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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人去楼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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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内竟然是一片废墟。
前一晚还金碧辉煌的屋子与酒池肉林，如今恍若梦中。
屋内的梁柱已经残破倒塌，昨夜还流光溢彩的琉璃灯在地上碎成渣滓。那些名贵桌椅翻倒在瓦砾中，床榻也被掀翻在地，墙角堆着烧焦的锦缎，一整面玻璃墙也破碎地不成样子。
那硕大的玉砌的浴池早已经被砸得粉碎，水淌了一地，原本池中与墙上装点的宝石也全都不翼而飞。
曾经能倒映出人影的地面裂成蛛网，令人心惊肉跳的春宫壁画也变成了破败不堪的墙壁。
更令人感到心惊的，是每间屋子里都有几具动物的尸体。
昨夜的清香早已不知所踪，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酸腐之气，让人不禁连连作呕。
“李将军，这里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了。”李朗捂着鼻子道。
元芳还未回过神，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昨夜、昨夜这里还是一片奢靡辉煌啊！”
李朗道：“会不会是走错了？您昨天发现的地方可能不是这里？”
元芳斩钉截铁道：“不！一定是这里！这里只有一条密道，不会有错！”
李朗快要被密道中的臭气熏晕了，他看到前方有一处石阶，便提议道：“李将军，不然我们先上去看看？”
众人从石阶处小心走上去，只见头顶上有一处石门。因为找不到机关，只得用蛮力去推。可五个壮汉拼尽全力推了半晌，石门竟然纹丝未动。
就在众人打算原路返回时，只听“咣当”一声，石门竟然自己开了，一束强烈的光自上而下照了进来。
“李将军？是你们！”头顶的石门外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张环？是你？”
“来，李将军，从这里可以出来！”张环站在洞顶，将密道中的人一个个拉了出来。
原来，这石门的机关不在密道里面，而在石门外面，也就是莺歌楼的后坊之内。
“这里就是莺歌楼？”李朗有些吃惊。
张环道：“不错，这里是陶妈妈的卧房，从这里可以直通密道。”
李朗恍然大悟：“这条密道，一头连接着书坊，一头连着莺歌楼陶妈妈的卧房。那些官员从书坊进入，而姑娘们从陶妈妈的卧房进入，真是妙啊！”
元芳还在琢磨密道之事。现在密道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证据全都被破坏了。难道……难道是昨夜那个黑衣人逃跑后去报信了？这才导致所有的证据被连夜销毁……
一夜之间将密道内的布置完全摧毁，绝对需要不少人合力完成。看来，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组织啊！
“李将军，李将军？”张环连唤了两声，才把元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元芳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样，莺歌楼的人都抓到了吗？”
张环面露愧色，“陶妈妈、歌舞伎、还有楼里的伙计们都抓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挽月、观云、探雪、幻星四位姑娘都跑了。”
“跑了？”元芳大惊，“怎么跑的？”
张环如实道：“卑职赶到时，四位姑娘就已经不在了。卑职问陶妈妈她们去哪了，陶妈妈说她们回乡探亲去了。卑职又问陶妈妈她们什么时候回来，陶妈妈一会儿说不知道，一会儿又说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两个月。唉，李将军，那老鸨嘴硬得很，什么都问不出来！”
元芳冷冷道：“哼，事已至此，我看她如何推脱！先把一众人等关押到衙，听候审问！”
张环李朗齐声应道：“遵命！”
——
大牢刑房。
洛州刺史提审了陶妈妈、莺歌楼与迎阳书坊的一干伙计，刑具在陶妈妈身上几乎用了个遍，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阁老，您可算来了。”
狄公处理完宫中之事，便夤夜赶来关押今日所捉之人的刑房之内。之所以没有在衙门公审，是因为应圣上要求，为避免引发朝中混乱，与六位失踪官员相关的一干人等都要秘密审理。
洛州刺史见阁老驾到，赶忙起身恭迎，将问讯的主座让与狄公。
洛州刺史指着堂下已伤痕累累的陶妈妈，又生气又无奈：“阁老，这厮简直是油盐不进！再用刑下去，恐怕她的性命难保啊！”
陶妈妈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几缕沾着血污的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她那件华贵的丝绸襦裙早已被鞭子抽得褴褛不堪，露出的皮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
整间刑房中都弥漫着扑鼻的血腥气。
狄公微微抬了抬下巴，递给洛州刺史一个眼神。
“陶妈妈，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洛州刺史再一次怒喝道，“再问你一遍，那条密道究竟是做什么的？！”
陶妈妈低着头，双眼已十分混沌。她气若游丝，缓缓开口道：“大、大人，民妇已经说过了，莺歌楼是我三年前从一个商人手上盘下来的，从未听他说过什么密道之事……自打莺歌楼开业以来，民妇做生意一向规矩，大人所问之事，民妇真的不知啊……”
狄公狐疑道：“你说商人？那商人现在何处？”
洛州刺史替陶妈妈答道：“大人，她说的那个商人卑职派人去查过了，人家早就不在洛阳不知所踪了，根本无从查起啊！”
狄公又问陶妈妈道：“莺歌楼的四位姑娘同时回乡探亲，怎么，你这莺歌楼的生意不做了？”
陶妈妈的声音很小，她断断续续道：“挽月她们自打来了我这莺歌楼，一天都没有休息过，四人一路做个伴回乡探亲也在情理之中，我也不好阻拦啊……”
狄公又问：“她们的家乡在哪儿？”
陶妈妈吞吞吐吐道：“好像，好像是苏州吧。”
“苏州哪里？”
“这、这民妇不知……”
“大胆！简直就是托词狡辩！”洛周刺史怒喝道，“苏州那么大，你让本衙上哪去找！”
狄公轻轻摆了摆手，洛州刺史收了声，狄公继续问道：“既然是探亲，那总有回来的一天。怎么，你是打算熬到她们回来救你？还是你知道她们压根儿就不会回来？”
见陶妈妈低头不语，狄公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来到陶妈妈身边，意味深长地对她说：“我猜，你肯在这里熬刑，一定是你背后的主人告诉你，他有办法救你出来，是不是？”
陶妈妈的眼神瑟缩着，并不看狄公。
狄公继续道：“六位朝廷命官奇异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说仅仅是为夺取他们的性命，我想你们也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所以我推断，这六个人，一定对你的主人有莫大的用处。也许，是这六个活人有用；也许，是他们的尸体有用，我猜的对么？”
陶妈妈双手链圈中的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黑血，右手小指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歪着。她口中微微喘着气，眼皮向下耷拉着，并不回答狄公的问题。
狄公又道：“如果那六人已经死了，那么，他们的尸体将成为本案的关键，尸体上将存在数不清的证据和线索。可现在令人头疼的是，我们没有见到一具尸体。没有尸体，就是你现在熬刑的底气，我说的可对？”
陶妈妈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狄公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用刑，只是想和你聊聊，就我们两人。”说罢，便屏退左右，连洛州刺史也退了下去。
陶妈妈的双目中满是戒备之色，她小心试探道：“你想说什么？”
狄公只缓缓道出了两个字：“恭王。”
听到这两个字后，陶妈妈的眼神明显与之前不同。只见她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初。
“怎么？”狄公挑眉道，“你以为恭王会来救你？”
陶妈妈闭上了眼睛，半响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丝狠厉：“我劝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再审下去，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
元芳和如燕等了一夜，直到翌日清晨，狄公才从刑房中回到府上。
“大人，怎么样？陶妈妈等一干人等招认了吗？”元芳将狄公迎入正厅，给狄公斟了一盏茶。
狄公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都没认。”
如燕在一旁问道：“那这可如何是好？如果陶妈妈什么都不说，线索不是又断了？”
狄公抿了一口茶，泰然道：“我已经让洛州刺史放陶妈妈他们回去了。”
“什么？都放了？”元芳一惊。
狄公笑道：“不错，都放了。书坊的伙计回书坊，莺歌楼的伙计回莺歌楼，还有那个陶妈妈，让她回莺歌楼继续做她的生意。”
如燕和元芳都大为不解，刚想问什么，却被狄公打断道：“对了，元芳啊，莺歌楼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这边会派张环李朗继续监视他们的动向。还有一项紧急的事情，需要你立刻去办。”
元芳和如燕面面相觑。
狄公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幽州刺史卫忠和凉州刺史曾泰要来洛阳述职的事？”
如燕徐徐点头道：“记得，叔父说过，二位大人还要陪同圣上去奉先寺进香。”
狄公点头道：“不错，但现在他们二人都没有按照约定时间进入洛阳。刑部已派人去查幽州刺史卫忠的下落，所以我想派元芳赶紧出洛阳去寻曾泰的下落。按照日子来算，曾泰这两日原本应该抵达洛阳了，就算路上有事耽搁，至少也应该离洛阳不远了。“
“是，大人无需多虑，曾兄阅历丰富，相信他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能化险为夷，卑职这就去收拾行李。”说罢，元芳便扭头就走。
“哎，你等等。”狄公忽然叫住元芳，又对如燕说：“如燕，你和元芳一起去。”
一听又可以出门了，如燕自然喜不自胜，她高兴道：“叔父，您说真的？我也可以去？”
元芳却迟疑道：“大人，此行不确定性太大，如燕不会武功，她与我一同前去，恐怕……”
如燕呛他道：“怎么？你可别瞧不起我！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的脑袋可灵光的很呐！就算遇到再危险的事，我都能逢凶化吉！”
元芳一脸严肃道：“我们不是出去玩，万一遇到歹人……”
狄公却稳如泰山地含笑道：“元芳，你可别小瞧了如燕。有她在你身边，我相信她一定会帮助你的。”
“就是就是！”如燕附和着狄公，转身又对元芳说：“既然叔父都这么说了，你还婆婆妈妈地做什么？我这就去收拾行李，一会儿前院见！”说罢，便一路小跑着回西跨院了。
“大人，那卑职也去收拾了。”
元芳正要告退，大人忽地叫住他，低声道：“元芳，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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