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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素纸染墨与寒岁温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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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筱潇视角)
初冬的风裹着细雪粒子,打在小院的玻璃窗上,沙沙响。我坐在客厅的暖炉旁,给安筱冬织的围巾刚起了个头,就看见他蹲在储物间门口,手里捧着那个旧笔记本,指尖轻轻划过纸页上歪扭的字迹,像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在看什么?”我走过去,把暖手宝塞进他手里——他的手冬天总容易凉,尤其是想起过去的事时,指尖会泛着淡淡的青。安筱冬抬头,眼里晃着细碎的光,像落了层雪:“看我以前写的字,那时候不会写的字就画圈,现在看,好多都认不出自己画的是什么了。”
我凑过去,看见一页纸上写着“今天去山上捡柴,看到一只小麻雀,翅膀断了,我把它放在怀里暖着,它还是没活过来。”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鸟,旁边画了个哭脸,哭脸下面画了三个圈,大概是想写“好难过”却不会写。我的心轻轻揪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时候你才多大,已经在心疼小麻雀了。”
“那时候觉得它跟我很像,”安筱冬的声音很轻,“都是没人管,受了伤只能自己扛。”他把笔记本递给我,“筱潇,你教我认字吧?我想把以前没写完的话补上,也想以后能给你写纸条,写我们院子里的花,写小满的画。”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眼眶却有点热——他从来没说过想认字,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藏着这个遗憾。小时候表叔不让他上学,他只能偷偷捡别人的旧铅笔在柴房写字,现在他想弥补这个遗憾,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给我写纸条,记录我们的日常。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镇上的书店买了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本,还有田字格本和铅笔。安筱冬下班回来,看到桌上的课本,眼睛一下子亮了,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翻开课本,指尖在“人、口、手”这些简单的字上轻轻划过:“这些字,我好像有点印象,以前在别人的课本上见过。”
我们坐在暖炉旁,我握着他的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的手很大,握着铅笔却有点笨拙,笔画总是写得歪歪扭扭,“安”字的宝盖头总写成三角形,“筱”字的竹字头总少写一笔。我耐心地帮他纠正,指尖蹭过他手背上的薄茧:“别急,慢慢来,你第一次写就比我小时候写得好。”
“真的吗?”他抬头看我,眼里带着点不确定,又低头认真地写了一遍。这次“筱”字的竹字头终于写对了,他像个考了满分的学生,笑着把本子递给我:“你看,我写对了!”我点点头,在他写的名字旁边画了个笑脸:“真棒,以后我们每天写一页,慢慢学。”
接下来的日子,安筱冬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暖炉旁写字。他学得很认真,遇到不会写的字就记在小本子上,第二天问我。有时候写累了,他就靠在我肩上,看我织围巾,小声说:“筱潇,要是小时候能上学,我是不是就能早点认识你,早点跟你说‘我喜欢你’了?”
我的鼻子发酸,把脸埋在他怀里:“现在认识也不晚,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说。”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头上,声音很轻:“嗯,一辈子。”
这天晚上,我们正一起写字,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喊叫:“安筱冬!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安筱冬的手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是表叔的儿子,张强。”
我跟着他去开门,看到张强站在门外,浑身酒气,手里攥着个酒瓶,脸色通红:“安筱冬,我爸生病了,住院要交钱,你赶紧给我拿五万块!你要是不给,我就去你汽修店闹,让你做不了生意!”
安筱冬的眼神冷了下来,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你爸生病,你该自己想办法,不是来逼我。当年你爸怎么对我的,你忘了?冬天让我睡柴房,不给我饭吃,把我当牲口使唤,现在你有脸来要钱?”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张强晃了晃酒瓶,酒洒了一地,“你现在有钱了,开汽修店,住大院子,给我五万块怎么了?你要是不给,我就……”他话没说完,就被赶来的李婶打断了。
李婶手里拿着根棍子,站在张强面前,怒气冲冲:“张强!你还有脸来要饭!当年你爸把筱冬打得半死,你跟着在旁边笑,现在你爸生病,你不去挣钱,倒来逼筱冬,你还是人吗?”
张强看到李婶,有点怕,却还是嘴硬:“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筱冬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李婶举起棍子,“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让警察来管管你这个无赖!”
这时候,苏晓和林哲也来了,他们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张强在闹事,赶紧走过来。林哲挡在安筱冬和我面前,看着张强:“你要是再纠缠,我们现在就报警,你寻衅滋事,最少也要拘留几天。你想清楚,是要五万块,还是要蹲监狱。”
张强的脸色变了,他知道林哲说的是真的,犹豫了半天,放下狠话:“安筱冬,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然后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看着张强的背影,安筱冬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我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进去吧,外面冷。”他点点头,跟着我走进屋,李婶、苏晓和林哲也跟着进来,暖炉里的火还在烧着,却驱散不了刚才的寒意。
“筱冬,别往心里去,”李婶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热水,“张强就是个无赖,他爸生病是活该,跟你没关系。以后他再来,我们直接报警,不用跟他废话。”苏晓也点头:“是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们呢,不用怕他。”
安筱冬看着我们,眼里慢慢有了暖意,他拿起桌上的田字格本,翻到写满字的那一页,笑着说:“你们看,我今天写了好多字,还会写‘家人’这两个字了。”他指着本子上的“家人”,“以前我觉得‘家人’就是有血缘的人,现在我知道,‘家人’是不管有没有血缘,都会陪在你身边,帮你挡麻烦的人。”
我的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安筱冬赶紧伸手帮我擦眼泪,笑着说:“筱潇,你怎么又哭了?我们应该高兴啊,我们有这么多家人。”我点点头,靠在他怀里,心里满是温暖——原来“家人”从来不是血缘能定义的,是李婶偷偷送的粥,是苏晓和林哲的帮忙,是安筱冬身边的我,是我们一起在小院里度过的每一个日子。
晚上,我们煮了火锅,暖炉旁的桌子上摆满了菜,有李婶带来的白菜,苏晓买的羊肉卷,林哲带的啤酒,还有小满特意让她妈妈做的丸子。小满坐在我旁边,一边吃火锅,一边给我们讲学校里的事:“今天老师教我们写‘爱’字,我写了好多遍,还画了一颗心,老师说我写得最好!”
安筱冬笑着摸了摸小满的头:“小满真厉害,以后你教安叔叔写‘爱’字好不好?”小满用力点头:“好啊!我还可以教你画心,画我们一家人的心!”
火锅的热气飘在空气中,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红红的。安筱冬给我夹了块羊肉,又给李婶夹了片白菜,笑着说:“以前我冬天只能喝稀粥,缩在柴房里发抖,现在能跟大家一起吃火锅,烤暖炉,真好。”
“以后每个冬天,我们都一起吃火锅,”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暖炉旁,“一起认字,一起织围巾,一起看院子里的雪。”他点点头,眼里满是温柔:“好,每个冬天都一起过。”
夜深了,雪停了,月光洒在小院里,给院子里的虞美人干枝盖了层薄雪。安筱冬坐在暖炉旁,给我写了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筱潇,我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下面画了个小小的心,心里面写着“家人”两个字。
我把纸条小心地夹在他的旧笔记本里,和那些过去的字迹放在一起。纸页上,过去的苦和现在的甜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暖的歌,唱着我们的故事——从柴房里的旧棉衣,到暖炉旁的火锅;从偷偷写字的旧本子,到认真写下的“我爱你”;从孤单的小孩,到拥有满院家人的我们。
安筱冬靠在我肩上,慢慢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支铅笔。我轻轻给他盖上毯子,看着暖炉里跳动的火焰,心里知道,以后的日子,不管遇到什么风雨,我们都会一起面对,因为我们有彼此,有家人,有这个装满了爱和温暖的小院。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纸条上,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落在满院的薄雪上。这个冬天,不再寒冷,因为有爱,有陪伴,有我们一起写下的,关于“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