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似无香》南溪01

1、进宫小住

　　春末的官道两旁，刚抽穗的麦苗在微风中泛起绿浪。吴湘将马车窗帘掀起一角，望着远处连绵的农田延伸到山脚，静静地思索着这半年发生的事情。
　　“湘儿，你还在想大王的旨意吗？”林夫人看着吴湘。
　　半年前，吴湘从马上坠落，陷入昏迷。吴将军和林夫人请遍名医，终于在十天后将她救醒。好在吴湘身体没有大碍，容颜也无甚损伤，只是性情变得清冷了许多，府内上下只当吴湘尚未恢复，林夫人心里却总有些异样的感觉。林夫人劝说自己，湘儿尚未恢复，需要给她点时间，一直和颜悦色地与女儿说话，努力地将一切担忧都掩盖下去。
　　“母亲，也许大王并不是想让我们去简单地小住几日吧？”吴湘认真地看向林夫人，似乎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想从林夫人眼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林夫人心里微微一颤，接着又有一丝释然，也许这就是异样的原因，她的女儿正学着长大，在用权谋的视角看问题。她示意吴湘拉上帘子。“湘儿，车里只有我们母女，你说说看。”
　　“我们是被安抚的将军家属，怕也是困在都城的人质。”
　　“不过，只有晟国的传统是一夫一妻制，周围相邻的梁国、虞国等这些国家的权贵都有三妻四妾。仅仅是夫人和孩子，怎么可能成为在外将军的羁绊。”
　　吴湘淡淡地笑了，有一丝丝的自嘲。林夫人也笑了，因为与吴湘的心有灵犀。
　　林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吴湘没有用“大晟”来说她们的国家，而仅仅用“晟国”。马车快要进卫城了，林夫人做了噤声的动作，轻轻地说：“已经进入卫城，小心隔墙有耳”。吴湘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队投宿在卫城的客栈，吃过晚餐后，林夫人跟吴湘闲聊了路上风景见闻，便早早回房休息了。吴湘睡不着，又陷入了深深地思绪中。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半年前她醒过来看到古朴的房间时，觉得自己仍在梦中。她还在努力地思索着这天是周几，有没有上班迟到。
　　她也曾是厮杀出来的985本硕高材生，不过成为了千万牛马中的一员。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她加着班睡着了，醒来后就在这个奇怪的时空。不知道在原来那个时空，她是否还活着？是睡眠中猝死了？还是说只是一个很长的梦，等梦醒后又回去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然后接着加班？唯一庆幸的是，她穿越到一位权贵小姐身上，至少衣食不愁。她努力地扮演着那位小姐，也冷静地观察着这个架空的世界。
　　第二天，车队用过早膳后早早离开卫城上路了，下一站就是都城，顺利的话，只需要半天时间。林夫人心中仍有很多担心，在车内又叮嘱了诸多礼仪事项。
　　晟国还没有那么强大，却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吴湘内心不免有些嘲讽。但表面上，吴湘仍然恭敬地向林夫人说：“母亲，我都记下了，请母亲放心”。毕竟人在在晟国，还要遵守晟国游戏规则。
　　“湘儿，你可知大晟当前的朝堂局势如何？”林夫人终于说出了今天最想说的话。
　　“西凫山算得上晟国和梁国的福山。源于西凫山的河，流经晟国，滋润了千里良田，成就了一方富庶。前些年梁国在他们境内的西凫山中又发现了铁矿。哦……西凫山在梁国境内应该叫东翎山。两国互市，梁国用精铁换取晟国的粮食，近些年梁国也日渐富足。”吴湘用几句话就将晟国和梁国资源关系讲了个大概。
　　“不过，晟梁互通有无，造福于两国百姓，但也使得擅长贸易的权贵家族受益。这种家族日益强大，弄权朝堂，必然也遭人嫉恨，造成王权不满。久而久之，朝堂也会酝酿出禁运一说。”这些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吴湘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
　　“如果两国禁市，几年后，梁国必定粮草不足，晟国反而粮足兵强。到时候如果晟国有实力逼迫梁国割让杨山、南崖等城池，铁矿就归晟国了，梁国会成为晟国的附属国。”
　　吴湘心里又想到：“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朝堂之上又会有多少冤案，不知两国又得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只是处在目前的既得利益者阶层，她只能替大王忧思，不敢说出来。
　　“嗯，黎老将军本来镇守锦阳关，这次大王派你父亲去接替他，就是担心黎老将军与右相李家有瓜葛。
　　李家的曾祖原为西埠富商，这是明处的互市一派，在朝堂盘根错节，长女已嫁大王子为正妃，长子在锦阳关历练，正是黎老将军军队中，次子年龄与二王子年龄相当，是二王子的伴读之一，未来前途无量。”
　　林夫人意味深长地谈了一口气，吴湘明白这声叹气，实际上是说撼动李家太难了。
　　“哪些不算这一派的？”吴湘问林夫人，其实她想知道的是吴家算哪一派？她的行为需要得符合吴家的利益，否则连吴家自己也不会放过她，她可还没想死。
　　“目前还不明朗，大家都猜测王尚书是禁运派。” 林夫人看着一脸茫然的吴湘，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历经两百年的东陵王家。” 吴湘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王家应该是个世家大族。
　　路上人马逐渐多了，林夫人掀起门帘，望了望逐渐逼近的都城，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吴湘挺直脊背，“放心吧，母亲。我会维护好吴家的，不会给您丢人的。”
　　“你可以先保护好自己，每个家族自有他自己的命运，不会因为你而影响大势。”林夫人殷切地看着吴湘，担心吴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深意。
　　吴湘眼眶一红，哽咽地“嗯”了一句。这是在这个时空的半年来，甚至在原本时空的有生之年来，为数不多的真心关爱。很多人只关心你飞得高不高，没有人关心你飞得累不累。在这里，你的家族只在意你能不能给带来利益，但不会在意你能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