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的礼物》Resilent

5、第 5 章

　　“您查看的账户封禁中。”

　　周晨风午餐时间对着屏幕笑了起来。

　　整个案件水落石出，过去了三个月，判决生效，张景承也已经从看守所转移到了监狱。

　　乔勇和钱进峰的账号一同被平台封禁，理由是涉嫌诈骗以及传播不当内容。

　　看见他们空空如也的主页，周晨风感觉空气都变得干净透亮了不少。

　　而且还有其他好消息，那就是钱进峰这次的行政处罚是逃不掉了，虽说小地方的医院没那么忙，床位不紧张，但再不忙，住院也是有个上限的，出院钱进峰就要进去蹲一段时间。

　　周晨风不由得想起一个个出现在他们视频中的身影。

　　耳机里的声音突然卡顿了一下，“盼盼”的脸突兀地出现在周晨风脑海中。

　　那个女孩，似乎在乔勇去世，钱进峰重伤的情况下依然被骚扰。

　　可她为什么不报警呢？

　　她现在的生活……还是那样吗？

　　她好像希望自己帮她，希望自己真的是警察，但又抗拒自己的好意，甚至不愿意跟警察说话。

　　周晨风有点吃不下了，胃又在隐隐作痛。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就好像休假时无意中看到了钱进峰直播时那样，她觉得盼盼的状态十分古怪，总觉得像是有事要发生。

　　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似乎也没有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晨风不禁思索——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在派出所上班吗？

　　下午依然当牛做马一下午，下了班，周晨风总感觉心神不宁，不知道是自己吓唬自己，还是的确有事发生。

　　她安慰着自己，装似无意地去了那家小超市。

　　今天她来得早，超市比她想的还热闹。

　　不过，收银台前并没有看到盼盼的身影，而是两位中年女性。

　　听熟客与其中一个收银员对话，周晨风听出这个满脸笑容的女人是超市老板，她很热情，跟熟客说说笑笑，手上却十分利索。

　　“不要乱花钱。”周晨风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一句，但仍然忍不住想要打听一下盼盼去了哪里。

　　周晨风拿了些小玩意，总金额没多高，但扫码时间绝对不短。

　　稍微用较低的金额平衡了一下多管闲事的懊悔和心虚，周晨风排在了其他人后面，侧身听着老板说话。

　　“……就是啊，现在的孩子就这样。”

　　“可不嘛！孩子也不容易……”

　　……还挺多变的。

　　轮到周晨风，老板看她眼生，倒也没热情地滔滔不绝。

　　周晨风划着手机，装似无意地开口：

　　“之前收款的不是个小孩吗？”

　　老板果然打开了话匣子：“不小咯，她十八了！上次来有段时间了吧？她早辞职不干了。”

　　“不干了？”周晨风环视一圈，笑道，“生意兴隆给小孩累坏了？”

　　听完这话，老板更热情了点：

　　“小丫头片子不知道珍惜机会，还是太小了，不知道工作不好找。”

　　“而且不在我这干，哪还有人愿意叫她去干？”

　　周晨风目光微动。

　　“你不认识她啊？”老板向下弯了弯嘴角。

　　周晨风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也挺好的，不用认识，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什么好人。

　　周晨风想起盼盼紧绷的模样，想起自己突然回头时看到她脸上渴望又厌恶的复杂神色。

　　还有那些男人拿起手机对着她拍，言语之间调戏和侮辱的意味如此明显。

　　——可盼盼竟然不是什么好人？

　　周晨风闲事管到一半，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没时间时时刻刻看着盼盼，更不可能真的去“调查”她到底去哪了。

　　可……她总觉得事情跟她看到的不一样。

　　-

　　一个月过去，周晨风觉得自己肯定是累得脑子抽筋了才会觉得会有坏事发生。

　　她没听说过任何重大案件，也没有再听到“盼盼”这两个字。

　　这天上午，她在查嫌疑人聊天记录，突然有人敲敲门。

　　“周晨风？有人给你拎了面锦旗，把你衣服换了。”

　　“我？”

　　“对啊，咱这还有第二个周晨风？”

　　“谁送的？”

　　一下楼，周晨风瞬间开始胃疼，焦虑和紧张顶得她想吐，胃抽筋一样地拧了起来。

　　摄像头、锦旗、钱进峰。

　　这三个东西组合在一起怎么会有好事？

　　钱进峰又是那副低眉顺眼的讨好模样，他确实拿着锦旗，只不过……

　　周晨风信他是来给自己送锦旗的才怪，也就是在局里他不敢直接直播，不然现在他非要传得满世界都是。

　　明明只是个镜头，却黑洞洞的像是要把周晨风的魂都吸进去，她总觉得有无数眼睛在看着她。

　　甚至她不由自主开始想象，想象那些下流的话，把主语从“杨希云”换成了自己。

　　“美女警官！感谢你救我一命！”

　　“……不用谢，这是我的责任。”

　　真想把他的头拧下来。

　　或者拿着锦旗朝他头上来一下。

　　周晨风很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跟钱进峰并排站，她只觉得浑身紧绷，好像那股血腥味和他无耻的笑声就围绕在她身边。

　　一番千恩万谢，周晨风是真害怕他要跪下给自己磕一个，她可不太想给钱进峰磕一个。

　　视频录完，周晨风百分百确定钱进峰又重新开号了，他又老实又狡猾地说自己改过自新了，以后要“普法”，又问局里的账号是什么，一定要在文案里提到。

　　折腾了好一会儿，钱进峰总算走了。

　　孙骞非要展示照片给周晨风看，周晨风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孙队，我活还没干完。”

　　“那个不着急。”

　　“着急，你早上跟我说事关生死。”

　　“没事这个更着急。”

　　“我觉得我领他的锦旗已经够丢人的了。”

　　孙骞脸色一变，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有没有群众听到。

　　“瞎说什么！”

　　周晨风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也忘了自己平时任劳任怨的模样，张嘴就要开骂。

　　哪承想孙骞悄悄地放低了声音，对周晨风说：“丢人你也不能直说啊！”

　　“……”

　　周晨风像是突然被一脚踩灭的火苗，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委婉点？我觉得我领了群众的锦旗已经非常荣幸了，其他的事情还是其他同志来做吧？”

　　孙骞点点头：“我就是给你看看，宣传什么时候轮到你干了。”

　　周晨风学着孙骞四下张望了下，贼兮兮地说：“你也觉得丢人啊？”

　　孙骞正色，一副刚才他一句话没说的模样：“我可没说啊，这是你说的。”

　　……天杀的孙骞，迟早举报你！

　　-

　　中午，周晨风办公室都没出，一上午看屏幕看得她眼睛疼，她觉得自己迟早要近视。

　　吃饭的功夫周晨风又翻了两页，两页全是嫌疑人跟人调情，看多了头昏脑涨的。

　　眼看着正午安静得像是午夜，周晨风戴上耳机稍微休息了一下。

　　有时候周晨风会觉得大数据知道自己一天的生活轨迹——因为刚打开，钱进峰的新号就又贴脸推送了上来。

　　新号倒是不看世界了，改“帅峰科普”了。

　　是他上午在警局拍的很短的视频和跟她的合照，文案自然是溢满了他的感激之情。

　　评论区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夸了一下周晨风，或者留下几个神秘的大拇指就离开，可……

　　跟周晨风当时焦虑得一模一样，钱进峰的受众可没差点被捅死，他们又开始说些意味不明的言论。

　　可能念在周晨风是警察，文案还直接提到了公安账号，这次倒是都在开钱进峰的玩笑，不停地说他“进去了也对警察念念不忘”“送锦旗跟你照张照片爽死你了吧”……

　　怎么才能让他这个账号也被封掉。

　　周晨风在饭和药之间选择了吃着饭吃药，如果能生效胃就不疼了，如果不能生效那疼死自己吧。

　　点开他头像，这小子签名还装模作样写了个“遵纪守法，警钟长鸣，关注帅峰带你关注案件”。

　　忍了半天，周晨风到底没下手去点举报该账户。

　　谨记自己是个条子，不能打击报复……虽然举报了也没什么用。

　　往下一翻，他的视频内容当真从擦边变成了案件讲解，数据不能说好，只能说他起号有点本事。

　　仔细一看，“不擦边”纯属周晨风眼瞎，如果嫌疑人是女性，那必然放在封面上，并且开了美颜，并且用AI把只有大头照的照片拓展到了半身。

　　他更新得还挺快，周晨风划了一下，已经有二十多个视频了，好像有那么三四个还是一个系列。

　　他置顶了三个视频，一个是他今天上午来公安局的视频，贴在那跟光荣榜一样；一个是系列视频的第一集，封面写着大字“奸杀案”，然后后面缀着本地地名；最后一个封面放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孩的证件照，大字写着“连环凶手”。

　　真的不想给他贡献播放量，但是……

　　周晨风点进了那个本地的奸杀案视频，看时间，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

　　视频用了AI配音，加上AI润色过的文案和钱进峰的剪辑，让看客相信绰绰有余。

　　“……就在这天，被害人母亲再也联系不上被害人，可监控留下了线索，被害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就是本案嫌疑人，陈国福。”

　　放着钱进峰那添油加醋的视频在旁边响，周晨风搜了一下这个案子。

　　这案子发生在将近三年前，大体上与钱进峰的解说区别不大，是一场性质极其恶劣的未成年人奸杀案，陈国福的判决异常迅速，从抓捕到死刑只用了不到四个月。

　　但，问题在于，案件并没有发生在本地，只是陈国福的户籍在这里，他在外务工，整个案件的承办也不属于本地公安局。

　　周晨风翻了一下这个“系列”，后续的几个视频则是真人访谈，访谈对象是被害人的父亲。

　　镜头依然令人不适，全程聚焦于被害人父亲的面容，拍他哭泣，拍他仇恨。

　　钱进峰在一旁手持镜头跟随，两个人开车去了一个老小区，被害人父亲指着一个地上车库说：没有赔偿，没有道歉，陈国福自己也有女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后续几个视频几乎都发生在这个老旧的小区外，都是被害人父亲声泪俱下，去敲门的时候并没有人开，然后视频就结束了。

　　看评论区给周晨风气笑了，给他把原来的账号封了，新账号的流量好像更好，天南地北的观众都有。

　　好在人多，不正常的人就少，大部分人都在谴责陈国福是畜生。

　　不过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钱进峰不吃弱势群体的人血馒头简直活不下去。

　　退出视频，周晨风又看到了那个贴着漂亮女孩照片的封面。

　　犹豫了一下，周晨风还是点进去了。

　　“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才算好结局，为何连环杀手却没有被处以死刑？一年前本该执行死刑的她发生了什么？她漂亮的面容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就是悬赏金额曾高达二十万的连环杀手，林渔。”

　　林渔。

　　周晨风突然想了起来，林渔通缉令发布的时候还变成了网上的一个小热点，因为外貌太过出色，不像嫌疑人。

　　老师上课的时候还顺嘴提了一句，嫌疑人长啥样的都有，杀人犯也不都是眼神带杀气的。

　　怎么什么事都发生在她上学的时候？

　　视频听到一半周晨风又开始觉得扯淡。

　　按照钱进峰的解说，林渔非常好看，所以利用外貌优势哄骗被害人得到了许多藏匿的机会，后又残忍地杀害了他们，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就像现实版的“黑寡妇”。

　　等警察抓捕林渔归案后，林渔的案子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最后，钱进峰的文案明显在暗示，有“达官贵人”看中了林渔的外貌，林渔是假死，现在应该是被某个人豢养起来了。

　　他怎么不说林渔重生了，重生在了第一次作案的头一天。

　　周晨风稍微搜了一下林渔案。

　　这个案件压根就没有公布细节，也就是说钱进峰全是瞎编的，按照他给出的路线，几乎到处都是监控，就算有人愿意藏林渔也藏不住。

　　不过不管林渔到底是什么人，钱进峰的解说也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甚至隔两句就要提一次林渔漂亮。

　　也恰好，就这样胡编滥造的玩意，光点赞就有几十万。

　　评论区要么开黄腔，要么说人面兽心。

　　倒是有一个账号不太一样，昵称是一只牛角包的表情。

　　首页什么都没有，没有简介没有头像，它的评论是：你会遭报应的。

　　评论很新，周晨风又去其他视频下面看了一遍，它几乎挨个视频发了一遍“你会遭报应的”。

　　只有今天上午钱进峰在公安局的那个视频下没有它的留言。

　　是钱进峰的仇家？还是什么别的人？像张景承一样不想被钱进峰消费的人吗？

　　会有危险吗？还是单纯在口嗨？

　　周晨风感觉自己很危险，毕竟她又要干活又要操心。

　　——而且那药好像不能跟饭一起吃，它完全没起效，现在她胃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