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夺命大狒狒

5、第五章

　　第二天的二人没有错过高铁，他们坐在位置上，比起昨天稍微有些沉默。
　　李浩然的牙齿已经完全尖利了，脸颊也开始出现了老虎的绒毛，这使得他不得不带上口罩才能隐藏自己特殊的外表。荀静却对此不像是之前一样急迫，她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发呆，看起来心事重重。
　　“那么紧张吗？”
　　李浩然有些无法习惯荀静这副沉默的样子，他偏头看着她，开口道：“你不是经验丰富的练气士吗？”
　　“我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件。”
　　荀静的嘴唇绷得紧紧地：“我一直都以为会有别人处理好的。”
　　“你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现在真的只有我们能去处理了。”
　　荀静转过头，李浩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犹如受惊小鹿一般脆弱的神色：“这次的事件比想象中的影响还大，全国各地都发生了邪魔事件......我们是唯一的人选了。”
　　李浩然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就像是有人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般，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些眩晕，他不得不大口呼吸才能让被焦虑与恐惧堵住的气管输送氧气。
　　“只有我们了？”
　　面对李浩然的疑问，荀静一言不发，她静静地看着李浩然。李浩然感觉自己好像溺水了，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是他并不抗拒这一点——实际上，能做出来一些事情再死，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如果没有这种山岳般沉重的责任的话，确实是一件好事。
　　“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
　　荀静看向了窗外，她有些踌躇：“这或许是我的义务。”
　　李浩然抿了抿嘴唇，他看着镜子里反射的荀静，松了口气：“别担心，我不会临阵脱逃。”
　　“我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死。”
　　荀静转过头与李浩然对视，李浩然十分坦荡地看向了她的眼睛，两个人似乎在冥冥之中进行了一番眼神上的斗争，最后荀静躲开了视线。
　　“我不会让你死的。”
　　李浩然笑了笑，荀静的话让他已经没有了反驳的欲望。
　　接下来的路程里，二人就没有了其他的对话，一直到走出高铁站的时候，两个人才从沉默的状态里面像是被人用棍棒殴打了一般跳了出来。
　　“娘嘞。”
　　李浩然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大门：“这回真的要重于泰山了。”
　　这座门顶在天地之间，仿佛整个城市都被包裹在里面一样，它明明应该在城市的另一端，但是却好像贴在李浩然和荀静的脸上一般巨大。即便是李浩然现在看到的最大的建筑物都没有办法作为这座门的参考，他抬头望去，门的顶端根本看不到边际，左右两侧似乎要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门上有各种飞鸟走兽的造型，有手持剑盾的人仰天咆哮，有人手持戈矛撕心裂肺，也有人驾驭着车马四处奔驰，似乎一张历史的画卷缓缓展开，在众人的面前讲述那古老年代的故事。
　　门的中央是一个说不清楚是什么动物的巨大门环，它怒目圆睁，嘴巴大张，其中有一个圆形令牌的凹槽被雕刻在它的舌头上。
　　“青铜门已经出现了。”
　　荀静脸色煞白，她显得有些慌乱，李浩然则是瞪圆了眼睛。
　　“这是青铜门！？”
　　面前的大门通体金黄，阳光在上面反射出好看的金色光芒。奇异的是，这光并不会刺眼，反而相当柔和，李浩然盯着多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没有生锈？这么多年？”
　　荀静轻轻点头，她走出了火车站，找到了一个僻静的拐角，李浩然跟在她的身边：“这么大的青铜门，本地的炼气士呢？”
　　“你看到那边的龙卷了吗？”
　　李浩然从来到这个城市就已经发觉了，这里不停地有龙卷的升腾，也有龙卷突兀消失。荀静的话语让他明白了本地的炼气士也在奋战，不断升腾的每一个龙卷都代表一个邪魔，他们已经被牵制住了。
　　荀静没说什么了，她有些紧张地握住剑柄。李浩然有些失神地看着一切——金色的大门、人物走兽的雕刻、升腾的龙卷——他感觉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肩头。
　　李浩然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紧了紧，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从胸中升腾，他看着那座大门，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们走吧。”
　　李浩然那琥珀色的眼睛浅浅地褪去了一层颜色，依稀可以分辨出作为人类的双眼了：“解决这一切。”
　　“出发。”
　　荀静拉住了李浩然的胳膊，李浩然站在原地，直到荀静看他的时候二人才消失了。
　　“奇怪......”
　　李浩然与荀静并没有像是预想的那样出现在青铜门的面前，他们显现在了城市里面。荀静举目四望，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怎么回事？”
　　荀静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
　　李浩然的声音都在用力，最后他无力地垂下了双臂：“我好像没有办法传送了？”
　　“什么！？”
　　荀静大惊失色，她伸手揭开了李浩然的口罩，却发现他脸上的老虎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些消退了：“你现在还能用什么能力？”
　　李浩然思考了一下，他的身上燃烧起了火焰，荀静顿时松了口气：“没关系，可能是你融合的速度太快，出了点小问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浩然看向了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有些偏僻的工地，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荀静已经举起手机了。
　　“走，附近有共享单车。”
　　荀静拉住了李浩然，二人很快就骑上了共享单车。李浩然在前面奋力蹬车，荀静在后面用导航给李浩然指路，结果没骑出去多远，李浩然突然汗毛倒竖。
　　“小心！”
　　荀静直接跳车，长剑再次被投掷出去，李浩然只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连人带车飞出去十几米远。还没等他爬起来，就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李浩然回过头，差点亲上一张狰狞的脸。
　　“什么鬼啊！”
　　李浩然手脚并用，像是一只爬虫一样拼命后退。一只有着人脸、狗身、鸟翼的邪魔正在地上挣扎，它的翅膀已经有一只被斩断了，烟雾般的黑色气体正缓缓飘散。
　　荀静捡起长剑，她刚要上前补刀，却听到身边传来无数尖锐叫声。这叫声听起来格外渗人，李浩然皱着眉捂住了耳朵，他抬头看去，却发现周围的建筑顶端冒出了密密麻麻几十张人脸。
　　这些人脸都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圆睁，嘴角咧到耳朵旁边，肌肉仿佛僵死一般，眼角的褶皱都没有自然地浮现到脸上。
　　“这东西群居？”
　　李浩然都懵了。
　　“不，是门已经被打开了。”
　　荀静面色凝重地看向了远处的青铜门，李浩然也回过头，他突然发现那高耸入云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一道缝隙——也许是早都打开了，只是现在随着距离的接近，他逐渐能看清更多细节了。
　　“咿呀！”
　　尖锐的近乎女子尖叫的声音穿透二人的耳膜，在他们的脸上露出痛苦神情的刹那，那些邪魔挥舞着翅膀，犹如黑云压了下来。
　　李浩然脸都绿了，他身体不住地颤抖，身上却突然烧起了火焰。
　　“快用你的能力！”
　　荀静大声叫嚷，李浩然惶恐之下想要催动火焰，但是却发现火焰竟然只是摇曳了一下，他看向荀静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喝。
　　“星陨！”
　　天空的邪魔被突如其来的飓风直接炸开，它们从中心开始被狂暴的风直接击飞——有的撞在了墙壁上，有的飞出了街道，有的折断翅膀在地上哀嚎。
　　还有的被一柄长□□穿，当做了他人的垫脚石。
　　李浩然抬头看去，那是一个有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她有着剑一般锐利的眉毛和狭长的丹凤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扫在李浩然的身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女人穿着热裤与露脐的体恤，外面罩着一层宽大的牛仔夹克，她裸露的腹部是漂亮的人鱼线，夹克从她的肩膀微微滑落，依稀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她的肌肉恰到好处，并不会显得壮硕，但又足以让人看到其线条的美感。她的大腿很直，看上去格外有弹性，纯白的足球袜覆盖了她半截小腿，她的脚上是一双帆布鞋，脚下踩着邪魔的身体。
　　“姜玉。”
　　女人对着李浩然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她从邪魔的身体上拔出来了那把长枪，舞了几圈枪花。
　　“李浩然......”
　　李浩然有些呆滞，他本能地回应。
　　“我知道你。”
　　姜玉瞥了李浩然一眼，看向荀静的表情明显柔和了很多：“静静，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玉姐——好！”
　　荀静用力点头，她快步跑到了共享单车的旁边，用力地扶起了车：“李浩然，快走！”
　　“哦、哦，好。”
　　李浩然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上了共享单车，扭过头看着姜玉。姜玉却没有再看他们，她的身上升腾起了无形的气流，光线都被扭曲了，显得她身边的影子似乎有些折射。
　　“去！”
　　姜玉一声大喝，平地炸起狂风。
　　李浩然本能地蹬车，那风恰好推了一下他，车的速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是谁！”
　　“山东那边的炼气士，来这里读大学！”
　　荀静在风声中不得不放大自己的音量：“群里的那个‘哈哈哈我打战场我是傻逼’就是她，她是风伯令牌的持有者！”
　　“怪不得这么大的风！”
　　李浩然全神贯注地操控自行车，背后的狂风推着他前进，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这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那扇金黄色的青铜门越来越近，周围的邪魔也多了起来，但是总是有炼气士冲出来与邪魔缠斗。他们和李浩然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流，但是李浩然知道，这些人在给他们提供机会。
　　面前的青铜门已经看不到顶端，李浩然的眼前都已经被金黄色填满了。长相怪异的邪魔们再次出现，它们怪叫着从天而降，荀静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长剑出鞘，李浩然停下自行车回头看着她。
　　“我帮你开路。”
　　荀静的牙齿有些碰撞，她的浑身上下都紧绷着，李浩然怔怔地看向她，她却大吼着：“走啊！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
　　李浩然看着荀静，她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
　　“再见了。”
　　李浩然用力地点头，他用力地蹬着车，身后传来了战斗的声音与少女的嘶吼，李浩然不敢回头，只能继续前进。他感受着自己胸中的情感，李浩然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心潮澎湃的时候了，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跳跃，仿佛有一股气流直冲他的大脑。
　　“咿呀！”
　　邪魔冲上来将他撞飞，李浩然和自行车一起飞了出去，他的手臂整个被马路上的碎石扒下来了一层皮，可是这没什么，对于李浩然而言，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来啊！”
　　李浩然张开了双臂，他的面前就是那扇在阳光下发光的金色的门扉：“穷奇，封印它！”
　　然而一切都风平浪静。
　　李浩然的身上没有火焰，他的眼睛也恢复成了普通的颜色，邪魔们围着他转圈，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李浩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他再次试图催动令牌，但是没有任何效果，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一阵惊恐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
　　地上的影子已经不再是老虎的形态了，一个弯着腰的人影在地面上安静地躺着。
　　这是怎么回事！？
　　李浩然有些惊惶，他无助地看向四周，邪魔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怪叫着扑了上来。失去了令牌帮助的李浩然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苦笑。
　　“闻恶则喜啊......”
　　李浩然站在原地，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荀静挥舞着长剑，邪魔被她轻易地斩断，她像是羚羊一般轻盈地跳跃：“出什么问题了吗？”她落到了李浩然的面前，李浩然愣愣地看着她。
　　“我好像......用不了穷奇的力量了......”
　　李浩然的话语让荀静大惊失色，她刚想要说些什么，一声巨大的、刺耳的，金属的摩擦声音在整个城市的空中炸响。二人同时抬头，他们惊恐地发现，青铜门正在缓缓地开启，大量的邪魔正从中涌出。
　　“你怎么会用不了穷奇的力量了？穷奇它不是——”
　　荀静焦急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看着李浩然，神情凝固在了焦虑上，她的五官逐渐柔和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我懂了。”
　　李浩然愣住了：“你懂了什么？”
　　“没事的。”
　　荀静的笑容扩大，她看着李浩然，很高兴地说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为你而高兴！”
　　“高兴！？”
　　李浩然懵了，他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浩然！你要记住现在的感情啊！”
　　荀静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一把扯下了自己头发上的头绳，可爱的小兔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笑容：“再见了李浩然，再见了！”荀静把头绳塞到了李浩然的手里，她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却还是露出大大的微笑，似乎在安慰着李浩然。
　　李浩然注意到她的手是冰凉的，还有些颤抖，他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恐慌，这让他本能地握住了荀静的手。荀静的手上有些老茧，摸起来有些硬硬的，但手背又很滑，她轻轻一拉就脱了出去。
　　“活下去！既然不想死了，那就活下去吧！”
　　荀静转过头去，她冲进了邪魔的海洋中，像是一朵跌入海中的雏菊，一片浪花打过就消失不见了。
　　“荀静！”
　　李浩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紧紧攥着那根头绳，像是对海洋发起冲锋的螃蟹，他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要钻入那片大海，可是邪魔只是一挥舞手臂，他就像是一片树叶一样飞了很远。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李浩然从地上爬起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柱，他抬起头看着，荀静就在光柱的中间，她闭上了眼睛，头发随风舞动。
　　荀静是那样的美好，宛若神女天降，她的身体舒展着，无数的光点从她的四肢散落，如同流星一般。
　　“荀氏女静，愿以骨血为锁，以魂魄为链，封禁邪魔，还我华夏大地安宁！”
　　荀静睁开了眼睛，她的身躯瞬间爆散为无数光带，这光带从天而降，无数的邪魔被她包裹，最后卷入青铜门。李浩然只听到了巨大的关门声，光芒就照射了下来。
　　李浩然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青铜门已经消失了，只有一把长剑插在了他的面前。
　　“荀静？”
　　李浩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荀静已经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在城市之中，姜玉沉默地看着李浩然跪倒在长剑旁边，紧握的拳头中，有鲜血滴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