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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结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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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结论
沉闷的会议室里,王家邦吞吐的烟雾在丁达尔效应下盘旋出缭乱的踪迹。
沈鸥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冷静的分析道:
“白翼霆和于海同为王总长麾下,即便分在两司,但之前也提到过了,白翼霆以王总长提携的名义参与镇安司内部工作和训练是常态。
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一点于海的毛发、皮屑等生物样本,根本不是难事。
而我的助理张明也早就被暗中收买,同样可以轻易拿到我的样本。
这两项样本一对比,‘蝮蛇’完全可以在七年前就确认我们是孪生兄弟。
他们像收集标本一样,收集着这些信息,并在某个需要的关键时刻,将其当做致命的工具使用。”
于海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回想自己是否有过疏忽大意的时刻。
王家邦则缓缓闭上了眼睛,他颤着手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仿佛在压抑着惊涛骇浪。
沈鸥则是没有受到干扰的继续构建他的逻辑大厦:
“我们来从头捋一下‘蝮蛇’的动机……”
十七年前那场海啸,让深港大部分民众都患上了海啸病,需要长期服用‘愈复安’。
为了应对庞大的市场需求,沈鸥所在的庆隆陈家基本垄断了当时深港的‘愈复安’原料供应。
同时也因为庆隆的高需求,相关原材料在深港的价格大涨。
而‘愈复安’和‘嗨冰-01’的主要成分分子结构相似,二者用的是几乎相同的原材料基料。
甚至,将‘愈复安’生产线上的制备流程稍作调整,就能够批量生产‘嗨冰-01’。
所以当初陈家的药厂都使用了特殊监管生产线,记录无法更改,就是为了防止这种非法转换。
但深港是航运城市,本土不生产相关原料,每年报关进入的原材料数量基本固定,而且审批相当严格。
被庆隆垄断大部分合法份额之后,‘蝮蛇’想要大规模获取原材料就变得极其困难。
他们或者需要付出更加高昂的黑市价格和运输成本,严重挤压了他们的利润空间。
所以,对‘蝮蛇’来说,庆隆陈家和沈鸥,早就成了他们扩张路上必须要铲除或着控制的障碍。
所以,设法收买沈鸥身边的人,在庆隆内部安排眼线,就是‘蝮蛇’下的第一步棋。
沈鸥转向白板,精致的眉眼掩藏在额发投下阴影中。
他在一个关键点上指了指,沉声道:
“那么,白翼霆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提前安排进入靖察司的第二枚棋子?”
或者,是在白翼霆进入靖察司后,因其孤儿背景、渴望上升的特质而被迅速收买?
不管最初目的如何,‘蝮蛇’都需要在执法系统内部,埋下一枚位置足够高、能提供保护和信息的钉子。
白翼霆需要快速晋升,占据更多话语权,才能为‘蝮蛇’提供更完备的保护伞。
那么,他一开始接近王家乐的意图,甚至都可能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想要一道通往高层的‘捷径’。
“王家乐是王总长的妹妹,这个身份能为他提供绝佳的掩护和晋升助力。”
沈鸥的这个结论让王家邦的拳头在桌面下捏得死紧,指节泛白。
于海则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为家乐姐那可能被利用的真心。
沈鸥的继续背对着两人看着线索板,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怜悯:
“甚至,王家乐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无意中察觉到了陈雨桐和白翼霆之间的异常联系或微妙气氛。
只是那时她自己或许也没意识到撞破了什么。但对白翼霆他们而言,任何潜在风险都必须消除。
所以,除掉王家乐并嫁祸给我,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可能很早就萌芽了。
因此,他借着训练的时机,提前藏起了那枚属于你的炸弹外壳,以备不时之需。
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完美时机,直到——王总长把他派回‘蝮蛇’当卧底……”
沈鸥稍作停顿,让这个沉重的问题和新补充的疑点砸进了寂静的空气里。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冷静审视过,王家乐去找卧底的白翼霆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古怪。”
沈鸥转身看向王家邦,目光复杂。
三个人顺着沈鸥的思路思考,陷入了沉思。
沈鸥的推断是有道理的,把白翼霆派回‘蝮蛇’,这对白翼霆和他背后的势力而言,或许反而是一个‘好时机’。
一个能让他‘合理’摆脱卧底身份、继续回归靖察司向‘蝮蛇’提供情报,同时完成灭口和嫁祸的‘绝佳舞台’。
他们可以在万事俱备的情况下,把王家乐骗过去杀害,并伪装成是她‘担心卧底恋人安危而私自前往、不幸遇害’的现场。
可仔细想想就能发现破绽,王家乐是王总长的妹妹,自己就在靖察司做文职工作,她怎会不了解卧底工作的纪律性和危险性?
怎会如此不理智地单独行动?这本身就不符合逻辑。
所以他们精心设计了剧情,用两个人即将被‘蝮蛇’炸死这一危险场景转移了王家邦和靖察司的注意力。
用白翼霆精心营造的‘重伤濒死痴情男友’的假象干扰了他们的认知。
使王家邦他们先入为主,悲痛之下,自动在脑海中合理化了她的行为。
从未深入质疑过——王家乐为什么会去那里?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沈鸥略作停顿,补充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还有,回想我们之前的调查,多少次感觉摸到线索边缘,痕迹却总是会被人提前扫清,仿佛有一双眼睛始终快我们一步。
抢在我们前面给‘蝮蛇’传递了撤退的信号。
甚至是提前将一些痕迹抹去,我们现在所有的调查线索,都是从不断调查中获得七零八落的线索拼成的。
在官方的数据库和记录里,从未查到过相关的资料。
现在再看,白翼霆如今是靖察司十四级高层,还负责本案的调查B组,权限极大。
他完全有能力,也有动机,在内部监控调查动向,利用职权和多年经营的人脉网,提前抹去或干扰任何可能指向他的蛛丝马迹。
这不是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的追查总是举步维艰,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屏障对抗。
不过有人监控了我们的调查方向,提前出手罢了。”
于海和王家邦第一个对视,二人心头剧震,猛地想起之前几次受阻的调查困境。
那些看似巧合的信息断层——如果内部有一个高层在暗中操盘,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王家邦的呼吸也明显粗重起来,这个补充像最后一记重锤,砸碎了他心中仅存的、对妹妹的旧爱的坚定信任。
沈鸥最后总结道:“当然,上面所有的推理,都是我基于现有线索碎片进行的拼图和对白翼霆其人的行为推断,目前没有铁证。
但在我看来,这是唯一能同时解释炸弹外壳来源、伤情疑点、孪生秘密泄露、深层犯罪动机、调查屡屡受挫以及时间线上所有‘巧合’的、最符合逻辑的版本。”
随着他的结论,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王家邦之前抽烟残留的烟雾也悄悄散去,只留着办公室的顶灯在冷冰冰的照着。
王家邦整个人有些颓然向后靠去,宽大的手掌插入发间,肩膀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鸥的推理像吊车上拆迁的锤球,几乎将他过去七年的恨意和精神支柱砸得粉碎。
如果这就是当年王家乐之死的真相……那对他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他信错了人,还帮助仇人在靖察司内部步步高升。
他都不敢想家乐的亡魂有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甚至在他耳边无声的呐喊。
他这个哥哥,实在太过于糊涂了。
三个人无声的沉默半晌,只见王家邦缓缓睁开眼,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但先前的痛苦迷茫已被一种近乎可怕的、淬了冰的清醒所取代。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良久,他那沙哑至极、仿佛含着砂砾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从胸腔里挤出来:
“查。”
他转过身,绷紧的嘴角生硬的扯着脸颊,脸上的表情冷然,只有眼底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照这个方向,给我掘地三尺地查。
白翼霆这七年来的每一份报告、每一次行动、每一个联系人;
陈雨桐经手的所有药品流向,尤其是原料缺失前后的所有记录和关联人;
还有七年前,家乐出事前后,她的工作记录,所有相关区域的监控残留、通讯记录、以及人员异动……
绕过所有常规渠道和可能被白翼霆监控的环节,用绝对可靠的自己人,从外围和底层反向渗透。”
他强调道,“不管怎么样,哪怕只剩下一丝灰烬,也要给我筛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于海和沈鸥,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枉死的他一点点养大的妹妹在无声的向他哭泣。
“我要知道,”王家邦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那傻妹妹用命换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