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绿化指南》小陆想飞升

3、第 3 章

　　骂得真脏。

　　一句话直接让艾莉娅眼中刚升起的好感瞬间冰消瓦解。她后撤半步，精灵长弓已然在手，翠绿眼眸凝如寒冰。

　　“森林低语……疾风之息……荆棘之舞……”

　　每念出一个咒文，箭矢就亮起一道新的光辉，各种附魔在呼吸间完成。

　　她手臂用力，弓如满月，碧绿箭尖直指沧溟眉心：

　　“无礼的存在，你对我族生命之树做了什么？”

　　生命之树？

　　沧溟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明悟，随即燃起凌冽寒焰。正欲开口，体内撑的他筋脉胀痛的能量洪流却突然翻涌而上，直冲喉头。

　　“呕……”

　　他猛地侧首捂唇，霎时，丝丝缕缕的能量化作绿色液体顺着指缝溢出。

　　艾丽娅几乎立刻就感知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正是生命之树的本源。她紧绷的指尖微微一颤，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不少：“你……是那棵古树的守护者？”

　　“踏破铁鞋无觅处……”

　　沧溟强行压制住体内翻腾的异常灵力，抬眸时，那终于锁定猎物的眼神让艾莉娅警铃大作，要不是生命之树关全族存续，她恐怕立刻就要施展风遁之术战术性撤退。

　　“尊敬的魔域领主，”艾莉娅强忍不适，竭力维持着精灵女王的仪态，“我为此前的冒犯致歉，请您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与我做笔交易。”

　　“交易？”他掌心腾起一簇紫色火焰，待手上的莹绿灵液被吞噬殆尽，他才缓缓抬起下颌，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她的肌肤，“魔域的一切皆归本尊所有，你，亦不例外。”

　　艾丽娅蹙着眉，费劲地理解着陌生的语言。勉强搞明白对方的意思后，翡翠般的眼眸瞬间结满冰霜。

　　“既然如此，”她指尖松开弓弦，“那就用精灵的方式对话。”

　　话音未落，碧绿的箭矢裹挟着自然之怒离弦。箭身迸发出刺目光芒，将周围的空间尽数封锁，直至沧溟咽喉。

　　却见后者只是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在箭矢逼近面门的刹那倏然侧身，修长二指如拈花般轻巧夹住碧色箭杆。他翻转手腕端详着震颤的箭矢，再转头凝视艾丽娅，眼底尽是志在必得锋芒。

　　艾丽娅瞳孔骤缩，足尖轻点，翩然跃至半空，挽弓如满月。三支翡翠箭矢呈品字形激射而出，途中一变三，三变七，顷刻织成铺天盖地的箭雨。

　　“轰！轰！轰！”

　　箭雨在沧溟立足处炸开，暴虐的能量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防护阵瞬间被撕开，空间如琉璃般寸寸碎裂，随着接连数声脆响，下方巍峨的魔宫建筑群终于显露真容。

　　连绵殿宇在昏暗天幕下流转着朦胧清辉，檐角悬挂风铃随风轻摇，荡开空灵回响。这片静静矗立在色荒原之上的建筑群，庄严与瑰丽并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东北角现在化作了废墟，漫天烟尘冲天而起。

　　壮丽的城邦。

　　就在艾莉娅视线飞快掠过整片建筑群刹那，沧溟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过烟尘，一把扣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他垂眸扫过断裂的围墙，以及仿佛被犁了一遍的后院，看着她的眼神杀意凛然：“若拿不出让本尊满意地赔偿……呕！”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呕意再度涌上喉头。沧溟猛地捂唇压制，扣住艾莉娅的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了一瞬。后者趁机挣扎，【风之私语】、【月光之径】、【自然之韵】……各色魔法光晕交织炸裂，映得整座山巅流光溢彩。

　　沧溟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拭去唇角灵液，嘲弄地看着她徒劳地挣扎。

　　待魔法辉光渐熄，艾莉娅喘息着停下动作，终于深刻认识到他俩之间的差距：“我可以赔偿您的损失。但您必须告知，生命之树，也就是那棵古树，现在怎么样……”

　　颈间手指骤然收紧，将她未尽的话语扼在喉间。沧溟垂眸凝视着手中狼狈的精灵，魔纹在瞳孔深处流转：“阶下囚，也配谈条件？”

　　“那就让我回归自然女神的怀抱！”艾莉娅脸上闪过屈辱的红晕，索性抛却了女王的威仪，闭眼摆烂，“动手吧。”

　　她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反倒让沧溟收敛了杀意。他沉吟片刻，缓缓摊开左手掌心——株玲珑剔透的古树虚影正在其中缓缓旋转。

　　“我将它收起来了。”

　　艾莉娅倏然睁眼，翡翠般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抹摇曳的树影，顿时反应过来，这位执掌一域的尊者亦对她有所期许，那么，生命之树的事，便引来了新的曙光。

　　意识到这一点，她唇角不自觉漾起清浅微笑，恍若月光穿透林间薄雾。

　　将她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的沧溟，指尖猛然嵌入她颈间肌肤，鲜红血珠瞬间沁出，染红他寒玉般的手指。

　　“注意你的言辞”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本尊的耐心，可经不起消磨。”

　　“自然。”艾丽娅对颈间的刺痛恍若未觉，从容不迫地从颈间项链上，取下最中央那枚鸡蛋大小的翠绿宝石，将它稳稳托在掌心，“这瓶'生命礼赞'足以将您从死神手中夺回五次，其价值足以弥补您的损失。”

　　沧溟隔空取过宝石，灵力探入其中，确实感知到磅礴生机，才收起宝石放了她：“于你或许能救五次，于本尊，三次便是极限。”

　　“感谢您的宽宏。”艾莉娅又提出要求，“不知能否让我见见那位古树朋友？”

　　她解释道，那株古树吸纳了精灵族上一代生命之树的树心，此刻定然承受着能量过于充盈的负担，最好以精灵秘法助其疏导吸收。这时沧溟却将话题转向地面上张牙舞爪的带刺藤蔓：“此事容后再说，先告诉本尊，如何栽种此物。”

　　艾莉娅看看那株【荆棘之舞】催生的荆棘藤蔓，又看看故作镇定的魔尊，瞬间了然。她当即表示愿为他种植藤蔓，更主动提出种树，在言语间巧妙暗示——若想在魔域种出成片森林，需要更多精灵相助。

　　沧溟指尖轻抬勾起艾莉娅的下颌，漆黑瞳仁里流转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想借本尊的疆土繁衍种族？”

　　他忽然倾身逼近，冰冷的草木气息掠过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可以，若你真能让魔域重现生机，本尊亲自为你选址建城。”

　　艾莉娅握紧双拳，终是垂下眼帘：“我会带领族人，为您将这片荒原化作绿洲。”

　　沧溟对她的隐忍浑不在意。在魔域，从没有人能挣脱他的掌控。他骤然收手负于背后：

　　“说出你的要求。”

　　“生命之树。”她抬起坚定的眼眸，“唯有它才能孕育出真正的精灵。”

　　听到要将本体转化为繁衍工具，沧溟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他不动声色地询问具体章程，待听说只需精灵女王施展秘法静待结果，忽然挑眉：“你可知，那是株雄树？”

　　“没关系。”她从容解释，“生命之树不同于普通树木，只要攒够力量就可以结果。”

　　沧溟若有所思地颔首：“若是如此，或可一试。”

　　艾莉娅翠眸骤亮，迫不及待地抽出契约卷轴：“那我们现在就订立契约！”

　　“不急，”沧溟抬手制止，语气不容置疑：“先让本尊看看你的能力。来人！”

　　话音未落，残破的院门外应声出现两道玄甲身影：“尊主。”

　　“带她去客院。”

　　“是！”两位魔兵转向艾丽娅：“请随我们来。”

　　她毫不迟疑转身，昂首挺胸，跟着两位魔兵消失在院门口，自始至终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扫向沧溟。她坚信，以她的能力，不出两月，这位傲慢的魔域主宰定会低下尊贵的头颅，亲自恳请她缔结契约。

　　待艾莉娅的身影彻底消失，沧溟强撑的威仪瞬间崩塌。他身形一晃单膝跪地，玄色衣摆铺开如墨莲。方才拒绝立约，除却要验证她的能力，也是因为再不把她遣走，本体与他之间的关系必然暴露。

　　“呕……呕呕……”

　　他弓背剧颤，莹绿灵液不断落下，在地上汇成不断扩大的水洼。然而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体内翻腾的异种灵力丝毫仿佛无穷无尽，此刻如同天河决堤，在筋脉中横冲直撞，墨色锦衣下隐隐透出枝桠的纹路，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最终他再难维持人形。

　　参天古树轰然重现，虬结根系碾碎青石板扎入地底。满树繁花在须臾间经历着疯狂的枯荣轮回，一息绽放，一息凋零，纷扬的落英在地面积起三寸厚的花毯。

　　沧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消解几乎要撕裂他的磅礴能量……

　　艾莉娅跟随引路的魔兵，来到一处位于魔宫边缘的僻静院落。自然感知告诉她，这里已是距离那株古树最遥远的角落。

　　不过她暂时没心情去管，实在力不从心。奔波数个月，还与以为强敌对战，一同折腾下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蒙着被子睡个昏天黑暗。

　　但她此刻已无力计较这些。长达数月的奔波，加上今日与魔域统治者的对抗周旋，早已榨干她最后一丝精力。此刻她只想将自己埋进绒毯，让黑暗吞噬所有知觉。

　　勉强维持着精灵女王仪态送走魔兵，她把门一关，草草了一道施展【生命之歌】。翡翠光辉拂过，颈间肌肤恢复如初，而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床榻之上。

　　然而疲惫到极致后，身体沉重如灌铅，思绪却异常活跃。她在浅眠中不断惊醒——一会儿是翡翠之森在火海中燃烧，一会儿是无尽沙海独自跋涉，一会儿又被那双冰冷的手扼住咽喉。

　　她索性起身，就着杯中凉水平复心绪。

　　窗外弯月低垂，她凝望着这片陌生的天空，开始梳理现状。

　　生命之树尚需三道精灵秘法，才能彻底完成转化，不过那位统治者大概率不会允许她靠近，但是没关系，她有【森林之息】，可以融入古树的气息之中，偷偷地去。

　　然后就是帮助生命之树积攒能量，结出孕育小精灵的果实。

　　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很清晰了——白日里一心种树就行，夜晚再潜入古树旁施行秘法。

　　明日，就让伟大的精灵女王，自然的宠儿，生命的代言人看看，这片土地到底遭受了什么恶毒的诅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