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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虞芽初绽与家人叩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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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的晨光揉碎在窗棂上时,我正蹲在围栏边看虞美人的新芽。嫩绿色的芽尖顶着层细细的绒毛,从土里探出来,像刚睡醒的小娃娃,沾着的晨露晃了晃,落在指尖,凉得人心里发酥。身后传来木勺碰撞瓷碗的轻响,安筱冬的声音裹着粥香飘过来:“别蹲太久,小心腰累,粥快好了,先过来垫垫。”
我应了声,起身时被他伸手扶住腰——他总记着我去年种月季时扭过腰,但凡我弯腰久了,总会第一时间过来扶。指尖蹭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扳手、磨砂纸留下的痕迹,却比任何暖手宝都让人安心。走进厨房,砂锅里的小米粥冒着热气,旁边碟子里摆着我爱吃的腌黄瓜,是李婶上周送来的,他特意留着给我配粥。
“今年虞美人要是开了,”安筱冬盛了碗粥递过来,眼神落在窗外的花苗上,“就把秋千挪到花丛旁边,你坐在上面,伸手就能碰到花瓣。”我喝着粥,点头笑:“好啊,到时候再叫小满来,让她画一幅‘虞美人与秋千’,肯定比上次的向日葵还好看。”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指尖带着粥的温度:“都听你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不重,却带着点迟疑。安筱冬擦了擦手去开门,我跟着走到门边,看见门外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头发束得整齐,手里拎着个棕色的行李箱,眼神里带着点陌生的审视,却又隐隐透着和安筱冬相似的轮廓。“你是……筱冬?”女人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又很快染上激动,“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多年!”
安筱冬愣住了,手里的门把攥得发白,半天没说话。女人往前走了两步,眼圈红了:“我是你姐,安晓兰啊,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你总跟在我后面,叫我‘兰姐’,我还带你去山上摘野枣……”
“兰姐?”安筱冬的声音发颤,伸手碰了碰女人的胳膊,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幻觉,“你怎么会来这儿?这些年你去哪了?”安晓兰抹了把眼泪,笑了笑:“我嫁去南方了,去年才知道你在这儿开了汽修店,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小院。本来早该来的,家里有点事耽搁了……”她的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点探究,“这位是?”
“他是筱潇,”安筱冬下意识地握住我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是我……很重要的人。”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知道他在紧张——他很少在陌生人面前这样介绍我,以前总说“这是我朋友”,这次的“很重要”,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漾开一圈暖。
安晓兰的眼神顿了顿,没再多问,只是笑着说:“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吧,我带了点南方的特产,给你们尝尝。”走进客厅,她把行李箱打开,拿出腊肠、笋干,还有给安筱冬买的毛衣:“我记得你怕冷,特意选了厚点的羊绒,你试试合不合身。”安筱冬接过毛衣,眼眶有点红:“兰姐,谢谢你,还记着我怕冷。”
午饭安筱冬做了拿手的糖醋排骨,还炒了安晓兰带来的笋干。吃饭时,安晓兰问起安筱冬这些年的生活,他捡着轻松的话说,讲怎么开了汽修店,怎么种了满院的花,却没提表叔的刁难,没提高利贷的麻烦,更没提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坐在旁边,帮他剥着橘子,看他偶尔看向我的眼神,知道他是怕姐姐担心,也怕姐姐不接受。
下午安晓兰想在院子里逛逛,安筱冬陪着她,我去厨房收拾碗筷。刚洗好碗,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安晓兰的声音,带着点严肃:“筱冬,你跟那个筱潇,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朋友的话,你不会看他的眼神那么不一样,也不会把他的东西跟你的放在一起。”
我的手顿在洗碗池里,心跳一下子快了。听见安筱冬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坚定:“兰姐,我和筱潇是恋人,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是他陪我走过最难的时候,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院子里静了很久,然后传来安晓兰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相信:“恋人?你是说……你们两个男的?筱冬,你是不是疯了?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不能做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啊!你赶紧跟他分开,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咱们找个正经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兰姐,我没疯,”安筱冬的声音高了点,“我和筱潇是认真的,我们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我擦了擦手,走出厨房,看见安晓兰站在向日葵花丛前,脸色很难看,安筱冬站在她对面,握着拳头,眼神却很亮——那是他每次遇到困难时,不肯妥协的眼神。“兰姐,”我走过去,站在安筱冬身边,“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我和筱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会好好过日子,不会给家里丢脸。”
安晓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筱冬,叹了口气:“筱冬,你小时候那么听话,怎么现在这么倔?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吗?会说你不正常,说咱们家没教好你!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她说着,眼圈红了,“我嫁去南方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就怕你受委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
“兰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安筱冬的声音软了点,“但我真的不能跟筱潇分开。以前我在西沟村,没人管我,冻得快死的时候,是筱潇把我拉起来,给我馒头;我被表叔欺负的时候,是筱潇跟我一起对抗;我开汽修店遇到麻烦的时候,是筱潇陪着我一起解决。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家人,是我想过一辈子的人。”
安晓兰没说话,转身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虞美人新芽,半天没动。安筱冬想过去劝她,被我拉住了——我们需要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消化。
晚上安晓兰没走,住在了客房。安筱冬给她铺被子的时候,她突然说:“筱冬,你再好好想想,要是你执意跟他在一起,我就告诉爸妈,让他们来劝你。爸妈年纪大了,要是知道你这样,会气坏的。”
安筱冬的手顿了顿,说:“兰姐,就算爸妈来,我也是这句话。我和筱潇不会分开。”
那天晚上,我和安筱冬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的星星,他握着我的手,指尖有点凉:“对不起,筱潇,让你受委屈了。”我摇摇头,靠在他肩上:“我不委屈,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很轻:“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永远。”
第二天一早,安晓兰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早饭。她坐在餐桌前,看着我给安筱冬剥鸡蛋,看着安筱冬给我递牛奶,眼神里的抵触少了点,却还是没说话。吃完早饭,小满背着书包来上学,看到安晓兰,笑着问:“安叔叔,这位阿姨是谁呀?”
“这是我姐,安晓兰,”安筱冬摸了摸小满的头,“你叫她兰阿姨就好。”小满脆生生地叫了声“兰阿姨”,然后从书包里掏出张画,递给我:“秦姐姐,这是我昨天画的虞美人,你看好看吗?”画纸上的虞美人是粉色的,旁边站着两个小人,手牵着手,上面写着“秦姐姐和安叔叔”。
安晓兰凑过来看了看,眼神动了动,没说话。小满没察觉气氛不对,坐在沙发上,跟安晓兰讲我们院子里的事:“兰阿姨,秦姐姐和安叔叔可好了,他们会给我做糖醋排骨,会陪我荡秋千,还会教我种向日葵。上次我的小苗摔碎了,安叔叔还帮我重新种,秦姐姐还安慰我,他们就像我的两个爸爸一样!”
“两个爸爸”这四个字,像颗小石子,落在安晓兰心里。她看着小满天真的眼神,又看了看我和安筱冬,嘴角动了动,却没反驳。小满走后,安晓兰突然说:“筱潇,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跟着她走进客房,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筱潇,我问你,你跟筱冬在一起,是真心的吗?不是因为他可怜你,也不是因为你一时需要依靠?”
“是真心的,兰姐,”我点点头,“我跟筱冬在一起,不是因为可怜,也不是因为依靠,是因为我们互相喜欢,互相需要。他在我最难的时候陪着我,我也想陪着他,过一辈子。”
“那你知道,你们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吗?”安晓兰的声音软了点,“别人的眼光,家人的反对,甚至以后老了,没人照顾你们……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想过,”我看着她,“但我不怕。只要我和筱冬在一起,只要我们互相扶持,再难的事,我们都能解决。别人的眼光不重要,家人的反对,我们可以慢慢等他们接受。至于老了,我们可以互相照顾,还可以跟小满、跟苏晓他们做邻居,不会孤单的。”
安晓兰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张照片,递给我:“这是筱冬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他才五岁,我带他去山上摘野枣,他摔了一跤,却还笑着把枣塞给我。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受委屈。”照片上的安筱冬,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脸上沾着泥,却笑得很灿烂。
“我知道你想照顾他,兰姐,”我把照片还给她,“我也想照顾他,我们会一起照顾他,不让他再受委屈。”
安晓兰看着照片,眼圈红了,半天说:“我再想想,你们别逼我。”
接下来的几天,安晓兰没再提让我们分开的事,却也没接受我们。她会跟着我们一起去院子里浇花,看着安筱冬帮我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我给安筱冬擦汗,偶尔会问一句“这花什么时候开”“今天汽修店忙不忙”,却从不提我们的关系。
周五那天,安筱冬的汽修店来了个老客户,车坏在了半路,打电话让他去救援。安筱冬收拾工具的时候,安晓兰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的店。”安筱冬愣了愣,点头说好。
我在家收拾院子,刚把虞美人的杂草除完,就接到了安筱冬的电话,声音很着急:“筱潇,兰姐在店里晕倒了,我们现在去医院,你赶紧过来!”
我心里一慌,抓起外套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看到安筱冬坐在急诊室门口,手里攥着病历本,脸色发白。“怎么回事?”我跑过去,握住他的手。“医生说她是低血糖,加上有点贫血,可能是最近赶路太累了,”安筱冬的声音带着点自责,“都怪我,没注意她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
正说着,急诊室的门开了,安晓兰被推出来,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却清醒了。看到我们,她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安筱冬赶紧走过去,扶着她的床:“兰姐,你以后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别硬撑。”
安晓兰住院的这几天,我和安筱冬轮流照顾她。我每天早上做好粥,送到医院,帮她擦脸、削水果;安筱冬早上去店里安排好工作,就来医院陪她说话,给她讲我们院子里的事,讲小满的调皮,讲苏晓和林哲的帮忙。
有天下午,安晓兰看着我给她削苹果,突然说:“筱潇,你对筱冬是真的好,比我这个姐姐还细心。上次他在西沟村,冻得腿上都是冻疮,我那时候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他受那样的苦。”
“兰姐,都过去了,”我把苹果递给她,“现在筱冬有我,有大家,不会再受委屈了。”
安晓兰咬了口苹果,点点头:“我知道,这几天我看你们在一起,你会记得他不吃香菜,会帮他整理衣领,会在他累的时候,递上一杯水;他会记得你腰不好,不让你蹲太久,会在你说话的时候,认真听着,眼里只有你。你们这样,确实像一家人。”
我心里一暖,刚想说话,就看到安筱冬提着饭盒走进来,听到我们的对话,他的脚步顿了顿,眼神亮了。安晓兰看到他,笑了笑:“筱冬,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安筱冬走过去,坐在床边。安晓兰看着他:“筱冬,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看到了你和筱潇的相处。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也会好好过日子,我以前是太固执了,总觉得别人的眼光重要,却忘了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以后你们好好过,我不会再反对你们了。”
安筱冬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抓住安晓兰的手:“兰姐,谢谢你,谢谢你能接受我们。”
“傻孩子,”安晓兰拍了拍他的手,“你是我弟弟,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只是以后你们遇到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别自己扛着。我虽然嫁在南方,但也是你的家人,能帮你们的,我一定帮。”
出院那天,苏晓和林哲也来了,还带着小满。小满抱着安晓兰的胳膊,笑着说:“兰阿姨,你好了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院子里,跟我们一起种虞美人了?等虞美人开了,我们一起荡秋千好不好?”安晓兰笑着点头:“好啊,等虞美人开了,我们一起荡秋千。”
回到小院,安筱冬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安晓兰出院,也庆祝我们得到了家人的接受。吃饭的时候,安晓兰夹了块排骨给我:“筱潇,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有什么事,跟兰姐说。”我点点头,眼眶有点红——我终于有了真正的家人,有安筱冬,有兰姐,还有身边的朋友。
吃完饭,安晓兰要回南方了,临走前,她拉着我和安筱冬的手:“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常来看你们的,下次来,我要看看虞美人开花的样子,还要尝尝你们种的橘子。”安筱冬点头:“兰姐,你路上小心,到了南方给我们报平安。”
看着安晓兰的车消失在巷口,安筱冬握住我的手,低头看着我:“筱潇,我们终于被家人接受了。”我靠在他怀里,笑着点头:“嗯,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了。”
“对了,”安筱冬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以后在外面,我不叫你‘姐姐’了,就叫你‘筱潇’,这是你的名字,也是我想让所有人知道的,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姐姐’。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叫你‘姐姐’,好不好?”
我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这个称呼的改变,不是疏远,是他从心底里的接受,是他给我的尊重,是他想在所有人面前,公开承认我们的关系。
“筱潇,”他叫了我一声,声音很轻,却像颗糖,甜在我心里,“我们去看看虞美人吧,说不定过几天就开花了。”
我们蹲在围栏边,看着虞美人的新芽,在春风里轻轻晃。安筱冬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温暖的掌心贴着我的衣服,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慢慢重合在一起。
“筱潇,”他又叫了我一声,笑着说,“明年我们把院子再扩大一点,种更多的花,再盖个小亭子,夏天的时候,我们在亭子里喝茶,看满院的花,好不好?”
“好啊,”我笑着点头,“还要叫小满来,叫苏晓和林哲来,叫李婶和老吴来,大家一起在亭子里吃饭,聊天,像一家人一样。”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声音很坚定:“会的,我们会有越来越多的家人,会有越来越多的幸福。”
春风吹过院子,带来虞美人的清香,带来向日葵的希望,也带来我们未来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有他叫我“筱潇”的温柔,有家人的接受,有朋友的陪伴,有满院的花开花落,有我们永远不分开的约定。
月光慢慢升了起来,洒在我们身上,洒在虞美人的新芽上,洒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会有更多的温暖,更多的幸福,因为我们有彼此,有家人,有对生活满满的期待——就像这虞美人的新芽,总会在春风里,开出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