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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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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她在路上看到盼盼拿着蛋糕的时候停下跟她打个招呼就好了?
那个时候盼盼会觉得愿望成真了吗?
周晨风感觉自己有些听不进去别人在说什么,她像是被扔进了一条漫长的隧道,耳中只能听到血液轰隆隆流过的巨响。
突然,她被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她看到赵明澈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皱着眉,很担忧地看着她。
“我说没说过,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没——”
“周晨风,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早一步你就能救下陈盼盼了?”
周晨风迎着赵明澈的目光看回去,她摇头:“我会后悔,但我没有不能接受盼盼最后会判死刑。”
赵明澈笑了起来,周晨风突然感觉有点怕她,就像她第一次见到赵明澈以为她是嫌疑人时那样。
“我不介意你给我发消息还是打电话,周晨风,别死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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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市局这天,周晨风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周晨风说自己还没时间,现在回不了家。
她想问赵明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她找到赵明澈的时候,赵明澈正在无人的走廊尽头看着手机。
光线从窗户的一角打在她的脸上,可她丝毫没注意那刺眼的光线正对着她的眼睛。
周晨风听到她在用手机看什么,那熟悉的AI合成人声,还有熟悉的文案。
“……她就是悬赏金额曾高达二十万的连环杀手,林渔。”
她在走廊这头站了很久,听到赵明澈始终没有退出和按下暂停,而是一遍、一遍、一遍……不断地播放着同一个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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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本地,周晨风重新回到了自己局里。
早上,周晨风照例骑着自己的车去录口供。
她打开后备厢拿头盔的时候愣了一下,两顶头盔都还好好放在那,那天她脱掉的外套,一样放在里面。
她又想起自己那天上午经过时看着盼盼经过,那时候自己是不是至少该跟她打个招呼?
想着,周晨风拿起盼盼戴过的头盔晃了晃,又放了回去。
一路骑车到了医院,周晨风去了病房。
看着鲍宇涵,周晨风想起盼盼说他带头让其他孩子欺负她。
她打开了录像,坐在鲍宇涵床边的椅子上。
还没开口,鲍宇涵避开了周晨风的眼神。
他说:
“我那天都是瞎说的,我刚脱离生命危险,我……神志不清。”
下雪了。
周晨风的手机上还存着市局那边的天气预报。
她想起盼盼还在那边,想起赵明澈莫名其妙跟她说,不要死在她前面。
她看着雪花飘下来,想闻闻自己身上是不是有股冷冷的味道,只可惜她什么都闻不到,只好顶着风雪回到局里。
风从她没捂严实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周晨风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她又想起刀划过她皮肤时的那个瞬间,她不自觉地想要摸一下自己的疤,确认自己没事。
回到局里,周晨风把录像给了任爱玲。
她听到任爱玲气得要命,任爱玲火冒三丈地说,明明那小子说的路线和行为都是真的,现在什么意思?就中间那段他自己目击的是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晨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前几天还想过还是英雄的王润平,现在被刑拘,他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
但他被确切拘留的时候,周晨风竟然感觉轻松。
不会有人再觉得那是盼盼的错,也不会有人继续质疑盼盼。
她为王润平感到难过的时候,那盼盼呢?盼盼的行踪被他告知钱进峰的时候,谁来替盼盼难过?
而今天,她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又荒唐又好笑,就好像所有那些欺负过盼盼的人沆瀣一气,不管不顾地将火灾中的遇难者扔在了身后,活着的人悄悄达成了互相保密的协议。
最终,他们依然都是好人,他们没有犯罪,他们做尽了一切事情之后被自己人一把火烧光了性命,可活下来的人最终选择了沉默。
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那些葬身火海的人,那一条条生命……没有人想要公道了吗?
周晨风想,盼盼的流程会慢下来吗?盼盼会因为鲍宇涵的翻供重新被怀疑有同伙吗?
赵明澈会有耐心地对她吗?还是赵明澈会让盼盼继续保持凶手的身份,在她兴奋地描述那个她自己都记不清的现场时,找到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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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周晨风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食堂。
她戴着耳机,一如几个月前那样,不遵医嘱,边玩手机边吃饭。
她很惊讶地发现网上的舆论换了模样。
从王润平被拘留、发了通报的那天开始,许多盼盼被尾随和骚扰的视频就被不同的账号搬运了起来。
他们开始传播盼盼长达两年半被镜头霸凌的视频,评论区也变了风向,盼盼突然就从“为什么还没通报”变成了“她很可怜”。
许多人开始深扒受害者信息,不断给盼盼的“可怜”加码,把盼盼封为给自己报仇的英雄。
可与此同时,小区的居民和死者家属立刻受到了严重冲击。
如果有镜头愿意拍摄盼盼,那也自然愿意拍摄其他“坏人”。
那些照顾家人筋疲力尽的身影遮住自己的脸,遮挡镜头,听拍摄视频的人说“你们不觉得欺负一个小孩丢人吗”“你们不知道她那么可怜吗”“你们不是说是她放的火吗”。
他们找到钱进峰的家,就像当年钱进峰踏上张景承家的楼梯时与观众交流那样,新的屏幕后面也能听到新的人说:
“我尽力好吧?一定揭开他的真面目,问问他爹妈花着小姑娘性命赚的钱是不是心安理得。”
可那些评论区的质问、同情、感叹,都藏在一条条视频下,而视频发布者的头像正亮着直播的标志。
他们说:
“感谢家人们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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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周晨风的精神有些麻木。
她已经习惯了网络上对盼盼的怜悯,甚至感觉有点反胃。
医院和小区附近,还有死者家附近都几乎翻倍了巡逻力量,免得出人命。
周晨风收到了几条赵明澈的消息,赵明澈说,陈盼盼的卷宗已经递交了,一审那天会公开审理。
周晨风提前跟孙骞请了假,申请了旁听。
深夜,周晨风看着办公室窗外。
下雪了,好大的雪。
她看了一眼日历,再过两个月就快过年了。
盼盼呢?她在看守所里没有机会看到雪,也许她会在某个警察身上闻到冷冷的味道?
她没有放风的机会,那她看到雪的时候,会是在去法院的路上吗?
刚想着,周晨风听着楼下在叫她。
周晨风叹了口气,下楼一看,一个坐在那另一个铐在那。
坐在那的是个女人,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铐着的是个男人,旁边警察还拿着他的拍摄设备。
“就他们两个?”
“另一个在急诊。”
领着女人到了休息室,周晨风差点没来得及把记录仪打开。
“我说了我不是……我没欺负过陈盼盼!我家孩子无妄之灾叫火烧了,我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好……他!他指着鼻子骂我!他说我怎么不想想陈盼盼也是个小孩!”
“我真没欺负过陈盼盼,你们问我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是陈盼盼干的?我从来没说过她坏话……我也不让我家小孩跟着他们欺负陈盼盼!”
周晨风安抚了一下女人,随后问:
“谁跟嫌疑人发生冲突了?”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被拍了半天,没忍住火气,他们俩动手了。”
“他!他拿着那个架子照着我老公的头打!本来我女儿就在住院……也不知道这次……这次我怎么办……”
周晨风点头:“在这稍微坐一会儿,不要着急,我已经了解基本情况了。”
“我真的没欺负过陈盼盼……真的没有……但我哪敢帮帮她,那些人、那些人看见谁敢帮陈盼盼就拍谁,就骂谁包庇,我也要过日子……我也有家庭,我也有我的孩子啊!”
周晨风感觉有点想吐,她不太舒服,好像眼前的女人每说一次“孩子”,她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个嬉笑着在盼盼家外辱骂和涂鸦的小孩。
男人的简单信息已经问询结束了,周晨风看了一眼笔录,男人死不认错,非说自己在“执行正义”。
等到警察说这是故意伤害,如果对方救不过来就是故意杀人时,男人又卖乖,说自己“疾恶如仇”,一时上头了。
之后一个周总是断断续续有这样的事情,周晨风不知道该庆幸这次镜头下的受害者数量够大,不会像盼盼那样只有一个人扛;还是该感觉荒唐,因为一模一样的事情总是轮番上演。
网上的声音愈演愈烈,许多人认为盼盼没有错,也有人各打五十大板,说盼盼作为加害者的孩子就该赎罪。
可无论如何,一审总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