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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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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黄昏。
夕阳熔金,将人的身影拉得长长。
狄九深一手掐着支未燃的香烟,立于十米之外,傲人的身姿在暖色光晕中更是挺拔冷峻。
“朝我,开枪。”
他看着她,气定神闲,眉眼间不显一丝忧虑,仿佛丝毫不担心她会打偏。
大老板是自愿的,旁边那三个看热闹的都是证人,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豁出去了。
玄梓调整呼吸,压下心中的忐忑,抬枪。
这些时日的非人磨砺,让她的双臂沉稳了许多,眼神也褪去了些许迷茫,多了几分锐利。
“砰!”
枪声炸响,划破宁静。
没有预想中的烟雾升起。
但狄九深掐着的那支香烟短了一大截,滤嘴与烟草的连接处被激射而过的子弹精准地切断。
前半截烟身无声掉落于青草之上,切口平滑。
子弹几乎是擦着他微屈的指尖飞过,那瞬间带来了灼热的气流,甚至让他的指腹感觉到了清晰的刺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边生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仅差那么几毫米就打到主上骨头上了。
“这也行?!”穆罕古达感觉不可思议,短时间内能达到这种程度很难。
“玄小姐,挺有潜力的,是个好苗子。”
不远处假意修剪蔷薇苒南月,实则时刻关注,她也停下了手中的银剪,美眸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玄梓自己也彻底陷入呆懵状态,一时不知作何动作。
她……她好像……差点把大老板吃饭的家伙什给废了?!
狄九深凝视着手里剩下的那截断烟,松了劲,让它自由下落,再抬眸时,眸色氤氲如子夜的海。
这是在……恐吓她吗?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玄梓能屈能伸,先道歉总没错。
一下扔掉烫手山芋般的枪,没等人走近,她已经小跑到狄九深面前,自顾地拿起他刚才举烟的那只手细看,就发现了他的食指指尖被烫得发红。
“狄先生,疼吗?”玄梓热切探问,语气严肃,“轻度灼伤,表面泛红,无暴露性伤口,需以伤药外敷,加速恢复。”
为了避免被碰瓷,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狄先生恕罪我学艺不精,但你是号令者,我是被迫执行者,责任不全在我。”
“我仅赔偿外伤治疗部分,多的没有,罚我俸禄……呃不,销账……五十元,应该差不多。”
“没人怪你,紧张个什么劲儿。”狄九深斥声回应,但在旁人听来尽显纵容。
“狄先生爽快,不拘小节,一看就是办大事的人。”
玄梓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口头表达了,行动上也不能落下,她心生一计。
跑到边生面前,玄梓伸出手,眼巴巴地望着他,“边助理,可以取只烟给我吗?”
“打火机也要。”
压下嘴角,边生利落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了黑色的金属烟盒,取出一支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到她手中。
玄梓笨拙地拨动打火机——“咔哒、咔哒”,却只见火星,不见火苗。
“反了。”
狄九深嗓音深沉,里面隐约含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揶揄。
顿了一下,她故作淡定地将打火机调转方向,“啪”一声,橘黄色的火苗终于蹿起。
香烟终于顺利地被点燃,玄梓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滤嘴外部,如同进贡般,踮着脚,递到他面前。
这样够有诚意吧,如果之后挑她刺,就是他不礼貌了。
看着递到唇边的烟,狄九深静默了三秒。
而后,他俯身低头,就着玄梓递来的姿势,含住了烟接过,还深吸了一口,。
灰白色的烟雾自狄九深薄唇间渐渐逸出,短暂地模糊了他冷硬的五官。
“谁教的?”他轻抬眉梢,眼神里带上了难得的温度,“还有其它的手段吗?我乐意至极。”
被问到这,玄梓雀跃起来:“自学成才,厉害吧。”为了师傅每次能少念经半个点,她可没少献殷勤。
“对了,狄先生,那是不是……可以回国了?”
“即刻,”狄九深给出具体时间,越过她往前走,“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
“哦耶~”
那当然是钱了,最实在最稳定的可持续能源。
玄梓紧随其后,蹦蹦跳跳地踩着他的影子,嘴里念叨的全是彩虹屁:“狄先生,举世无双……宽宏仁义……俊美绝伦……身强体壮……”
而一旁的边生,瞥了一眼草地上那截凄惨的断烟,觉得以后点烟这项服务,或许应该列入玄小姐的专属职责范围。
穆罕古达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玄小姐这枪法……到底是准还是不准啊?我有点看不懂了?”
“看不懂就别看,眼睛长你自己身上,又没人强迫你。”边生语气冷淡,好心提了个建议:“改天找个机会,你去站在玄小姐枪口下,试试就知道了。”
……
流迹D320平稳地巡航在万米高空,更换另一条航线返回,掠过无垠的蓝与翻滚的白。
在宽大的座椅里,努力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玄梓数着手指复盘:“断烟事故,潜在责任风险系数极高,需计提坏账准备……但训练提升了业务精度,或可产生长期收益……”
她偷偷地看了一下左边闭目养神的狄九深,尤其在他搭在扶手上,骨节分明,只是指尖微泛异样淡红。
停留半秒,随即触电般收回,玄梓总觉得那抹红刺眼,心里也胀胀的。
正当她思索时,边生手持一支素白玉盒悄然走近。
“边助理,我来吧。”
听见女孩主动要求,他便将玉盒递出,动作恭敬。
玄梓自然地接过玉盒,半身侧坐,声音轻柔:“狄先生,你的手……我帮你上药。”
狄九深眼帘未抬,亦未出声。
不说话就代表默许了。
揭开盒盖,一股清冽沁脾的药香瞬间逸散,令人精神一振。
玄梓用指尖剜了坨碧色剔透的药膏,足有指盖大小,厚敷效果好。
手悬于半空,她瞄准那抹淡红,正要落下——
“轰——!”
飞机毫无征兆地被强气流干扰,剧烈一震。
“呀!”
她被惊得手一抖,药膏并非点涂,而是结结实实地糊满了狄九深大半根食指。
清凉黏腻的触感迅速包裹了指节,那画面,极像戴了半截不规则的翡翠指套。
“呃……” 玄梓举着沾满药膏的手指,不知所措。
狄九深睁开眼,目光落在发凉的食指上,碧色膏体衬得偏白的肤色愈发惊心。
他缓缓抬眸,视线如无形的网,罩住眼前的女孩。
“是气流,不是故意的。”
玄梓以微笑破万物,讪讪道:“是不是感觉凉凉的,还挺舒服吧?”
环顾周围,没找到任何能擦拭的东西,她想着要不用衣服擦掉一些。
“既然附着,”
狄九深将那只惨不忍睹的手,又朝她面前递了近一寸,平淡的语气又透着慵懒:“那就抹匀,吸收尽了才能发挥药效,不是吗?”
“好的,包您满意。”
玄梓用指腹极轻缓地开始在那泛红的指尖周围打圈。
动作生涩,药膏的清涼与她指尖因紧张而生的温热交织,触感奇异。
揉着揉着,玄梓不自觉地撅起唇,对着那指尖,“呼呼”吹了两口气,像哄劝小灵宠般温柔。
“呼呼……药效速达,痛痛飞走……”
气息温热,带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特殊清甜。
吹完,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居然对大老板……用了哄弄受伤灵兽的法子?!
“轰——”
血液全涌上头,玄梓身形微僵,手指还搭在他手上,维持着吹气的姿势,像个被仙法定住的木偶。
狄九深垂眸,凝视着她,指尖感受着她,她越是乖,越是让他想要发狠……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只有她细微的揉搓声和彼此交织的呼吸。
要吹多久啊,腮帮子都酸了,再不喊停,就得断气了。
“可矣。”
沉寂终于被打破,狄九深的声音听着似乎变得暗哑。
老天有眼,心想事成。
玄梓缩回手,险些从座椅上弹起。
飞机降落,玄梓本以为会直接回山间别墅,但窗外的景象越来越陌生,不知道会驶向哪里。
车停在一扇看似古朴的高门前,实则是由整块黄花梨木雕琢而成,暗嵌雕花纹路。
没有招牌,没有霓虹,只有门楣上方一块小小的乌木匾额,以瘦金体阴刻二字——界野。
字体遒劲,隐有金戈之气。
一位穿着深色立领中山装的老者目光如电,扫过车牌,立即微微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木质香扑面而来,算不得厚重,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玄梓跟在狄九深身后,一脚踏入,又想缩回去。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金碧辉煌,而是一条极长的悬空回廊。
地面是透明的钢化玻璃,清晰地映出脚下流水与锦鲤,行走其上,宛如踏波而行。
水面之下铺设着暖玉,光晕透过水流,将整个回廊映照得光影迷离,如梦似幻。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里竟然形成了一个能量汇聚与囚笼阵法,脚下的水流是引导渠,那些锦鲤是活着的阵眼。
每一片鳞片都在吞吐着从四面八方汲取来的欲望、权势、奢靡的浮华能量,通过水下的暖玉基座转化,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回廊尽头。
这饭店,是在汲取食客的气运与欲望为养料。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狄九深似乎察觉到她的迟疑,脚步未停。
“暂时……没什么。”玄梓低下头看那些锦鲤,以不变应万变。
每一步踏在琉璃地面上,都感觉像是踩在活物的脊背上,那被转化的能量流让她浑身不自在,似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试图缠绕她的脚踝。
原本悠游自在的灵鲤,在玄梓经过时,竟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惊吓,齐刷刷地停滞了一瞬,转而疯狂地摆尾,朝着远离她的方向仓皇逃窜。
皆避玄梓,如避瘟神。
还以为多厉害,结果还是扛不住她的体质,她都还没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