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他要拯救世界》春小玲

3、第 3 章

　　晏珩青见过这张脸吗？

　　当然见过！不仅前世见过，今生也见过，因为在小师弟还未拜入掌门人门下，自己还未中毒之前，云生曾经和新弟子们一起入了宗门学堂，恰巧和晏珩青坐同窗。

　　那时候晏珩青以为云生只是个比寻常弟子长得好看的普通弟子，也没太在意，甚至偶尔还会帮一下云生，现在想来大概都是他多管闲事，以至于后来他俩闹得不欢而散。

　　谁知道他是天衍宗隐世长老，此次入世是专门为了悟道突破来的。

　　虽然晏珩青不太明白步入炼虚期的长老在基础学堂有什么好悟的，但是云生在呆了一年后确实引来了雷劫，稳稳当当渡完雷劫后步入了合体期，只要再突破合体期进入大乘期后再修得圆满，接下来便是渡劫飞升了。

　　云生突破后便不再来学堂了，再次出现在晏珩青面前时，他已经跟在小师弟身旁，望向晏珩青的眼神全然陌生，像不认识他似的。

　　那时候晏珩青人人喊打，所以他也不会自讨没趣，也装作不认识云生。

　　现世无论前世今生，在晏珩青有限的生命里，步入合体期且还在世的只有云生一个，而且他非常低调，不轻易入世，所以无论哪张脸，基本没什么人认得他。

　　当然后面这些都是他前世无意间知道的，云生似乎懒得重新想一张新脸，一直用这张脸行走于人世间，云生没太在意外表还有一个原因，他化身时顺道施了法，寻常人见他不久后便会忘记，与他有过交情的人过上不久也会忘记，除非日夜相见或者云生主动解开法术，否则他在别人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匆匆过客，过眼云烟。

　　晏珩青也曾迷迷糊糊忘记过，但是过后不久云生便出现在小师弟身后，晏珩青望进云生眸子里的那一刻，几乎忘却的记忆纷沓而来，此后晏珩青便再也忘不掉了。

　　云生还在等晏珩青的回答，晏珩青只得面上装作苦恼，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他不能回答没见过，刚刚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漏出破绽，再者他是真的见过云生，只要有心查便会知晓，虽然自己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忘记云生，但是装装样子他还是行的，这回答挑不出错处。

　　云生果然没继续追问，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晏珩青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想远离他：“我先去补个觉。”

　　说完也不管身旁静默的云生，一个拂袖便上了飞舟，寻找睡觉的地方去了。

　　云生无言望着晏珩青离去的背影，他将系在腰带旁的鉴言玉坠放进储物戒，莹莹蓝光消失在戒指空间中。

　　鉴言玉坠发光，眼前人在说谎，晏珩青见过他，甚至还记得他。

　　见没见过自己，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所谓，但晏珩青见过自己后却没有遗忘……云生不禁想起几年前，自己应了友人之约，前去与他下了几盘棋，推星阁老阁主止步炼虚期，那时已大限将至，借着输棋的借口又要替自己算姻缘，云生没什么所谓，总归是和之前一样的结果，红线未系，姻缘浅薄。

　　结果等云生收好棋子，对面还久久不言，他抬头看向老阁主，只见老阁主面色古怪，说云生红鸾星动，天降姻缘。

　　说完没看云生反应，闭上眼再次推算，忽略云生对此明显不感兴趣的样子，睁开眼就一股脑地将那人身在何处，近期情况及大致特点都告知于他。

　　命定无伴的他突然有了姻缘，听起来非常荒谬。云生满脸淡漠，老阁主酷爱替人算姻缘牵红线，以往都会对他摇头叹气说实话，这次大概是老阁主大限将至，不忍见他孤身一人，想安慰安慰他，给他个念想。

　　但他觉得自己觉得孑然一身没什么不好的。

　　老阁主见他不信，气得吹鼻子瞪眼，硬要带着他去天衍宗寻他的姻缘，云生无法，只得被老朋友拖着去了天衍宗，见到了晏珩青。

　　当时晏珩青年岁二十，虽还未结丹，但少年意气，神采飞扬，眉目如画的脸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人心，周围的人正众星捧月般痴迷地望着他，向着他。

　　老阁主越瞧晏珩青越喜欢，他看看那边热闹熙攘的人群，再望向自己这边冷冷清清，忍不住揶揄：“那小友身旁可真热闹……”话毕又不禁感慨，“生得那般漂亮……”

　　一旁静默的云生没有什么表情：“皮囊终是外物，于修炼无益。”

　　话虽如此，后来他偶尔入世的时候，都会顺道去看看晏珩青，有时候看见晏珩青逃课去落霞峰看苍鸟群飞，看见过晏珩青三言两语就让训斥他的师长哑了火，看见他闯过祸，看他时常被众人围着献殷勤，晏珩青虽前呼后拥，但很会偷闲躲静，但有次晏珩青对他藏身有所察觉后，云生便经常寻不到他的身影，于是渐渐的也就没去了。

　　但云生依旧讨厌晏珩青，他平时最不喜的便是晏珩青这类人，逃课闯祸，生性顽劣，拥有极佳的天赋却不好好加以珍惜研习，沉溺于浮华的虚荣吹捧，做个华而不实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既可惜又可恨。

　　如若天赋没有勤勉的支撑，浮华的镜花水月一破，底下渗出的便是污泥浊水。

　　晏珩青中毒后整个天衍宗流言风语，“修魔功”一说传得沸沸扬扬，众口铄金，昔日对晏珩青谄媚讨好的弟子们转眼变成极恶穷凶的豺狼，赤口毒舌说着污言秽语，晏珩青似乎如他们所想的跌入泥潭，昳丽春水的桃花眸逐渐失去光彩，昔日眉开眼笑的晏珩青如今却越发地孤寂沉默。

　　这种人怎么会是自己的姻缘呢？

　　推星阁阁老竟也有算错的一天。

　　——

　　飞舟上，晏珩青眼皮耷拉，没有什么精神地靠在甲板边的木栏上，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白皙胜雪的脸上，左眼角的血色泪痣衬得他肤白如玉，他微张着唇叹了口气，双瞳剪水的眸中尽是烦躁。

　　他无聊地看着飞向群山的鸟，不知飞舟上有多少人眼神躲闪地瞟向他。

　　晏珩青刚一上飞舟就往仅有的两间屋子走去，飞舟本就不是游玩用的，赶路时众人皆提高警惕，夜晚也都在檐下打坐，便当休息了，飞舟上仅有的两间屋子也是供给病人及临时仓库使用。

　　结果到屋子一看，间间有人，这些人见到晏珩青后，无不例外都对他冷言嘲语一番，而后俨然拒绝让他进去，对方人多势众，晏珩青生性疏懒，本就讨厌麻烦，干脆到甲板吹吹风看看风景。

　　周围人目光如炬，议论声不绝于耳，晏珩青困得迷糊，一点也不想细听别人对着他在说什么，说来说去无外乎又是诋毁他的闲言碎语。

　　晏珩青又打了个哈欠，桃花眸里满是盈盈水光。

　　临近出发，飞行阵法启动，天舸台微颤，低沉的翁鸣从脚底传来，飞舟缓缓漂浮于上空，开始平稳无声地前行。

　　此次出行没有峰主随行，对于宗门来说这次比试大会像是普通的历练，但掌门人还是做做样子让大师兄随行，晏珩青当然知道掌门人主要是想让大师兄照顾他，但他实在不想在此时遇到大师兄，一个云生都够他提心吊胆的了。

　　更何况大师兄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小师弟，大师兄此人护犊子护短刻到了骨子里，整颗心都放到了小师弟身上，不允许小师弟离开他视线太久。

　　特别烦，晏珩青皱眉，小师弟来之前大师兄就是这样对他的，直到大师兄的关爱欲转移到了小师弟身上，小师弟看起来并不烦心，相反还特别开心受用，晏珩青才着实松了一口气，哪成想自己的地位在大师兄那里大反转，从需要护的犊子直接变成要杀的仇人。

　　想到这里，晏珩青不高兴了。飞舟启动后，避风阵法也启动了，没有微风吹拂，周围一下子闷热起来，他噘起嘴吹了吹额前的碎发，余光看到云生往他这边走来。

　　“……没有必要跟那么紧吧？”晏珩青咋舌，更何况他们都在同一座飞舟上了！

　　他又不会跑！

　　云生公事公办：“掌门人所托。”

　　晏珩青啧了声，心想现在这么说，等看到小师弟后还不是乖乖跟着人家走了。

　　无所谓，走了更好，晏珩青面无表情地想，到那时自己就自由了，更加方便做事情。

　　心念刚动，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小师兄？！”

　　晏珩青回头，对上苏瑾玉清纯乖软的脸庞，他眨着无辜的小鹿眼，天真和怯意在他脸上配合得相得益彰，整个人像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细细呵护。

　　晏珩青挑挑眉，看好戏似地瞟了云生几眼，结果云生看了苏瑾玉一眼便移开目光，神情淡漠，无动于衷。

　　难道不是一见钟情？有些失望的晏珩青又不动声色看了苏瑾玉几眼。

　　苏瑾玉倒是时不时看向云生，只是他无论看谁眼里都泛着水光，含情脉脉，晏珩青实在看不出来他的真情实意，顿感无趣。

　　苏瑾玉没有得到晏珩青的回应，有些无措地看向云生，见云生也不理他，眼里很快又泛起一层水光，怯懦又可怜地开口：“小师兄对不起，那日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大师兄……”

　　晏珩青刚从吃瓜看戏的状态出来，还在纳闷这两人前世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呢，苏瑾玉的经典话术就砸了过来，晏珩青这才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小师弟。

　　苏瑾玉又脆生生望了云生几眼，仿佛要他主持公道，见他没有要替自己说话的意思，又可怜兮兮地向晏珩青开口：“你不要再向掌门人告状了，大师兄也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已动的手，他已经知错了，而且他刚从禁闭室里出来……”

　　“停。”晏珩青恍惚间想起苏瑾玉所说的事，前世这段时间的前几天，学堂休息，晏珩青正悠哉地前往藏书阁，打算取几本书看看打发打发时间，谁知道半路有人背后偷袭他，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招把那人打趴在地上了。

　　这一幕还刚好被赶来的大师兄看到，晏珩青才发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是苏瑾玉，大师兄怒不可遏，当即和他打了起来，他修为不及大师兄，很快就狼狈得节节败退，掌门人及时赶到，勃然大怒关了大师兄禁闭还罚了一顿鞭法，今天临近出发才放了出来，让他看护晏珩青将功赎罪。

　　然后晏珩青在床上躺了三天，第三天晏珩青再睁眼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重生了。

　　这件事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太过遥远，心中也没有泛起多少波澜，但他还是嗤笑了声：“哦，既然你这么明察秋毫高风亮节，觉得掌门人处置不当，那你去当掌门人好了。”

　　苏瑾玉双眼瞪得老大，似乎没想到晏珩青会呛他，在听到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什么意思……”

　　周围松松散散围了一群人，每个人都装不经意地往这边看，晏珩青懒得再搭理苏瑾玉，自己的信用在天衍宗接近于无，这件事再传出去估计又会是针对他的闲言碎语，可能又是什么仗势欺人目中无人之类的。

　　前世在飞舟上他一个人乐得自在，现在一个两个都来找他麻烦，晏珩青想，大概是云生这只蝴蝶产生的蝴蝶效应。

　　苏瑾玉眼眶红红，以往这个时候大师兄一定会出现，然后开始将小师弟护在身后并大骂晏珩青。晏珩青无言等了几秒，鞍前马后的大师兄还是没有出现。

　　看来伤得真的很严重，晏珩青眼神顿时发亮，开口便道：“我去探望探望大师兄，你们先聊着。”

　　苏瑾玉那句万能开头“都怪我”还噎在喉咙，晏珩青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他软和无辜的脸顿时狰狞了起来，转眼看到云烬后赶忙调整表情，泫然欲泣地望向他，结果云烬竟然也没理自己。

　　在看到云烬一把拉住晏珩青的手后，苏瑾玉脸色骤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