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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六个命官,人间蒸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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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芳和如燕赶到正堂时,只见吏部的吏部司郎中垂手而立,正在向狄公汇报案情。
吏部司郎中口里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颤声道:“阁老,下官是吏部侍郎史敬渊史大人的属下。今日一早兵部上报,说兵部司员外郎霍戎失踪了。下官一听大事不妙,急忙去找吏部侍郎史大人汇报。谁成想,今日史大人没有来上值,下官便去家中寻,也没有找到史大人。下官心里慌张,想着史大人不会也失踪了吧,赶忙又去刑部找刑部侍郎严大人,谁成想严大人今日也没有来上值,下官这又去严大人家中寻,但是严夫人说严大人昨晚出门,至今未归。下官真是不知所措,这……这才来找阁老……“
狄公惊道:“你是说,现在兵部司员外郎霍戎、吏部侍郎史敬渊、刑部侍郎严恭肃全都失踪了?”
“是啊阁老,全都不见了!”吏部司郎中额上的汗水一路往下滴,领子都已经被浸湿了。
狄公着急踱步道:“今日一早,原本史大人和严大人要来向我汇报案情调查进展的,我久等他们不来,以为有事耽搁了。没想到,调查案子的人居然也成为了这案中之人……”
元芳听罢后,不由震惊道:“大人,之前失踪的三位大人,加上今日失踪的三位,已经有六位朝中官员失踪,就连直接负责调查官员失踪案的刑部侍郎和吏部侍郎也不见了,此事非同小可啊!”
狄公捋须思索道:“这六位官员,分别隶属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这难道会是巧合吗,还是凶手刻意为之?”
元芳道:“现在最令人棘手的是,这六位大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查也无从查起啊!”
狄公摇头道:“快了,就快了……”
元芳疑道:“大人,您说什么?“
狄公道:“我说,凶手的目的,马上就要露出来了。这六位大人,怕只是一个引子……”
在一旁的如燕实在摸不着头脑,便直接问道:“叔父,您说‘引子’是什么意思呀?难道凶手还有别的目的?”
狄公没有正面回答如燕的问题,而是吩咐道:“我明日要进宫面圣,此事必须上达天听。今日,我们一起先去这三位失踪的官员家中走一趟。”
“是,大人。”
由吏部司郎中领路,众人首先来到刑部侍郎严恭肃府上。
狄公详细询问了严大人失踪之前的行为动向,管家想了想,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除了一件事 ——
“昨夜,老爷让小的去城中的书坊送信,我送完信之后,拿着回信回到府上交给老爷。老爷看后,说要出去一趟,不用小的跟着,结果这一出去,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狄公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门送信的?是哪一间书坊?”
管家道:“小的二更初去送信,就是城中的迎阳书坊。”
狄公疑道:“二更初?那时书坊怕是早已关闭了吧?”
管家道:“是的阁老,书坊关闭了,但是留了一个小门,小的把信塞进去,里面的人让小的等等,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里面便将回信递了出来。”
狄公问:“你可看清收信之人的长相?”
管家摇头道:“没有,从小门中只伸出了一只手,天色太黑,小的什么也没看清。”
狄公又问:“你家老爷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管家道:“看到回信后不久就出门了,大约不到三更吧。”
狄公问:“你家老爷经常半夜一个人出门吗?”
管家道:“也不算经常吧,但是除了昨日,之前也被小的无意中撞见过两次,不过既然老爷不想让人知道,那么小的肯定也不好多事,便装作不知道了。”
众人从刑部侍郎严大人府中出来,狄公对随行人员吩咐道:“这样,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头查察。元芳和如燕,你们二人去迎阳书坊;我与吏部司郎中去吏部侍郎史大人家中以及兵部司员外郎霍戎家中。晚上,我们在府上会合。”
“是,大人。”
领命后,元芳和如燕便一路向北,往城中的迎阳书坊走去。
书坊位于洛阳城的中心,是天街上最热闹的地段。
这家书坊要说有什么特别,便是“大”了。
书坊分作前堂后坊。前堂铺着青石板,四角各立着雕花梨木书架,架上典籍按经史子集码得齐整,若想喝茶听书,则可上包房,与来购书的顾客互不干扰;后坊则是抄书匠们的所在,十几个青衫士子围坐在长案前,案上摆着砚台、笔山和裁好的麻纸,隔着层竹帘能听见沙沙的笔声。
“哟,二位公子是想购书,还是喝茶听书?”伙计见元芳和如燕进门,便立刻迎了上来。
元芳道:“请问,这里有寄信的地方么?”
“寄信?”伙计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二位公子说笑了,您要是想寄信,得去对街的驿站里,咱这里只卖书,不寄信。”
元芳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抬了抬下巴,“喏。”
伙计忙接过银两,点头哈腰致谢道:“公子您太客气了,这样吧,小的替您去对街跑一趟,帮您把信投到驿馆,您看如何?”
元芳道:“不必了,现在我不寄信了。我是想问,这个人来过书坊吗?”说罢,如燕便从袖口里掏出一幅小像,像中正是刑部侍郎严恭肃大人。
伙计仔细看了看,一脸困惑地摇头道:“没有,没有见过。”
元芳又问道:“此人是刑部侍郎严大人,你确定没有来过?”
伙计一脸真诚,看着不像在说假话:“公子,我每日都在书坊当值,来来往往的大人是不少,可我真的没有见过画像中的这位大人。”
元芳见问不出来什么,便抬手打发道:“好了,你去忙吧,我们随便看看。”
伙计躬身道:“好嘞,有事儿您再吩咐我!”
如燕和元芳几乎将书坊的每个角落都转了个遍,并没有发现特别蹊跷的地方。
“我看呀,直接把他们掌柜的叫出来问话好了,也省的我们在这里东看西摸的!”如燕提议道。
元芳笑了笑,“把他们掌柜的叫出来,恐怕也是一样的说辞。”
如燕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元芳道:“现在去莺歌楼。”
如燕跟在元芳后面道:“啊?莺歌楼?大人没说还要去那里呀!”
从书坊去莺歌楼,出门右拐,穿过三条街市,再右转即可到达。
但是,元芳愣是以书坊为中心,将周围的十几条街市都转了个遍,期间还在没人的巷角像猴子一样蹿上树枝向远处望了望,最后兜了好大的圈子,才来到了莺歌楼。
如燕跟在他后面快要喘不上气了,直叫道:“下次再也不跟你出来了,你也太能走了!这一个下午蹿高走低的,简直要把人家的腿走废了!”
元芳满脑子都是案情,一点儿都没听见如燕说什么,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原来书坊的关窍在这里!”
如燕累得一屁股坐在街边的石阶上,嚷嚷着:“喂,李大将军,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我现在是一步也走不动啦!”
元芳这才回过神来,忙回过头来拉如燕起来,“再坚持两步,你看,莺歌楼不就在前面?”
如燕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嗔怪道:“莺歌楼离书坊明明有近道,你干嘛放着近道不走,偏偏兜这么大的圈子?”
元芳笑道:“这一圈下来颇有收获。根据我的勘察,书坊的占位肯定不只我们所见的那么大,它一定还有不对外开放的区域。而那不对外开放的区域,便是与莺歌楼的联通之处!”
“什么?”如燕来了精神,“你是说迎阳书坊和莺歌楼是挨着的?”
元芳肯定道:“不错,这两个地方看似一南一北,也不在一条街市上,实际上各有一边却是紧挨着的。普通人若不像我这般登高探察,很难发现。”
如燕恍然大悟道:“那现在回府告诉大人吗?”
元芳道:“不急,先去莺歌楼,晚上再回府和大人一并汇报。”
到了莺歌楼,如燕终于可以坐下了。她见到茶水点心便像饿狼扑食般扫了个精光;元芳倒是矜持,仍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没有一刻放松。
只听二人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道:“哎,你听说了吗?刑部侍郎严大人好像不见了!”
戴羊脂玉扳指的公子冷笑道:“哼,不见了更好,那厮一天到晚霸占着探雪,害得我这一个月一天也没约上!”
另一位戴紫色幞头的公子道:“你就小点声吧,谁叫人家位高权重呢?再说了,他一个月能占几回?肯定还有别人呀。要怪呀,也只能怪探雪姑娘太受欢迎了!”
戴羊脂玉扳指的公子轻笑道:“那个老家伙,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怎奈他比我爹官大,我也只好让着他,不然我看着他盯着探雪姑娘那眼神我就来气!”
戴紫色幞头的公子劝道:“好了好了,这下没人跟你抢探雪了,我其实觉着,探雪姑娘还是最喜欢你,她是碍于严大人的身份才经常见他的,她心中装着的人呀,还得是你……”
戴羊脂玉扳指的公子撇嘴笑了笑:“哼,算你有眼光……”
听二人说了没一会儿,挽月姑娘便在舞台上出场了。
她今日穿着珊瑚紫的罗裙,踩着鼓点利落地旋到厅中,裙摆上绣的金铃随动作叮当作响。
她臂间缠的红绸先动,像两簇烧得正旺的火苗,随着腰身一拧,忽然与旋转的裙裾绞成团金红漩涡。脚踝上的银铃叮铃作响,踮起的脚尖在舞台上划出细碎的圈,带起的风卷着鬓边的珠花,颗颗随着节拍在空中飞旋。
此时,鼓突然收了半拍,她竟借着旋势矮下身,红绸如水袖般铺展在地,人却像被风托着,依旧在原地疾转。
今日的挽月没有带面纱。她转身回眸时,眼波里的笑意混着旋转的晕眩,在场宾客没人能挪得开眼。
元芳盯着眼前的挽月,一直在回想前几日他看到的那个“挽月”。二人的身量和姿态几乎一模一样,而眼下如燕就坐在自己身边,与台上的舞者分明是两个人。难道……难道真的是自己那日眼花了?
如燕看到元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挽月,竟然还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不由醋意大发。只听她突然把茶杯往桌上“咚”地一放,高声道:“我累了,我要回家了!”
元芳觉得莫名其妙,急忙拉住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回去?”
如燕白了一眼他,只撂下一句话:“我回家,你留在这慢慢欣赏你的挽月姑娘吧!”说罢便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