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筱》狸花念安

42、象牙塔下学长礼与误会潮

　　（秦筱潇视角）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漫过A大的梧桐道。我站在新生报到处的牌子下，指尖捏着印着“教师教育学院”的胸牌，目光一直落在校门口——今天是安筱冬来报到的日子，他考上了机械工程学院的大一新生，而我，是他该叫“学长”的大二学长。

　　“秦学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规整，不像从前在小院里那样软着叫“筱潇”。我回头，看见安筱冬背着新书包，手里拎着行李箱，蓝色的军训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肩背更宽了。他的耳尖有点红，眼神避开我的视线，又很快落回来，轻声补了句：“麻烦你……带我去机械学院的报到处吧。”

　　我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指尖蹭过他的手背——还是和以前一样暖，却因为“学长”这个称呼，多了层说不清的距离感。“跟我来，”我转身往前走，故意放慢脚步，“机械学院的报到处在体育馆旁边，离这边不远。”他跟在我身后，脚步声很轻，像怕打扰到周围来来往往的新生和家长。

　　路过校训石的时候，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跑过来，手里拿着张地图，气喘吁吁地问：“同学，请问机械工程学院的报到处怎么走啊？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我刚想开口，安筱冬就先一步回答：“在体育馆东侧，从这边走，拐两个弯就到了，我带你过去吧，我也是机械学院的新生。”

　　女生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太好了！谢谢你啊，我叫林薇，是机械学院大一的。你呢？”“安筱冬。”他话音刚落，林薇就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就是那个考了全市理科第三的安筱冬？我在录取名单上看到过你的名字，太厉害了吧！”安筱冬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就是运气好。”

　　我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林薇叽叽喳喳地问安筱冬高考的经验，看着安筱冬耐心地回答，心里突然有点空——以前他只会跟我一个人说这些，现在在大学里，他身边会有更多新的同学，新的朋友，而我，成了他要敬称“学长”的人。

　　到了机械学院的报到处，安筱冬帮林薇填完报到表，又帮她拎着行李找到宿舍楼。林薇临走前，拿出手机说：“安筱冬，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不懂的问题，还能问你。”安筱冬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微信。林薇笑着挥挥手：“秦学长也加一个吧，以后说不定也需要麻烦你呢！”我点点头，扫了她的二维码，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晚上，我和安筱冬在学校食堂吃饭。他给我夹了块红烧肉，轻声说：“学长，今天谢谢你。”我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在没人的时候，不用叫学长。”他的耳尖又红了，低下头，小声说：“知道了，筱潇。”

　　接下来的军训，成了大学里的第一桩趣事。安筱冬因为年纪比其他新生大，被选为临时班长。有次军训休息，一个男生的水壶盖拧不开，急得满头大汗，安筱冬走过去，看了看水壶，用修汽车时拧螺丝的技巧，轻轻一拧就开了。周围的同学都围过来，惊讶地说：“安班长，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行？”安筱冬笑着说：“以前修汽车的时候，经常拧各种螺丝，手法差不多。”

　　还有一次，教官让大家练正步走，有个女生总是顺拐，练了好几遍都不行，急得快哭了。安筱冬主动跟教官说：“教官，我来帮她调整一下吧。”他耐心地帮女生纠正姿势，用机械原理里的“重心平衡”跟她解释：“你把重心放在前脚掌，膝盖伸直，手臂摆动的时候跟脚步错开半拍，试试。”女生按照他说的做，果然不顺拐了，感激地说：“安班长，你太牛了，还懂这些！”

　　我作为学生会的成员，负责检查军训纪律，每次路过机械学院的队伍，都能看到安筱冬被同学围着问问题，他的脸上带着笑，比在汽修店的时候更舒展。有次我走过去，他看到我，立刻站直身体，大声说：“秦学长好！”周围的同学都笑着起哄：“安班长，你跟秦学长好像很熟啊！”安筱冬的脸一下子红了，没说话，只是挠了挠头。

　　军训快结束的时候，学校举办了“新生才艺大赛”。林薇拉着安筱冬报名，说：“安筱冬，你这么厉害，肯定有才艺！我们一起表演个节目吧！”安筱冬推辞不过，只能答应。他找到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筱潇，我报名了才艺大赛，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不忍心拒绝，点头说：“好，我们一起唱首歌吧。”他高兴得像个孩子，立刻拿出手机，搜了首我们以前在小院里经常听的《岁月神偷》。可是练歌的时候，我才发现安筱冬五音不全，尤其是高音部分，总是跑调。我忍不住笑他：“你这水平，上台会被同学笑的。”他有点沮丧，低头说：“那怎么办？我已经报名了。”

　　最后，我们改成了弹唱——我弹吉他，他负责念歌词里的独白部分。比赛那天，安筱冬穿着白衬衫，站在我身边，手里拿着话筒，声音有点抖，却很认真：“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晴时有风阴有时雨……”台下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听着他的独白，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我们在小院里的那些日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比赛结束后，我们得了三等奖。林薇跑过来，笑着说：“安筱冬，你太厉害了！独白念得比唱歌还感人！”她递过来一瓶水，自然地帮安筱冬擦了擦额头的汗。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不舒服，却没说什么——他现在是大一新生，有自己的同学和社交，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他护在身边。

　　误会的种子，就是从这时开始埋下的。

　　十月中旬，学校开始选选修课。我作为教师专业的学生，必须选“教育学基础”这门课，可是这门课太热门，抢课系统一开放就爆满了。我盯着电脑屏幕，急得满头大汗，安筱冬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刷新页面，突然说：“筱潇，你别急，我帮你试试。”他拿出自己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用他自学的编程技巧，竟然帮我抢到了最后一个名额。

　　我高兴地抱住他，说：“安筱冬，你太厉害了！”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轻轻推开我：“学长，这里是图书馆，人多。”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他，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这件事很快在学校里传开了，有人说“机械学院的安筱冬是个编程大神”，还有人说“秦学长和安筱冬关系不一般”。林薇听到这些传言，找到安筱冬，故作担心地说：“安筱冬，你跟秦学长走那么近，会不会影响你的前途啊？教师专业的学长，以后要当老师的，要是被人知道你们……”她没说完，却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暗示。

　　安筱冬皱起眉头，说：“我和学长只是朋友，你别想多了。”可是林薇的话，却像根刺，扎在了他心里——他比秦筱潇大好几岁，没读过高中，是半路出家上的大学，而秦筱潇是名牌大学的大二学长，以后会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他们之间的差距，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十一月，学校举办“大学生科技创新大赛”。我和安筱冬分别报名了不同的项目——我报的是“教育类APP设计”，他报的是“汽车故障智能检测系统”。我们都很忙，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次我因为要修改APP的界面设计，在实验室忙到深夜，忘记了和安筱冬约定好一起吃晚饭。等我忙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拿出手机，看到安筱冬发来的十条微信，最后一条是“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发送时间是晚上七点。我心里一慌，赶紧跑下楼，看到安筱冬站在路灯下，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

　　“筱潇，你终于下来了，”他看到我，赶紧把保温桶递给我，“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还热着，你快吃。”我接过保温桶，眼泪掉了下来：“对不起，我太忙了，忘了跟你说。”他笑着摇摇头：“没事，我知道你忙。你快上去吧，外面冷。”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又酸又疼——他肯定在楼下等了我四个小时，这么冷的天，他本来就容易着凉，要是冻感冒了怎么办？我想叫住他，却看到林薇从旁边的宿舍楼走出来，手里拿着件外套，递给安筱冬：“安筱冬，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穿上外套，别冻感冒了。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你，就拿了件外套下来。”

　　安筱冬接过外套，说了声“谢谢”。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起走远，手里的保温桶突然变得很沉——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林薇也在？他们为什么会一起走？林薇看他的眼神，明明就不对劲，他到底有没有察觉？

　　误会像潮水一样，把我们淹没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没联系。我忙着修改APP，他忙着调试检测系统，谁都没主动找对方。有次我在图书馆遇到安筱冬的室友张磊，张磊看着我，欲言又止地说：“秦学长，你是不是跟安筱冬吵架了？他这几天都不说话，晚上在宿舍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总盯着手机看，好像在等谁的消息。”

　　我心里一紧，问：“他有没有说什么？”张磊摇摇头：“他没说，但是林薇最近总来找他，还跟他说你忙着比赛，根本没时间理他，让他别太执着。”我愣住了——林薇竟然在背后说这些话，安筱冬是不是相信了？

　　比赛结果出来那天，我和安筱冬都拿了一等奖。颁奖台上，我站在他旁边，想跟他说话，他却故意避开我的眼神，转身就走。我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安筱冬，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他用力甩开我的手，声音带着点沙哑：“学长，我们只是学长学弟，保持距离比较好。你以后要当老师，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学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你说什么？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以前在小院里的日子，你都忘了吗？你说要跟我一起过一辈子，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他的眼圈红了，却还是硬着心肠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你的前途，我不能拖累你。林薇说得对，我们走得太近，对你不好。”

　　“林薇？”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竟然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安筱冬，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是故意的！”

　　“我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他转身就走，“我只知道，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周围的同学都在庆祝获奖，只有我，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那天晚上，我在实验室里坐了一夜，手里拿着我们一起设计的APP原型，想起我们在小院里一起学习的日子，想起他为了帮我抢课熬夜编程，想起他在楼下等我四个小时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第二天一早，张磊找到我，递给我一个笔记本，说：“秦学长，这是安筱冬的笔记本，他昨天落在宿舍了，我看里面写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你看看吧。”

　　我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看到安筱冬歪歪扭扭的字迹：“今天筱潇帮我补初中数学，他说我很聪明，我很开心。”后面的每一页，都记满了我们的日常——“今天和筱潇一起吃火锅，他给我夹了很多肉”“筱潇教我写‘爱’字，我写了一百遍”“今天考上大学了，筱潇哭了，我也哭了，我要好好努力，不让他失望”。

　　翻到最近的几页，字迹变得潦草：“今天在筱潇宿舍楼下等他，很冷，但是想到他能吃到糖醋排骨，就不冷了。看到林薇给我送外套，我有点慌，怕筱潇误会。”“林薇跟我说，我和筱潇差距太大，会拖累他，我很怕，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今天跟筱潇吵架了，我很疼，但是我不能拖累他，只能跟他保持距离。”

　　我的眼泪掉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字迹。原来他不是不相信我，是因为自卑，是因为怕拖累我。我拿着笔记本，疯了一样往机械学院的宿舍楼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他，跟他解释清楚，我不要跟他保持距离，我要跟他一起，不管有多大的差距，我们都要一起走下去。

　　我在宿舍楼楼下看到了安筱冬，他正背着书包，准备去图书馆。我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腕，把笔记本递给他：“安筱冬，你看，我都看到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为什么要自己扛着？”

　　他看到笔记本，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带着哽咽：“筱潇，我怕……我怕我配不上你，我怕我会拖累你……”

　　“你胡说什么，”我抱住他，眼泪掉在他的肩膀上，“我们是一起走过来的，从西沟村到现在，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怎么能因为这点差距就放弃？你以为我当老师，就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吗？我在意的，只有你。安筱冬，你听着，我秦筱潇，这辈子只想跟你一个人过，不管你是汽修工，还是大学生，我都爱你，永远都爱你。”

　　他紧紧抱住我，声音哽咽：“筱潇，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相信林薇的话，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让你难过……”

　　“我也有错，”我拍着他的背，“我不该因为忙比赛，忽略你的感受，不该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以后我们有什么事，都要跟对方说，再也不要误会了，好不好？”

　　“好，”他点点头，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再也不要误会了。”

　　旁边的同学看到我们，都惊讶地看着我们，却没有人说话。张磊走过来，笑着说：“好了，误会解开了就好，以后可别再吵架了，我这个当室友的，看着都着急。”

　　林薇也走了过来，看到我们抱在一起，脸色很难看，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安筱冬，秦学长，你们……和好了？”

　　安筱冬松开我，看着林薇，眼神坚定：“林薇，谢谢你之前的‘关心’，但是我和学长的事，不用你操心。以后请你不要再随便说一些没有的话，影响我们的关系。”

　　林薇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说：“我……我只是担心你们，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安筱冬，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会跟人翻脸了。”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都是跟你学的，不能让人随便欺负你。”

　　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去了学校的桂花树下，坐在长椅上，晒着太阳。安筱冬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学长，以后我们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参加比赛，一起毕业，好不好？”

　　我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一起。不过，在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筱潇吧，我听习惯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光：“好，筱潇。”

　　桂花落在我们的肩膀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我知道，以后的大学里，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和误会，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互相相信，互相扶持，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从西沟村的柴房，到A大的象牙塔；从“姐姐”到“学长”，再到“筱潇”；从自卑的少年，到自信的大学生。我们的爱，没有因为距离而变淡，反而因为经历了误会和考验，变得更加坚定，更加珍贵。

　　夕阳洒在我们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紧紧握住安筱冬的手，心里满是温暖——有他在，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我都不怕。因为我们是彼此的依靠，是彼此的光，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