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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地勾蚴 ...

  •   我原名朱不易,阿爹取的。阿爹说养猪不容易啊,卖猪也不容易,管好你个小娃娃最不容易。那时候我皮得像从杂技团里逃出来的猴子。我从小就没有见过阿妈,常带着一群小孩闯祸不断,阿爹提着猪心猪肺挨家挨户地赔礼道歉完后,终于决定带着我一块上班。

      阿爹是杀猪的屠宰专业户,有证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点直接导致后来我挤在小放映厅里看古惑仔时,隔壁傻强阿发他们都缩脖子眯眼睛,而我,则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鄙视着他俩。

      阿爹瞧血腥杀戮这一招治不了我,与酒友灌下三斤黄汤后又商议出一套政策。隔天他从新华书店里搬回一摞摞恐怖类故事书,例如《中国神鬼奇幻大全》、《欧洲十大灵异惨案》、《365天天天吓倒你》、《故事会知音灵异刊合订本》这些著作,每晚他就蹲点在我床头巴拉巴拉地念,然后自己被吓得一惊一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跑来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阿爹这一念就是整十年,终于有一天他念不动了。

      临行前他关照我将那些书烧给他,再烧个纸扎的娃娃,他想在下面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阿爹走后不久,我也流起了鼻血发起了高烧,没多久连饭也吃不下瘦成了柴火棒。爷爷、阿爹,他们也都是得的这种病,医学上管这个叫遗传学。

      索性阿爹开朗乐观,他病到一塌糊涂的时候仍在开导我,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去喝那边的酒,吃那边的肉。

      阿爹是个爱岗敬业的人,全国猪肉涨价的那天我乱哭了一把。

      不知道阿爹你在那边,是不是也抬了一倍的价钱。

      #

      “出来行走江湖的,这也怕那也怕,还怎么混嘛。”我和宋廷南叠了两张桌子挡住在门口,肆意灌入的风雪才稍稍消停了一会。

      他坐下来呷了口凉透的茶,没忍住笑意,“北师弟怕的东西就很多,怕鬼,怕水,怕辣,怕酒,怕虫子还怕蟾蜍。”

      天呐,这还是个爷们吗?

      “本来不想说的,”宋廷南放下茶盏,“关姑娘说这些日子里你们一直形影不离,我想你们彼此可以有更深的了解。能看到师弟长大一直是我的心愿,朱姑娘,今后劳你费心了。”

      “师兄你误会了,我们其实是……”清白的还没说出口,宋廷南忽然对着楼上转口那边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黛玫姑娘,你来了。”他将我拉到背后。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转口那黑得根本啥也看不见,我正真心佩服宋廷南的眼力时,踱出了两手各捧一物的女子,视楼梯无物,直接从小二楼上扑身跳了下来。

      我看清了她左手是个红纸糊的灯笼,纸皮上写了个特大特黑的“焰”字,眼熟的很,像刚刚才见过。定睛一瞧,不就是小二出门时带上的么?

      再看女子的右手,我默默为小二和那几个江湖人士念起了阿弥陀佛。女子的右手托着个人头,肥的几乎成了三下巴,七窍流血,小眼圆睁,正是客栈尸体上缺的那个。

      她把人头抛了过来,用丝绢擦了擦手,一派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风范,“刚刚忘把这脏东西留下了。”瞧到我时忽然笑了,“哟,原来是你啊,最近在哪混呢?”

      我摆手,“你认错人了你认错人了。”跟这样的人还是别扯上啥关系比较好。

      “怎么可能?上月来我这买药的就你出手最大方,还嫌不够特地买了俩剂,说是要毒死…”她咦了一声,“嘻嘻,我明白了,你这是毒死了夫君跟这个小白脸私逃吧?你要小心哦,方才我瞧出来了,这小白脸不简单。嘻嘻,不过能认得我的人都是不简单的。”

      宋廷南也不辩解,只是问,“黛玫姑娘可是来参加这届武林大会的?”

      黛玫听到武林大会这四个字时娇躯一震,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一只手向背后探去,显是在摸武器之类,她反问道,“难道你也是?”

      宋廷南答,“不是。”

      “那就最好,”她搓了搓指尖,一些细小的粉末随之洒了下来,“盟主我当定了嘻嘻,除了霍国平,谁也别想死在我的剑下,嘻嘻。”

      我琢磨着这一定又是出狗血的江湖恩爱情仇录,耳根子突然像火烧火燎般烫热,只稍一会脸蛋也跟着滚烫了起来,像是被双无形的手揉捏拉扯过,酸胀疼麻。

      “师…兄”我艰难地开口,才发觉包括嘴都肿了不止一圈,说话也开始不利索。

      宋廷南回过头时吓了一跳,具体表情就像周星驰从桌子底下找着被踢成猪头的秋香一样,“好快的身手,只是黛玫姑娘,她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

      我两眼发酸,口不能言,在心里咒骂了她一千遍。毒妇,我哪招你惹你了!

      黛玫咯咯笑道,“本来确实没想过毒她,可是呀,我觉得她挑男人的眼光挺独到的,恰逢我又缺个压寨相公。”

      我擦!见过小三,还真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小三!

      “普天之下只有我才调配得出解药,你有三天时间考虑,从不从,一句话的事。她的命就在你手里,嘻嘻,”黛玫掀窗提裙轻轻一跳,“唉呀,追兵回来了呢。”

      黛玫前脚刚走,段北后脚就赶到,他一手拽两人踹开门口的桌椅板凳,嘴唇抿着,头顶和肩膀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被他提着的四人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完全无法辨认是谁,再看衣服,应该就是此前出门报官的小二和江湖人士。

      “师兄,”段北扫了一眼大堂,“她来过了?”

      宋廷南点头,上前查看那四人的情况。

      “你没事?”段北跟在他后边,反复确认,“没伤着?”

      宋廷南又点头,翻开店小二的眼睑,仔细瞧了瞧,“他们恐怕是直接食用了地勾蚴,毒性发作弥漫地十分之迅速,师弟你快去烧缸热水,我去将金针拿下来为他们解毒。

      我打断他们,“这里还有个伤患。”

      段北这才注意到我,起初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吃惊表情,随即变成了幸灾乐祸,“肿得跟头猪一样。”

      你妈妈的吻,要是钱没被偷走,我也买剂地勾蚴让你变猪头。

      “朱姑娘不必担心,你的毒性要比他们发作的慢,”宋廷南边上楼边说,“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事实证明,一个无证行医的赤脚郎中,是不可靠的。

      记不得第几天后,我整个人涨得几乎像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别说是下床,连翻身都要依靠宋廷南和段北娇喘吁吁地推个半天。

      倒是小二和那几个江湖人士施过针后不到半天就恢复如初。

      起初宋廷南坐在我的床边,目光坚定,信誓旦旦地说朱姑娘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后来宋廷南坐在我的床边,目光犹豫,吞吞吐吐地说朱姑娘我查出来了,黛玫给他们施的是普通地勾蚴,发病快效果弱;给你用的却是新调配出来的地勾蚴,发病较慢,但随着时间变长毒性会变得愈强愈难解。

      尼玛,加强版的!

      再后来段北来了,坐在我的床边,问我想吃些什么,想吃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

      同志们,你们去看医生时,势必会很讨厌医生边开方子边对你说,忌口这个忌口那个吧?但是,当医生或者家人对你讲“啊你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这句话时,你就连讨厌的资格都没有了。

      要被KO了吗?悲从中来,我才活了5章多点……掬一把辛酸泪,我甚至还没缔造出穿越女人见人爱的恒古不变神话……

      于是我毫不留情地报出一长串吃食,刚开始段北每听一个就点下头表示记住了,到后头他直接喊来了焰娘磨墨在那写了厚厚一沓纸。

      段北像个点单的服务员,面无表情收了这沓纸掖到衣襟里,“就这样?别的不要了?”

      铁公鸡如他,居然肯这么大方,看来真的是死期将至。

      由于先前有过一次经验,所以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我也比较淡定了,不就是再穿越嘛,下次一定要挑户好人家。

      迷糊间瞧见宋廷南回来了,拿着把剪子,一言不发地挑开焰娘七拼八凑补成的加大码波西米亚式上衣。一剪子下去,在我肚子上狠狠戳了个大窟窿。奇怪的是我却并未感觉到疼,只觉得有东西正源源不断从体内冒出来,身子也由臃肿变得轻盈。

      低眼一瞅,好家伙,满床肥油。

      宋廷南莞尔一笑,在我的脖颈、手臂、大腿和脚心相继戳下几个窟窿后收了手,从袖口里摸出一包药粉,发话了,“根据多年临床试验证明,这包药粉有活血化瘀散痛止痒排毒通便的功效,朱姑娘,心动不如行动,我为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南蓝瓶,破盘价只售998!!!!”

      宋廷南变身为候总,舌灿如莲,唾沫横飞,吓醒了昏昏噩噩的我。

      没有窟窿没有肥油,也没有南蓝瓶。

      段北盘着腿坐在对面,周围散落了一堆小食。他神色疲倦,鼻头通红,抱着煨好的热粥和油乎乎的肉饼出神,良久才反应过来,“起了?吃东西吧。”

      我的肚子配合地叫出声,接过粥碗时,才发觉先前肿得跟米其林轮胎一样的手臂瘦成了原有的模样,再摸摸脸蛋,也从三下巴缩成了锥子。

      段北起身拍了拍衣服,步子有点乱,“别摸了,吃完了赶紧去谢谢师兄,为了解药,师兄吃了不少苦头。”

      师兄他……该不会是……

      我脑中浮现出赤裸的师兄手捏解药揪着被角缩在床尾偷偷啜泣,该死的黛玫提了提裤子猥琐笑道,别哭了,小宝贝儿,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背景音乐为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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