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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师不要丢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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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血,泼洒在神殿广场冰冷的白石地面上。
艾托伊尔站在攒动的人群边缘,像一块石头,隔绝着绞刑台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穿着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兜帽的阴影将他大半张脸都藏了起来,只露出紧抿的、缺乏血色的唇,以及紧绷的下颌。
空气里弥漫着硫磺与某种不知名香料混合的刺鼻气味,那是神殿在行刑前净化场地惯用的手段。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的缝隙,死死锁定了广场中央那座高大的绞刑架。
绞刑架由铁木制成,上面刻满了束缚与镇压的符文,在夕阳下都泛着阴冷的气息。铁链垂落,末端束缚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伊查博德。
他曾经的导师,他暗夜中的灯塔,他……隐秘而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之人。
此刻的伊查博德,白色的囚衣上沾染着污渍与暗沉的血迹,金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凌乱地披散着。但他站得很直,脖颈被套上绞索,依旧微微昂着头,充满智慧与温和的深绿色眼眸,此刻平静地扫过下方的人群,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神殿大祭司格雷马斯,身披绣满金色日轮图腾的华丽祭袍,手持厚重的神殿法典,站在祭坛旁,声音充满威慑力,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艾托伊尔的心上。
“伊查博德,神殿教师,背弃光辉之神的恩典,与异族勾结,泄露神殿机密,其行径已构成‘通敌叛国’的重罪!经神殿审判庭裁定,处以绞刑,即刻执行!以此警示世人,亵渎神明者,叛国者,都将会成为这个下场!”
人群爆发出狂热的呼喊,或是恐惧的抽气。艾托伊尔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疼痛勉强压制要冲上去与那些虚伪者同归于尽的怒气。他袖中藏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瓶他提前数月精心调配的魔药——“血月凝露”。幽蓝色的液体在透明水晶瓶中微微晃动,折射出诡异的光。
他知道这个指控有多么的荒谬。伊查博德唯一一个“通敌”的罪证,不过是庇护了他这个拥有异族血脉的“杂种”,并多次在神殿内部提出给予混血者平等的权利。是他这个不该存在的混血儿,给他敬爱的导师引来了杀身之祸。
就在这时,伊查博德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多日的折磨而变的沙哑,却还是的坚定,那声音清晰地传入艾托伊尔耳中。
伊查博德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艾托伊尔所在的方位,又似乎只是望向虚空,“混血儿的生命也是生命,不应该被抹杀。知识无界,生命平等……”
这是他最后的遗言,也是他始终坚持的信念。
格雷马斯脸色一沉,猛地挥手。
绳索瞬间绷紧!
艾托伊尔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他看见那道清瘦的身影在绞刑架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双手垂落。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世界变成了一片血红。导师最后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混合着铁链的撞击声,他的身体和他的灵魂好像在这一刻已经死去了。
不他没有。他也不能。
就在人群因为这个罪人的死亡,欢呼与尖叫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艾托伊尔动了。他逆着人流,挤向祭坛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陈旧皮围裙,身形佝偻的老者——铁匠赫尔曼。他是这片广场的常客,靠着给神殿修缮些铁器杂活谋生,偶尔也利用身份之便,倒卖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是个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
艾托伊尔精准地撞到赫尔曼身上,在对方恼怒的低斥出口前,已将那个装着水晶瓶强硬地塞进他粗糙的手里。
“这瓶药”,艾托伊尔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带一丝情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能彻底治愈你那个因为魔兽袭击而跛足的独子——但代价是,三日后子夜,在低语村西边的黑松林入口接应我,和我带的东西。”
赫尔曼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狂喜和贪婪淹没。他儿子的腿是全家最大的心病,他没有能力去买高级魔药,寻遍医师和低级牧师都束手无策。他紧紧攥住药瓶,忙不迭地点头,甚至没问清楚他需要接应的是什么。
艾托伊尔不再多言,指尖在赫尔曼的手腕上随意地一拂,一些看不见的、带着微弱麻痹感的灰色孢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老铁匠的皮肤。这是“追踪”的孢子,能让他随时掌握赫尔曼的动向,确保这个贪婪又谨慎的老家伙不会临时反水,或者耍什么花样。
做完这一切,艾托伊尔迅速退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最后看了一眼绞刑架上那具再无生息的躯体,眼中所有的痛苦和脆弱被取代,只剩下疯狂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