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好事》长愉

7、7

　　周末的海城褪去了校园的安静，街头霓虹闪烁，车流声混着商铺的音乐，织成热闹的傍晚。徐嘉好坐在古明月的电动车后座，风把她的高马尾吹得微微晃动，心里却像压着块软石头——这一个月，她和江之眠像是隔着两条平行线，分班后再没说过话，偶尔在走廊遇见，也只是匆匆错开目光。

　　“嘉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古明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不满。徐嘉好猛地回神，赶紧应道：“啊？抱歉啊明月，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古明月停下车，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疑惑：“你到底在想什么？魂都快飞了。”徐嘉好攥了攥衣角，小声说：“没什么，就是怕下周的月考跟不上进度。”她没敢说，自己其实是在想江之眠——想他在三班被女生围着的样子，想他当初在跨海大桥上喝奶茶的模样，想两个人分班后那句没说开的“抱歉”。

　　“都出来玩了还想学习？”古明月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往前面的酒吧走，“今天姐姐带你见识见识，别总闷在书堆里。”徐嘉好站在酒吧门口，看着闪烁的霓虹灯和推门而入的人群，心里有点发慌——她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震耳欲聋的音乐隔着门板都能听见。

　　跟着古明月走进酒吧，嘈杂的声响瞬间将她包裹。彩色的灯光在舞池里晃来晃去，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扭动身体，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的混合气味。古明月熟稔地开了个卡座，点了几瓶啤酒和果盘，推给徐嘉好一杯：“尝尝，度数不高。”

　　徐嘉好握着冰凉的酒杯，指尖微微发颤。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突然顿住——不远处的吧台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身形比在学校时看起来更消瘦些，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他侧对着她，指尖夹着一杯酒，偶尔抬眼和身边的人说话，嘴角勾起的弧度，徐嘉好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江之眠。

　　她赶紧收回目光，心跳却骤然加快，手里的酒杯都有些发烫。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嘉好：“美女，一起喝一杯啊？”

　　徐嘉好的脸瞬间涨红，下意识地想拒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古明月立刻挡在她前面，语气冷淡：“我姐妹不会喝酒，不好意思。”

　　“不会喝酒来酒吧玩？”花衬衫男人笑了笑，语气带着挑衅，“不给我面子呗？”

　　徐嘉好咬了咬唇，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酒杯——她不想因为自己闹得不愉快，大不了喝一口应付过去。可手还没碰到杯子，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冷意：“听不见吗？她说她不喝。”

　　徐嘉好猛地回头，看见江之眠正站在她身后。他已经摘下了帽子，额前的碎发被酒吧的风吹得有些凌乱，黑眸里带着明显的不悦，目光直直地盯着花衬衫男人。花衬衫男人看清来人，脸色瞬间变了，赶紧陪笑：“眠哥，我不知道她是你朋友，是我唐突了！我自罚一杯，你们玩得开心。”说完，他仰头喝完杯里的酒，匆匆离开了卡座。

　　卡座里瞬间安静下来，徐嘉好看着江之眠，心里又暖又慌，小声说：“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江之眠挑了挑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才认识多久就给我发好人牌了，就不怕我是个坏人？”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

　　徐嘉好低头抿了口橙汁，声音软乎乎的：“就算你是坏人，江之眠，刚才也没对我坏啊。”

　　江之眠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的气早就消了。他招手叫来了酒保，指着菜单说：“给我来两杯鲜榨橙汁，常温的。”转头又对徐嘉好说：“不会喝酒还来这种地方，借酒消愁啊？”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会是因为我吧？”

　　被猜中心思的徐嘉好更慌了，赶紧端起刚送来的橙汁，猛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下脸上的热度。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像只慌乱的小兔子。

　　江之眠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就在这时，古明月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好，我马上回去！”挂了电话，她一脸歉意地看着徐嘉好：“嘉好，我爸说家里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她又转头看向江之眠，语气带着点调侃：“江之眠，我把嘉好交给你了，记得把她安全送回家，不许欺负她。”说完，她拿起包，快步走出了酒吧。

　　卡座里只剩下徐嘉好和江之眠两个人，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江之眠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认真：“嘉好，上次在操场，我不是故意要怪你。我就是担心你被彭畅为难，说话太急了，对不起。”

　　徐嘉好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的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她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我早就不生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江之眠松了口气，站起身，顺手拿起徐嘉好的包，“你朋友把你托付给我了，天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徐嘉好点点头，跟着他走出酒吧。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走了酒吧里的喧嚣。江之眠走在她旁边，身形挺拔，黑色连帽衫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他的背影比在学校时看起来更瘦削些，却依旧挺直，肩膀宽阔，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他会下意识地往徐嘉好这边靠一点，像是在替她挡风。

　　徐嘉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悄悄泛起一丝暖意。原来，有些缘分，并不会因为分班就断开，就像此刻，他们又重新走在了同一条路上，晚风里，都是未完待续的温柔。

　　徐嘉好站在家属院楼下，看着江之眠的背影消失在路灯尽头，才转身上楼。打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妈妈李岚正坐在沙发上看论文，看见她回来，抬头笑了笑：“玩得开心吗？明月说你们去逛街了。”

　　“嗯，挺开心的。”徐嘉好换好鞋，没敢提去酒吧的事——妈妈向来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地方。她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指尖下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还是给江之眠发了条短信：“今天谢谢你，还有……晚安。”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她心里像被糖轻轻裹了一下，连耳尖都带着暖意。

　　而江之眠刚把车停在自家别墅门口，推开大门就看见客厅亮着灯。江栋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没喝完的红酒，眉头皱得很紧，显然是在等他。

　　“又去哪了？天天不着家！”江栋的声音带着酒气，语气里满是不满。自从上次警局的事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就一直紧绷，几句话不对就能吵起来。

　　江之眠刚因为徐嘉好的短信升起的好心情，瞬间被这质问浇得冰凉。他扯了扯连帽衫的帽子，遮住半张脸，语气冷淡：“我去哪不关您老的事，管好您自己就行。”说完，没再看江栋难看的脸色，径直走上二楼。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江之眠把包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到窗边。窗外的月光很淡，只能勉强照亮院子里的草坪。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包“江南韵”，抽出一根夹在指间，打火机“咔嗒”一声亮起，橘色的火苗映在他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他靠在窗沿上，烟卷在指尖慢慢燃烧，灰白色的烟丝落在窗台上。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他想起酒吧里徐嘉好慌乱的样子，想起她被人敬酒时红着脸的模样，想起她最后说“谢谢你”时软乎乎的语气——这些画面像碎光一样，在脑海里慢慢拼凑，让他紧绷的嘴角悄悄松了些。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写作业的女生，已经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烟燃到一半，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江之眠掐灭烟蒂，把它扔进窗台上的烟灰缸里，指尖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他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跳出徐嘉好的短信，“今天谢谢你”五个字，像是带着温度，轻轻落在他心里。

　　他忍不住笑了，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不客气啊大学霸，早点睡。”想了想，又觉得“大学霸”三个字太生分，却又没勇气改别的称呼，只好作罢。

　　短信发出去没几秒，就收到了回复：“你也早点睡，晚安。”后面还跟着一个月亮的表情。

　　江之眠看着那个小小的月亮，心里的烦躁彻底散了。他把手机放在床头，重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晚风吹进来——风里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房间里的烟味，也吹散了和父亲争吵带来的阴霾。

　　他靠在窗边，想起徐嘉好发梢的暖意，想起她喝橙汁时轻轻抿唇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原来，一句简单的“晚安”，比在酒吧里喝多少酒都更让人安心。他转身走到床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时，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徐嘉好发消息时，或许带着笑意的侧脸。晚安，徐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