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在手，绿茶休走》纸上一月

15、支持姐姐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榆钱巷。

　　榆钱巷比主街狭窄僻静许多，马车刚驶近巷口，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只听有人惊慌高喊：“死人了！快报官！”

　　崔俪兰下意识地一缩，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裙。

　　马车刚停下，裴及安已先一步掀开车帘，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骚乱的中心，正是“锦线斋”后院角门前方一片空地处。

　　“下车。”他声音紧绷，护着被他扶下车的崔俪兰快步上前。

　　拨开围观的人群，只见一个穿着伙计短打的男子瘫倒在地，面色青紫，口鼻处蜿蜒着已然发黑的血迹，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最刺目的是，他左脸颧骨上，一颗黑痣赫然在目。

　　“是他？”崔俪兰掩住口，压下冲到喉间的惊呼。

　　眼前突然一黑，是裴及安遮住了她的双眼。

　　“姐姐别看，看了，晚上会怕的。”耳边传来裴及安温柔的声音。

　　那个疑似老农口中那个与庄头钱老六吃酒吹牛的关键证人，竟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裴及安迅速蹲下身，目光扫过死者颈侧与扭曲面庞，眼神冰冷：“是中了剧毒，应该就死在片刻之前。”

　　【弟弟捂眼睛好苏~】

　　【啊啊啊我不敢看了】

　　【啊！吓死宝宝了……】

　　【卧槽，马赛克延迟了啊啊啊啊啊】

　　【这集重口味啊】

　　【那还说啥了，已经鲨人灭口了】

　　【我勒个去，这是谁干的？陆峥吗？】

　　【不是吧，准“前夫哥”这么狠的吗】

　　【你们脑洞有点大，关原剧男主啥事啊】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各种或恐惧或猜测的声音传来。

　　“吓死人了，刚才还好端端的……”

　　“旁边那个百草堂的老大夫看了，说是突发急症，这模样哪像病症？”

　　“怕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该不是遇到什么厉鬼索命了吧？”

　　这时候，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声响起。

　　“让开、让开，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是京兆尹的官差们火速赶到了，正迅速驱散人群，封锁现场。

　　为首的捕快左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目光锐利地扫过衣着光鲜的崔俪兰与鹤立鸡群的裴及安，语带冷硬质问：“二位是何人？与此地命案有何干系？”

　　裴及安缓缓起身，不着痕迹地将崔俪兰护在身后，神色淡漠：“路过，见此地有骚乱，驻足一看而已。”

　　那捕快见他们气度不凡，不似寻常百姓，倒也未多加为难，只强硬道：“此乃案发之地，请二位速离，莫要妨碍公务！”

　　“头儿，查验过了，这人已气绝，疑似中毒身亡。”旁边一个探查的手下回禀道。

　　眼睁睁看着官差将“锦线斋”团团围住，将最后一丝探查的希望彻底掐灭，崔俪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其中夹杂无奈的怒火，复杂难辨，直冲头顶。

　　对方的反应太快、太狠辣了。

　　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弹幕难得出奇的安静，想来也是被刚刚那一幕惊到了。

　　回到马车上，二人相对而坐，不发一言，只有车轱辘前行声清晰可闻。

　　【等一下，我恰饭回来了，女主宝宝过去不是因为找钱管事吗？人呢？】

　　【对哦。】

　　“钱管事呢？”崔俪兰被弹幕提醒，想到了来此处的目的，刚刚她惊魂未定，才会忘记正事。

　　“钱管事趁乱溜了。”裴及安看她眉头紧锁，温声安慰道，“姐姐莫急，我已派人盯着了。”

　　“真是好生毒辣的手段。”崔俪兰手心微攥只觉指尖冰凉，语带颤抖，“我们刚查到此处，人就死了。陆峥会与此事有关吗？如果是他所为，恐怕他背后，定然还有高人。”

　　“可是，他什么时候发觉我的一举一动的？他不在侯府陪他的心尖尖上的人，反倒盯着我们吗？”

　　裴及安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坚定而有力：“姐姐稍安勿躁。对方越是如此不计代价地掐断线索，越是证明我们逼近了真正的要害。只是这‘锦线斋’的线索，已然断了。我们需得另寻他法。”

　　“你说得对，看来这个‘锦绣’应当就是指的是‘锦线斋’而非锦绣阁。”

　　裴及安顿了顿，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马车在这沉闷氛围中早已驶离榆林巷。

　　裴及安虽然未出声，眼神却一直紧紧锁在崔俪兰身上，他敏锐地觉得，她现在心情很不好，这个认知让他也有几分不愉。

　　裴及安随手掀开车帘，傍晚的暖风夹杂着熟悉的暖香吹入车厢，一种令人犹感熟悉的气息袭来，吹动了崔俪兰的青丝。

　　“好香啊。”

　　“姐姐，是饿了么？前面便是南门大安街，有些食摊倒也干净，不如歇歇脚，稍用些小食？”

　　崔俪兰经他一问，方觉饥肠辘辘，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马车停下后，二人纷纷下车。

　　一下车，便感受到这人声鼎沸的集市上，各种热气腾腾的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暮色四合，街道上行人如织，有穿街走巷吆喝的，有驻足街边逛吃的，有左顾右盼徘徊的，格外闹腾。

　　市井间这一方景象，好似辞冬后的春风，温暖了人间，守护着岁月的静好。

　　这平平淡淡的一幕幕人间，却带给她无法言喻的名为平凡的感动。

　　崔俪兰看着眼前一幕，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淡笑，看得裴及安也跟着笑了。

　　崔俪兰从小锦衣玉食，从来都没有这这种充满市井生活气息的的地方，驻留过，更别提品尝一番了。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驻足不前。

　　裴及安看她犹疑不决，了然一笑，往前踏出一步，回身，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掌宽厚，骨节分明，这暮色下分外修长。

　　崔俪兰迟疑了片刻，坦然地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他所触碰到她的微凉指尖，却在触及的瞬间，稳稳握住，将她的手收在手心，温暖着她。

　　二人步履从容，裴及安不着痕迹地用身体为她隔去来来往往的人流，二人衣袂摩挲，携手去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面摊。

　　“这家的鸡丝馎饦和石鏊饼还算特色，佐餐小菜也爽口。”他侧头对她介绍着，灯火在他眼中跳跃，漾着别样的温柔。

　　“老板，上两碗鸡丝馎饦，多撒芫荽，一张石鏊饼切开，一碟糖渍梅子。”

　　“好嘞，两位稍等。”

　　裴及安点完菜，在崔俪兰落座之前，抽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她垫在凳子上，才让她坐下。

　　崔俪兰顿了一下，笑着坐好。

　　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摊位生意不错，坐了不少年轻男男女女，她的眼神却被麻利的老板吸引了过去。

　　只见老板，一手捻起面皮儿，一手搅者热汤，将食材都下了锅，便在一溜儿瓶瓶罐罐中这舀那舀，最后盖上。

　　一会儿后，揭开锅，雾气氤氲中，一个个小白鹅都浮了起来，看着煞是喜人。

　　这一幕，看得崔俪兰很是出神。

　　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庖厨景象。

　　待上菜后，裴及安将菜都拖到她左手边，崔俪兰执筷的手微微收紧。

　　热腾腾的面汤端上了桌，满满当当一大碗。

　　“两位慢用。”

　　三年了，还从未有一个人这般用心去了解她，照顾她。

　　如果裴及安，不是弹幕所说的那样装失忆，也许她会真的感动吧。

　　崔俪兰很清醒，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哇，这就是古代的路边摊吗？】

　　【好热闹，小吃看着也很好吃呢】

　　【小绿茶是不是喜欢女主宝宝呀，对女主也太好了吧】

　　【我打算写一本小说《穿越后，我在古代直播摆摊》】

　　【前面的快写，日更万章，我等着看】

　　裴及安极其自然地拖过来她面前的那碗，用汤匙将最好吃的肉和配菜一点点仔细挑拣到她碗中，眼神专注，动作却温柔。

　　昏黄的暮色描摹着他低垂的眉眼，长睫低垂，鼻梁直挺，薄唇轻抿，柔和了他的五官，惊艳了谁的时光。

　　“小心烫。”他将挑拣干净后堆满肉菜、又特意多加了些芫荽的碗推回她面前，轻声提醒。

　　“谢了。”

　　崔俪兰默默接受，舀起一勺汤，汤汁温热鲜香，顺着喉咙滑下，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整日奔波的疲惫和胆寒，似乎那紧绷了一日精神也舒缓了几分。

　　她吃东西时很安静，一小口一小口，带着贵女的优雅仪态，只是在这市井之地，在这份嘈杂中，难得的带上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活泼。

　　裴及安仔细掰开焦香酥脆的石鏊饼，顺手将烤得最金黄、冒着热气的那一大半递给她，自己留下边缘稍显焦硬泛黑的一小部分。

　　“姐姐快尝尝，这饼边最是香脆好吃了。”

　　他笑着推荐道，眼神清澈，梨涡荡漾。

　　崔俪兰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指腹，两人皆是一顿。

　　她飞快地收回手，耳根被风吹得发热，顺势急匆匆地低头咬了一小口饼。

　　这饼确实很香，入口酥脆，内里香软，咀嚼间，口中弥漫麦面与炭火炙烤后的醇厚香气。

　　【好温馨！爱了~】

　　【堂堂太子居然这么会照顾人吗？怎么能说不爱呢？】

　　【我就说嘛，小绿茶一直挺会的】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爱情嗯】

　　【哈？绿茶太子也有爱吗】

　　“今日那‘锦绣阁’的掌柜，眼神闪烁，言语推脱，倒像是生怕我们多问一句。”崔俪兰突然旧事重提，状似无意，倒像是怕尴尬特意在没话找话。

　　裴及安也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饼，怔愣片刻后，定了定神，顺着她的话头：“岂止是推脱，简直是欲盖弥彰。他那般急着撇清关系，恰恰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我们明天还要去查探一番的，我那些‘不知去向’的嫁妆，说不定就被他们借此贪墨了。等我找到了。”

　　“是啊。”裴及安轻叹，目光落在她沾了点饼屑却还是那般莹润的唇瓣上，眸色深了深，随即垂下眼睑。

　　他用筷子轻轻拨弄着自己碗里残存的屈指可数的鸡丝，语气依赖又信任：“反应如此激烈，定有古怪，可也不能只看表面。不过，只要姐姐想查，哪怕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陪姐姐去。定能将幕后主使，连根拔起，将姐姐嫁妆尽数吐出来。”

　　他这话语，听在崔俪兰耳中，居然让萦绕在心头那点小小疑虑散去了，竟也奇异地打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暖流，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定要护他周全”的保护欲。

　　“等我找到了证据，我就和离，不，休夫！”崔俪兰，突然狠狠咬了一口，斩钉截铁道。

　　“我支持姐姐。”

　　就在这时，一个扛着糖人草靶子的小贩吆喝着经过。裴及安瞧见崔俪兰好奇的目光追随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糖人，忽然起身：“姐姐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