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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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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鱼是在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恍惚感中醒来的。
映入眼帘的不是长春宫熟悉的绯色锦帐,而是明黄色的龙纹幔帐,鼻尖萦绕的也不是她惯用的暖甜熏香,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淡淡书墨和龙涎香的气息。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宫宴、系统任务、假借醉酒挑衅白婉儿、然后……被暴君一句话送到了这养心殿偏殿!
她猛地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身上那套繁复的宫装虽然皱巴巴的,但还算完整。她环顾四周,这偏殿陈设简洁,但一桌一椅都透着不容错辨的皇家气派,让她浑身不自在。
【完了完了,真在老板的休息室睡了一晚……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不对,他是皇帝,他最大……】她内心一片混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该怎么出去?会不会一开门就看到满后宫妃嫔拿着刀在门口等我?】
她蹑手蹑脚地溜下床,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外面一片寂静。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正好对上德禄那张恭敬却没什么表情的脸。
“贵妃娘娘,您醒了。”德禄躬身道,“皇上吩咐了,若您醒了,可自行回长春宫梳洗。早膳也已命人备好,您是回宫用,还是……”
“回宫!本宫回宫用!”姜小鱼立刻抢答,声音都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开什么玩笑,在养心殿用早膳?她怕自己消化不良!
“是。”德禄侧身让开道路,“娘娘请。”
姜小鱼几乎是踮着脚尖,做贼似的溜出了养心殿,一路低着头,生怕撞见什么人。直到踏进长春宫的大门,被小桃迎上来,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小桃一脸担忧和后怕,“昨晚……昨晚可把奴婢吓坏了!听说您在宫宴上……然后被皇上带回养心殿了?” 小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姜小鱼瘫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别提了,本宫这是……被架在火上烤啊。”
她不用想都知道,此刻的后宫,关于她昨晚“醉酒失仪”反而“获赐宿于养心殿”的消息,恐怕已经衍生出无数个香艳离奇、匪夷所思的版本了。她这个“嚣张贵妃”的人设,恐怕已经升级成了“妖妃惑主”的级别。
果然,她刚用完早膳(食不知味),准备继续她的书法炼狱以求暂时逃避现实时,各宫嫔妃“关心慰问”的礼物和眼线就络绎不绝地来了。
有送安神汤的,有送解酒药的,话里话外无不是打探昨晚养心殿内的“详情”。姜小鱼一律以“醉酒头痛,一概不知”为由搪塞了过去,但那些人离去时那种暧昧、嫉妒、探究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
就连平日请安时只是例行公事、对她并不热络的皇后,也派了身边得力的嬷嬷前来,送了些精致的点心,并“委婉”地提醒她:“娘娘,皇上恩宠是福气,但宫规礼法亦不可废,还需谨言慎行,方是长久之道。”
姜小鱼表面恭敬应下,内心却在哀嚎:【我也不想要这福气啊!谁想要谁拿去好了!我只想遵守宫规去冷宫啊!】
而风暴的另一中心,白婉儿的“秋水阁”,此刻却是门庭冷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白婉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依旧柔美的脸庞,眼神却冰冷如霜。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玉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昨晚宫宴上的羞辱犹在眼前。姜小鱼那个蠢货,竟然敢当众指责她“魅惑君上”!而更让她心惊和难以接受的是,皇上非但没有惩罚那个蠢货,反而……将她带回了养心殿!
这代表了什么?皇上对姜如玉的容忍度,已经高到了如此地步吗?还是说,皇上真的被那个空有皮囊的草包所迷惑?
“娘娘,”她的贴身宫女碧荷小心翼翼地禀报,“咱们安排在长春宫附近的人回话,说贵妃一早就回去了,看着……并无异常。而且,各宫送去‘问候’的礼,都被贵妃以醉酒未醒为由挡了回来。”
“并无异常?”白婉儿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宿在养心殿,还能‘并无异常’?皇上何时对哪个妃嫔如此纵容过?!”
碧荷低下头,不敢接话。
白婉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自乱阵脚。姜如玉越是嚣张,越是容易出错。昨晚皇上或许是一时兴起,或是为了平衡前朝姜家的势力,才对她另眼相看。但君恩如流水,尤其是宇文曜那样心思深沉的帝王,他的宠爱,从来都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林将军……那边有消息吗?”白婉儿忽然问道,声音压得更低。
碧荷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前日递出去的消息,应该快到边关了。林将军对娘娘一片痴心,必定会依计行事。”
白婉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姜如玉,你就继续嚣张吧。等边关那边的事情发作,看你和你背后的姜家,还能不能承受得住皇上的雷霆之怒!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重新勾勒出那抹温柔婉约的笑容。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手段。皇上最终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姜小鱼明显感觉到后宫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她去养心殿侍疾时,宫人们的态度似乎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畏惧。而宇文曜,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照常“监听”她的心声,偶尔“投喂”,督促她练字,仿佛那晚让她宿在偏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反而让姜小鱼更加毛骨悚然。
【暴君这反应不对啊!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她一边机械地磨着墨,一边在心里嘀咕,【还是说他觉得这样慢慢折磨我比较有乐趣?真是个变态!】
宇文曜听着她内心的诽谤,笔尖顿了顿,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姜小鱼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字帖,内心刷屏:【我错了!我什么都没想!陛下您继续!】
宇文曜收回目光,继续批阅奏折,只是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日侍疾结束,姜小鱼如同往常一样告退。走到殿门口时,宇文曜却忽然叫住了她。
“姜贵妃。”
姜小鱼脚步一僵,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又怎么了?
她转过身,恭敬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宇文曜看着她那副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的模样,慢条斯理地道:“三日后,朕要去西苑皇家马场骑射散心,你,随驾。”
姜小鱼猛地抬头,脸上再次写满了懵逼和拒绝。
随驾?去马场?骑射?
【我不会骑马啊!而且马场听起来就很危险!万一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万一被马踢了怎么办?】她内心瞬间被各种意外画面填满,【暴君你是不是想换种方式弄死我?!】
“皇上,臣妾……臣妾骑术不精,恐……恐惊了圣驾……”她试图婉拒。
“无妨,”宇文曜语气随意,“届时自有驯马的宫人随行,你在一旁看着便是。”
【看着?那多无聊……不对,无聊好啊!我可以摸鱼!】姜小鱼内心刚升起一丝希望。
只听宇文曜继续道:“顺便,将你近日临摹的字帖带上十页,朕要查验。”
姜小鱼:“!!!”
【还要查作业?!去马场查作业?!暴君你是魔鬼吗?!】她内心彻底崩溃。
看着她那副仿佛天塌下来的表情,宇文曜满意地端起茶盏,挥了挥手:“退下吧。”
姜小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养心殿的。她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不仅要面对后宫日益增长的明枪暗箭,还要应付暴君层出不穷的“折磨”手段,现在居然还要把“作业”带到“课外活动”上去!
回到长春宫,她对着那几大箱字帖,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小桃……”
“娘娘?”
“你说……现在申请去冷宫退休,还来得及吗?”
小桃:“……娘娘,您又说胡话了。”
姜小鱼欲哭无泪。她这哪里是说胡话,她是发自肺腑地渴望啊!
然而,渴望归渴望,现实归现实。字,还是要练的;马场,还是要去的。
她认命地铺开宣纸,拿起那支让她爱恨交加的毛笔。
只是这一次,在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边,无意识地,又多画了几只形态各异、缩头缩脑的小乌龟……
仿佛这样,就能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来自暴君的“督学”压力,以及后宫那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