!”迟尽欢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头痛欲裂。
但比头痛更让她惊恐的,是脑海里那几个逐渐清晰的片段。
她揪着林惊辞的衬衫……
她咬了他……
她还说了什么“不准对别人开屏”……
最后好像还……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啊——!”迟尽欢抱着脑袋,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她都干了些什么?!酒后乱性都没她这么离谱吧?!不对,是酒后撒疯!
就在她羞愤欲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
“欢欢,醒了吗?起来喝点醒酒汤。”是哥哥迟朔的声音。
迟尽欢吓得一抖,鸵鸟般地把头埋得更深,闷声闷气地应道:“……醒了。”
迟朔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和一杯清水。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看着缩成一团的妹妹,语气平淡:“头很疼?”
“嗯……”迟尽欢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写满心虚和懊悔的眼睛,偷偷观察哥哥的表情。
迟朔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越是这样,迟尽欢心里越打鼓。
“哥……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惊辞送你回来的。”迟朔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迟尽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我……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吗?
迟朔端起醒酒汤,递到她手里,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和瞬间爆红的脸颊,心里大致有数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喝得很醉,他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不太配合。”
迟尽欢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捧着碗的手都在抖。“抱、抱回来?”
“嗯。”迟朔看着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欢欢,你跟哥说实话,你和惊辞……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回事啊!”迟尽欢立刻否认,声音因为心虚而拔高,“就是……就是普通朋友!不对,是死对头!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死对头?”迟朔挑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死对头会每天准时给你发天气预报提醒你加衣?死对头会收到你织的、针脚歪斜的围巾后,第二天就围着来家里吃饭?”
“死对头会在你喝醉后,任由你咬他、抱着他不放,还亲自把你送回来?”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在迟尽欢混乱的心上。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哥哥什么都知道了?不,也许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还多。
“我……我那是喝醉了!不作数的!”她徒劳地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迟朔看着她慌乱无措、又羞又急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个妹妹,在某些方面,迟钝得让人无奈。
“欢欢,”他放柔了声音,“感情的事,哥不会过多干涉。但你要想清楚,你对惊辞,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习惯性的针锋相对,还是……”他顿了顿,“别的什么。”
迟尽欢愣住了。她对林惊辞,到底是什么感觉?
讨厌他?好像……没那么讨厌了。甚至有点习惯他每天“啰嗦”的天气预报,习惯他偶尔的“多管闲事”,习惯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带着那种欠揍又……让她安心的气息。
喜欢他?这个念头太惊悚了!她怎么会喜欢那个从小和她吵到大的臭孔雀?
可是……想到他可能对别的女人“开屏”,她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想到他锁骨上可能还留着她咬的痕迹……她的脸又烫了起来,心里却泛起一丝诡异的、隐秘的……满足感?
完了。迟尽欢绝望地想。
她可能真的……脑子坏掉了。
看着妹妹变幻不定的脸色和眼中清晰的迷茫,迟朔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
他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先把汤喝了,好好休息。别想太多,顺其自然。”
迟朔离开后,房间里恢复了寂静。迟尽欢捧着早已凉透的醒酒汤,却一口也喝不下去。她摸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昨晚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是林惊辞凌晨两点多发来的:
林妈妈:醒了如果头疼,喝点蜂蜜水。别喝冰的。
时间是……他送她回家之后。
她点开他的头像,那个备注【林妈妈】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
她想起昨晚咬他时,他僵硬的肌肉和闷哼声,想起自己挂在他身上时,他灼热的体温和紊乱的呼吸……
迟尽欢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而另一边,林惊辞站在自家浴室的镜子前,手指轻轻抚过锁骨上那个已经变成暗红色、边缘有些淤青的清晰齿痕。伤口不深,但印记鲜明。
他看着镜中自己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这个属于她的标记。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织围巾的小笨蛋】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终,他什么也没发,只是对着镜子,拍下了那个齿痕的特写,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的私密照片。
然后,他换上一件领口较高的毛衣,遮住了那个印记,却遮不住心底那片早已为她怒放的、绚烂夺目的孔雀翎羽。
他知道,昨晚之后,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