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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马车内 ...

  •   赵回熠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姜雾灯狼狈爬上堤岸时,围观人员四散,转眼便空无一人。

      倒也好,至少没人看到她的落魄。

      午时一刻,转运司内。

      屋内的大坛里堆着冰块,风扇在上面转着,沁凉的风丝丝缕缕,实在消暑。荷叶鸡同一盘青菜放在一旁已然有一阵了,但旁边的人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齐谡仔细展开那封信,信封上面是五个大字——叶灯灯亲启。

      字若青峰,秀婉有力。

      不过,叶灯灯?这名字起的还真新奇。

      将里面的信陈开一观。

      内容是:灯灯挚友,吾乃徽芹。离家后于临安府遇游手团伙窃吾钱财,又缠命案,一言难尽。现身无长物,只能暂居齐二表哥府,临安府衙已发函证询我身份,为盼县衙回函作保,以示吾清白。

      “确定是送去叶宅的?”

      “那马夫是这么说的。”

      齐谡抬眸吩咐眼前来禀之人:“原路送回,联系韩晃。”

      叶家有这号人物?他不甚清楚。

      这封信乍看之下并无端倪,只不过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个女人想要叶灯灯帮忙。

      县衙回公函,与一小娘子何干?

      他很肯定她不是叶徽芹。

      那么这个叶灯灯是谁?

      这人得令刚出门,齐谡执起箸,袁岐又急急进门压低声音道:“二爷,那叶娘子与赵回熠在西市江边缠上了,不知怎的掉江里了。”

      齐谡放低箸,问:“人没事吧?”

      “她会凫水,好像无大碍。”

      齐谡一声冷哼,这女人身份可疑,焉知是不是同赵回熠演戏给他瞧,不晓得在玩什么把戏。

      看齐谡无动于衷,袁岐又提议:“二爷,要不要去看看?”

      他冷眼一扫:“你今天的话好像有些多。”

      袁岐知道他不悦了,即刻请罪:“二爷恕罪,属下是瞧叶娘子好似被赵回熠戏弄了许久,挺可怜的。”

      戏弄?

      “既挺可怜的,你怎么不把她救上来?”

      袁岐不再吱声了,二爷只让他跟着叶娘子,又没说要护她的安全。他不发话,他哪敢擅自做主!

      齐谡本想继续用食,想了想又停下。
      *
      姜雾灯浑身湿漉漉,抱着腿坐在堤岸旁的砖石上,杨柳笼着她的影子,阳光透过枝叶稀疏搭在她身上,水珠从发丝衣带处往下滑,似滑不尽一般。

      烈日烤着她的心,想着赵回熠的威胁,想着待会回到齐府又得小心翼翼,她将脸埋在腿间只觉自己可怜的很。

      虽非富贵人家长大,但在寿县的生活一直平静简单,这几日的连连遭遇已不堪忍受,姜雾灯想到这不禁哽咽抽泣起来。

      不知过了许久,她哭的都觉累了,抬起头时只觉自己身处一片阴影之下,吓得即刻回头去探。

      炎炎夏火间,青翠之下,江风拂絮,带起金光下那人的衣带,扬在她额上,也沾染了她身上的水汽。

      “哭什么?”

      顷刻,姜雾灯如溃堤般嚎啕出声:“表哥,呜呜呜……我、我……”

      她根本说不下去,只觉得委屈。

      明明齐谡也不是可信之人,可也许是借着叶徽芹的名字,她现下的委屈只能向他哭。

      姜雾灯哭声太大,大的吓齐谡一跳。

      周遭不远有街贩人家探眼来望,不想太惹眼,齐谡赶紧蹲下来制止她。

      “别哭了。”

      眼前的人嚎啕不止,弄得齐谡都有些无措,虽然他这辈子处理过无数棘手的事情,但一个小娘子这样当街对他哭还真是首桩。

      他只能抬手拂了女人的眼泪,男人的指触太炙热,碰上那白皙委屈的水润脸颊。被他轻拂面庞,姜雾灯生生止住了泪。

      “表哥你不知道,赵回熠那狗东西太欺负人了。”

      齐谡所认识的娘子不是世家贵女便是受训有素的女使,很少听到有娘子言行如此粗俗,他心里又给姜雾灯加了一句粗鄙不堪。

      不过,想到赵回熠其人,她的形容倒也相符。

      姜雾灯听他带着轻笑问:“怎么,被赵回熠欺负了?”

      齐谡眉骨凹陷衬眼眸深邃,鼻似峰挺更显人英气十足。只这么一笑,宛若春风拂栏,姜雾灯有些怔。
      不过片刻又回过神。

      “表哥怎么还笑,我刚被他扔进江里。”

      “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这么做?你怎么得罪他了?”

      “表哥怎么就喜欢明知故问?”

      她还能有何事得罪赵回熠!

      齐谡将她扶起来,只觉她整个人都可以拧出水,他带着几分试探:“你怎么出府了,可是有事?”

      对上齐谡深不见底的眸子,姜雾灯只觉有些紧张,她的眼瞪的老大:“表哥,今早朝露说你去上值了,我是出门回之前的客栈收拾点贴身行囊,就没法告诉你。”

      不知齐谡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姜雾灯见他只是微微颔首,算应承她这个出门的缘由。

      稍稍垂眸,男人那双的凤眸又冷了几分,刚看她嚎啕大哭的可怜模样,他还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不过这女人嘴里果然没有一句真话。

      姜雾灯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又问道:“表哥是恰巧途经此吗?”

      得到他沉默的不置可否。

      哪有这么巧的事,姜雾灯想到早上跟她的人,定是齐谡的人!难道刚刚又跟上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齐谡汇报?

      一定是这样!

      “你早些回去沐浴更衣。”

      姜雾灯看他欲走,他是准备让他这么走回去?她急急喊:“表哥可以送我吗?”

      夏裳单薄,她背后被烤干了一块,可前面依旧沾水,实在不像个样子。就这样走回去不知道引来多少侧目,姜雾灯只盼着他能让她坐马车。

      “我有些事要处理,不太方便送你。”

      姜雾灯没顾上他的拒绝。

      只想着齐谡该不会去找赵回熠为她出气吧?那可千万不要,赵回熠那人睚眦必报,她只要顺利坐稳叶徽芹的身份结案便好,其余的事能少一桩便少一桩。

      “你……该不会要去找赵回熠吧?”

      她竟然觉得他会为了她去寻赵回熠?

      齐谡觉得可笑至极,他拍了拍手上的水,眸中带了几分戏谑:“那是自然,表妹被他这样扔江里,我怎么也要找他讨个说法的。况且上次他教你诬陷我,这新仇旧恨怎么也要一并清算。”

      那怎么行?

      刚刚才与赵回熠说她没有在齐谡跟前和盘托出之前的事,这还没一个时辰呢难道就要被拆穿?

      姜雾灯有些急了:“其实我刚刚想了下,也不算他将我扔江里,就是在街上无意间遇上他,因为之前那事跟他吵了几句,也是我没站稳,脚一绊才摔进江里,其实与他关系也不大。”

      又不关他的事了?

      “还有表哥……”姜雾灯声音压低了:“盐船那事想来他背后有大阴谋,表哥这么明晃晃的问他,他怎么会承认?”

      “那依表妹所见?”

      “徽芹不太懂这些,只觉得暗查更为妥当。”

      这女人果然心思不纯,这是在把他当猴耍?齐谡掩了心绪道:“那便听表妹的,暂且按兵不动。”

      看他似笑非笑的面容,姜雾灯有些心慌。

      齐谡这个人怎么跟团雾似的让人琢磨不清,昨日明明在狱中认下她这个表妹,回来后又不高兴。刚刚明明说要去为她讨说法,经她一句劝又不去了。

      这合理吗?

      早上派人跟着她,明明是心里对她生疑,表面又不曾透露半分,齐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无措时,又听他道:“你若无事便不要随意出门,省的赵回熠找上你又惹出些岔子。”

      怎么怪她惹事呢!

      虽然听他这么说心里不舒服,但她没有反驳,只是答了声:“哦。”

      她能感知他的不悦,姜雾灯垂着眸情绪也不高。齐谡定定看着她脸颊的水珠流至娇俏的下巴,‘啪嗒’掉落在清荷色的布履尖。

      看她惨兮兮的可怜模样,也罢,他愿意做次好人!

      “走吧,先送你回去。”

      姜雾灯眼睛一亮:“谢谢表哥。”

      好似欣喜的太早,她早该料到在齐谡身边就没有舒坦的时候。待到进了马车,姜雾灯发现齐谡的眼眸紧紧定在她脸上,她被盯的逐渐局促不安。

      “表哥,怎么了?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莫非沾染了江面的水草?她不自觉摸了摸脸颊。

      齐谡双手抱胸,半眯着眼端详着眼前人:“这样仔细看,表妹倒与姑母姑父都不太像。”

      马车踏在砖石上有些颠,姜雾灯的心也随着颠簸,她的手停下,费劲的挤出笑容:“哦……这个,听父亲说我比较像祖父祖母。”

      齐谡向来是让人不安的好手,他只是淡淡一笑不再接话,随之一片静悄。逼仄的马车里,姜雾灯觉得氛围压的她难受。

      现在已是午时三刻,不知那封信到哪了,至少已进淮南西路境内了吧?

      希望徽芹能看懂她那封信,之前的逃婚离家的路引就是她帮忙弄得,这次只是给临安府一封回函,应该不是难事。

      但最主要的是要截住送到县衙的询函!

      她又望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齐谡,依照他多疑的性子,就算阿叶成功帮她糊弄过去,他也定会另寻法子查探她的身份。

      之前只想着没办法跑,现在看来齐谡对她疑心不消,若结案前她的身份没被拆穿还是跑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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