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霜横》砚鱼

2、忘情

　　时间过得很快，十年转瞬间就过去了。
　　紫晶阁里热闹非凡，火灵君三女瑾颜三百岁成年生日，五灵结界几乎人手一张请帖。火灵君宠爱三女儿是出了名了，瑾颜也是五灵界少有的具有人形本体的绝世美人。五灵结界里人也几乎都聚到了紫晶阁，比起什么五灵界的需要解决的所谓大事，美人的力量果然更是非同寻常。
　　看着这人山人海热闹的景象，墨斜飞轻轻握紧了素娆的手，一同向紫晶阁走去。
　　“你可还适应？”墨斜飞担忧地护住素娆，素娆眼神有涣散而空洞，她回握住墨斜飞的手，另一只手抱住一个婴儿。
　　“还好吧……只是有一点吵。”
　　“嗯，这我知道，只是娆娆你必须要接触一下外人了，不能总呆在“清篱幻境’。”
　　素娆轻轻笑了笑：“恩。我这样子看不见瑾颜小姐的模样，你一会瞧了描述给我听。”
　　墨斜飞叹了口气：“离生下霜衡已经七年了，你的眼睛还是没有恢复，我会想法子的。”
　　素娆捏了捏墨斜飞的手，摇了摇头：“这样已经很好了。”
　　忽然一群少女围着一名少年急匆匆从他们面前经过，一边大声笑闹，惹得大家侧目纷纷。
　　“石头，咱们把你打扮得这样好看，说不定你还真能吸引瑾颜小姐的目光呢！”
　　“是啊是啊，石头，到时候作了火灵君的女婿可别忘记请我们姐妹几个喝茶。”
　　“碧池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我哪有想……”
　　“唉唉唉~！别说你不想啊，是个男人都想的，你不想，不是你虚伪，那就是你不是个男人！”
　　“怎么这样说话……”那名叫石头的少年哭笑不得。
　　“嗳，你还是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啦！别那么早就放弃，虽然我们月神大人一出现，瑾颜小姐多办再看不进去其它的男人了，可是万一我们月神大人又拒绝了她，说不定她这次就心灰意冷了呢……”
　　“是啊是啊……不过这一次很难说啦，瑾颜小姐三百岁了容貌会变成成人的样子，月神大人以前拒绝她的理由里就是他只喜欢成熟女子的，说不定这次该是月神大人拜倒在五灵界第一美人的的石榴裙下了。”
　　“瑾颜小姐少年时就美得不像话了，这回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绝美呢。”
　　…… ……
　　待那群人走运，墨斜飞才小心拉着素娆继续进行，一边随口笑着道：“这回是真热闹了，连月神也来，我说呢，怎么大家这么积极，搞了半天，有一半人是来看月神殿下的。”
　　素娆的手微微一僵，紧紧抱住衡霜，微微点了点头。

　　紫晶阁内。
　　瑾颜一袭红绡轻衣坐在最高的紫晶台后的珠帘后。仅仅是一道倩影，就惹得许多男子——甚至一些女子目光移也无法移开。
　　待人已经来齐得差不多，火灵君抱着酒瓶的虚影忽然出现在人群上方：“感谢大家前来参加小女的生辰宴，此次瑾颜成年，我想也是时候为她定一名夫婿了，我做得主，只要是适龄的男子，待生日宴后就可到我处报名参加比武招亲，赢的人就可以当我女婿！！”
　　还没待众人参拜，火灵君打了个酒嗝，便瞬间消失了。
　　闻此言，台下的人都没注意到珠帘后的瑾颜却是霍然起身，仿佛想冲出来，可是又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又缓缓重新坐下。
　　火灵君的话让人群沸腾了。一时间大家都纷纷兴奋不已的谈论，或想着想要一展身手抱得美人归，或谈论着谁谁谁多半最可能赢。
　　然而谈论得最多的还是……
　　“你们说，月神此番会不会来，瑾颜小姐已经暗恋他很久了啊。”
　　“难说，月神殿下有那么多情人，怎么会为了一个丫头而……”
　　“说不定啊，说不定啊，瑾颜小姐还是少女时，可就已经压过了许多有名的美女呢。我说月神这次要动心啦！”
　　“喂，可是，比武招亲啊，这种儿戏的东西，也只有火灵君陛下才提得出来了，月神怎么可能来参加这种儿戏的活动。”
　　…… ……
　　墨斜飞半搂着素娆绕开兴奋的人群，走到僻静处，果然见着与他相熟的几人——蛊神紫若冥、笔仙黎术、羽荷仙子站在角落里拼酒，丝毫不为周围的喧哗所影响。
　　“你们看，是墨斜飞来了。我说嘛，像他这样的家伙怎么会错过瑾颜小姐的生辰？”紫若冥看到了墨斜飞便回头笑着指着背后墨斜飞的方向，冲黎术和羽荷道。
　　黎术和羽荷皆是一怔，紫若冥笑着又转头道：“怎么，‘隐医仙’要不要也去和人比比武，顺便…招招…”
　　他的话头顿住，已经看到紧紧依偎在他怀里那抹白色的影子，清咳了一声：“斜飞，这……”
　　墨斜飞大方地笑笑，向他们介绍素娆：“这是内子，素娆。”
　　黎术怪叫一声：“怪说不得你这家伙这十年都不见踪影，原来是偷偷成亲去了，还是朋友不是，怎么也不给说一声。”
　　墨斜飞眨了眨眼睛笑道：“你们现在不也知道了吗。”
　　羽荷仙子走上前拉住素娆的手，笑得弯起了眼：“这位妹子瞧着面善得很啊，却似乎不常在五灵界看到。啊……这，你们都有孩子了？”
　　墨斜飞“嗯”了一声：“我女儿，衡霜。”又对素娆道，“这些都是我的老朋友了，紫若冥来自风灵界，风灵君给他的神籍，他却是娲神娘娘亲封的唯一一位蛊神。黎术和我一样，都是学医术的，只是后来被雷灵君调去做符咒研究了。羽荷是月神宫外百花池的看守者，年龄……可是比月神还大呢。”
　　羽荷仙子微微一笑，却是手指轻弹，一滴酒液弹到了墨斜飞眉心：“斜飞，姐姐有没有告诉过你，再老的女人，也是会在意自己的年龄的。”
　　墨斜飞痛呼一声，素娆却是轻声一笑。黎术和紫若冥皆道：“羽荷姐姐，素娆在，你给他留点面子。”
　　素娆上前一步，向他们敛襟行礼：“你们好。”
　　三人面面相觑，黎术讶然看着素娆空洞的眼睛：“素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看向墨斜飞，“你怎么搞的，枉有医仙的名头，这么个小小的眼疾也给素娆治不好么？”
　　素娆淡淡道：“是我不要他治的。”
　　“为什么？”
　　素娆一笑：“一双眼睛而以，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太大差别，看人看事，终究要用的是心。”
　　羽荷仙子轻轻点头：“素娆这句话说得是极，小紫，阿黎，你们不要再问了，终究是斜飞和素娆自己的事情。”
　　黎术摆摆手：“罢罢罢，好了斜飞、素娆快让我抱抱小稀霜，唔，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羽荷仙子伸手拍开他的手，斜睨他：“什么样子，要抱也是姐姐先抱。”
　　“为什么……”黎术不满道。
　　羽荷仙子默默用袖中抽出一根雪亮的细针把玩，一边用眼睛睨着黎术看，黎术胖胖的脸上便冒起了汗珠：“您先，您先！”
　　素娆含笑将衡霜递到羽荷仙子手中，羽荷仙子笑眯眯地抱起婴孩，细细打量，用纤细的指尖轻轻刮婴孩的脸，不禁赞叹：“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指不定多少年过后又是一个瑾颜呐。对了，小衡霜几个月了？”
　　素娆的笑意僵在脸上，她垂眸不语，呼吸明显有些不稳，墨斜飞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对羽荷仙子道：“素娆怀孩子时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个孩子生来有一种怪病，就是生长极缓，衡霜她……已经七岁了。”
　　羽荷仙子愣了愣，不可思议道：“什么？”
　　墨斜飞无奈：“以我的能力，要保住这个孩子，也只能做这么多。是我不好，娆娆怀孩子的时候，我让她吃了太多苦。”
　　“这不能怪你。”素娆快速接下话，眼中又露出复杂莫明的神情。
　　羽荷仙子一下一下拍着小衡霜，若有所思皱起眉，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生长缓慢，生长缓慢，嗳，我记得谁好像也是……时间隔得太久，我记不住了。”
　　紫若冥忽然向边上张望了一下，回过头来：“瑾颜要出来了，别在这说话了，我们快去看看。”

　　一道纯紫色的光华撒过紫晶阁，辅成一座桥。一名女子身着火绡轻衣从珠帘后缓缓走出，然后莲步轻移，踩上了紫色光华之桥。
　　她浅浅笑着，眼睛里光华流转，却看不清是什么神睛。一朵紫莲插在她的鬓角，幽香瞬时布满整个紫晶阁。
　　有人开始低低惊呼。
　　这样怎样一张脸？恐怕她所过之处，鲜花不敢再盛开，鸟儿不敢再展羽，流水亦停止流动。
　　这世上，还有谁敢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感谢大家前来祝贺我的生日。”瑾颜的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这紫晶阁里遍植紫晶莲，如今是莲花将开之日，请各位任意纳取灵力。”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这次三女儿过生日，火灵君倒是大方得很。
　　“瑾颜这丫头倒是稳重多了。”羽荷笑着看着向众人走来的绝世女子，“想当年啦，这丫头在月神宫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怎么说也说不听，还是月神殿下亲自哄了才作罢呢。小女娃娃已经长大了啊。”
　　黎术喜滋滋地逗着小衡霜，闻言也叹道：“孽缘！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偏偏喜欢月神呢。那家伙没有心，怎么会动情？而且交了百八十个情人，自己的事情乱得一塌糊涂，怎么可能照顾得了她。”
　　墨斜飞摇摇头：“喜欢就是喜欢了，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不过光说容貌的话，能和瑾颜小姐站在一起的，也只有月神。”
　　紫若冥叹道：“我倒希望她这次得个如意郎君，自此忘了月神。再说如果这次月神还拒绝那丫头，她也该死心了。长大了，想法也该深刻点了，不要再像年少时只知道傻兮兮地迷恋不可能的人。”
　　素娆的手指尖颤了颤，低下头，露出一种十分疲倦的神色来，她拉了拉墨斜飞的袖子：“我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
　　墨斜飞当即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那我们先去后院的客房歇下，待晚上再来看比武招亲。”于是墨斜飞接过黎术手中的衡霜，与三人告别后，便带着素娆向紫晶阁后的紫莲院行去。

　　找守院童子要了一间静室，墨斜飞将素娆抱到床上躺好，素娆静静闭上眼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墨斜飞。”
　　墨斜飞挑挑眉，白发蓝衣，无限风流：“是我傻，行不行？”
　　素娆一笑，默默叹了口气：“刚刚一路上我闻见紫晶莲的香气着实好闻，你去帮我摘一朵来，好不好？”
　　墨斜飞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乖乖在这等着我。”
　　待听得墨斜飞出了门走远，素娆摸索着坐了起来，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来，从中倒出一粒蓝色的丹丸，眉心动了动，然后一把将丹丸送进了口中。
　　白色小瓶是用上好的温玉所制，瓶身上有人用飘逸的字体写了三个蓝字：忘情丹。
　　可以让服用者忘记此生至爱，不再受情毒所苦。
　　素娆默默将小瓶收入怀中，微微一笑。当年她偷偷从墨斜飞的药室拿来了了这药，犹豫了七年，终于在今年下定决心，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