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5、抓贼 ...
-
两人再度回到曹府时,天色已暗,府内各处也点起了灯笼。
听闻他们返回,徐氏又匆匆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焦急与期盼。
“敢问二位仙师,何时才能动身去抓那恶贼?”她问道。
周玄之神色从容,安抚道:“夫人莫急,明日应可动身追索。眼下还需向夫人借一物,最好是那贼人贴身接触过,或者与他偷走物品有关的东西。”
徐氏眼睛一亮,立刻道:“有,有。二位请稍候。”
她示意身旁的管事,那管事快步离开,而后捧着一个用素色绢帕小心包裹的小包过来。
徐氏接过传给宋安。
“这是当日与贼人的打斗时留下的,妾身曾听人说起仙家法术或能凭此寻人,便特意留心收好了。”
宋安接过,小心揭开绢帕。
里面是几缕深褐色、略显干枯的头发,还有一小块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布条,上面沾染着些许早已干涸的血迹。
周玄之凑近看了看,点点头:“此物甚好,比寻常物件更为直接有效。”
他心中暗想,这东西都有确实省了不少麻烦。
徐氏闻言,又殷切道:“那便好,那便好。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二位仙师也辛苦了。若不嫌弃,就在此留宿一宿,明日也好早些起身行事?”
周玄之也不拒绝,拱手笑道:“如此也好,有劳夫人安排了。”
曹氏连忙吩咐下去,很快便有下人前来,恭敬地将宋安和周玄之分别引至客房。
宋安被带进一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厢房。
房间比她住过的地方宽敞不少,床铺柔软,下人退下后,屋内便只剩下她一人。
她洗漱完毕,吹熄了灯,躺在陌生的床铺上。
身体明明有些疲惫,思绪却异常活跃,翻来覆去,竟是毫无睡意。
或许是因为今日不同往常。
白日里的经历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今日买了衣裳、县衙前周玄之的行为、曹府内一片狼藉的现场、灵市光怪陆离的见闻、那间神秘小屋与老者、还有那枚鉴子……
一切皆与山上日复一日的单调训练有所不同。
她睁着眼,在黑暗中静静望着上方,思绪飘荡。
从前在边江县,她的世界不过是家门前的田埂、远一点的市集,最远便是送大哥离开时去了别村。
后来踏入青山剑宗,忙于适应学习,也确实进步了不少,但待人接物也因为练习的时间少了许多,要是没问题出什么事,基本不会注意他人他事。
此番下山,短短一日,她却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方天地究竟是何模样?有多大?其中的人们又是如何生活的?如何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真正立足?
她知道得太少了,少到连通过想象都无法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好奇与隐约不安的复杂情绪。
宋安就在这纷乱的思绪中辗转反侧,不知何时睡着了,只是感觉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
宋安与周玄之在曹府用过早膳,便带着那包发丝血迹,动身去找人。
出了门后,周玄之取出一根头发,小心地置于那鉴子中央,一手按于是其上,引灵启动。
鉴子微微一震,镜背上那两根银色细针先是毫无规律地乱颤几下,随即旋转起来。
数圈之后,缓缓停住,那根较长的细针指向的方位,就是要去的方向。
“走。”周玄之托着鉴子,朝指针方向行去。
路上,他想起案卷所述,随口与宋安闲聊:
“说起来,这贼人也真是奇怪。偷了东西不赶紧跑,还藏在屋里。被发现了不说,竟还被一个妇道人家给打伤了,啧啧,真是离谱。”
宋安活动了一下手腕,反驳道:“这有什么,说不定那徐氏学了防身术。而且待会找到了,我还能将他直接拿下呢。”
两人跟着鉴子指引,穿街过巷。
起初路径还算清晰,但走着走着,周玄之眉头渐渐皱起。
他们一直在绕着曹府外围打转?当再次经过曹府时,宋安停下了脚步,一把拉住了还想往前走的周玄之。
“等等,这都第三圈了,这鉴子是不是有问题?”宋安说。
周玄之也停下,狐疑地拍了拍手中的鉴子:“不应该啊。而且你看,指针并非固定不动,我们走动时它仍有细微调整,说明它确实在感应着。”
宋安目光扫过眼前曹府围墙,又看了看鉴子上那固执指向府邸方向的指针,想到一种可能。
他们一直沿着道路走,被房屋墙壁阻挡,视线和路径都受限制。
如果目标并非在直线距离的远处,而是就在这府邸之内,或者紧贴着府邸的某个处呢?
鉴子感应的是直线方位,他们绕道而行,自然就会不断路过目标所在的方位点。
“鉴子如果没坏,那贼人很可能就在这府附近。”
周玄之低喝一声:“上房。”
说罢,他身形一跃,几个攀爬便跳上旁边一户人家的屋檐。
宋安紧随其后,几个起落,也稳稳站在了瓦垄之上。
居高临下,视野较宽。
周玄之紧紧跟随指针所指,调整去向。
很快,当他们来到一间紧邻曹府后墙,一座低矮小屋上方时,鉴子上的两根银针突然剧烈地同步颤动,随即短暂地完全重合了一瞬,之后分开。
周玄之立刻转头,两人对视。
宋安会意,对他点了点头。
就是这里!
周玄之立马落到院中,宋安跟上,里屋的木门虚掩着,留有一条缝隙,外面的院门大开着。
周玄之走到里面察看,只见屋角蜷缩着一个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破布,正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周玄之迅速上前,一把扯出那人嘴里的破布。
“咳,贼……跑……”
那人急促地喘息咳嗽,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挣扎着用被缚的身体示意门外方向。
他往外面看去,宋安已经追了出去。
刚才她就感知到急促的移动,看见里面被绑住的人,她马上确定,那是逃跑的贼。
她口念法决,加强感知。
在纵横交错的巷陌间的墙上移动,几个跳跃后,前方一个正在埋头狂奔的瘦小身影映入眼帘。
那贼人似有所觉,惊恐回头,正看见宋安疾追而来的身影。
他口中又急急念诵起晦涩的法诀,速度陡然再增一截,试图拉开距离,还转身跑进巷道。
而宋安依旧保持着迅速的追击。
距离在那人又慢慢降下来的速度下,不断拉近。
眼看就要追上,那贼人两侧高墙,宋安心念一动,腰间短剑出鞘。
越过那贼人,在其前方三尺处骤然悬停,剑尖直指其前方。
那贼人骇然失色,狂奔之势却难以马上停住,还是宋安的短剑退了半分。
他僵硬地转过头,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煞白,看着走过来的宋安。
宋安行至那人面前,尚未开口。
对方忽地跪倒在地,开始磕头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仙师饶命啊!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家中老小还要靠我养活啊。”
宋安站定,垂眸看着眼前这毫无尊严的磕头求饶的人,心中有的更重的不解与厌恶。
她冷声质问道:“若你家中真有老小需你奉养,你又怎敢干此等勾当,岂不是更置他们于不顾!”
那贼人磕头的动作一顿,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才缓缓起身。
他继续求饶,声音愈发凄切:“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保证,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偷了!”
说着,他竟手忙脚乱地去脱脚上那双看起来与他有些不衬的鞋子。
“对了,这双鞋子!是一位仙长送给我的,我把这宝贝给您,求您高抬贵手。”
宋安眉头紧锁,看着他那急于脱鞋的狼狈模样,心中反感更甚:“谁要你的鞋子!
宋安眉头紧蹙,看着他那卑微又透着算计的模样,心中反感更甚。
“谁要你的鞋子。你犯下数十起窃案,盗取钱财无数,你既知错,理当将赃物尽数归还,向失主诚心悔过,求得宽恕,或许官府还能酌情减刑。”
那人脱另一只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哀求之色渐褪,多了些空洞。
他喃喃道:“还?我又没偷多少,我后面偷的都是那些富商之家,他们少了那几百几千两,不过少买件古品、少赴次宴席,照样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日子照样过得滋润。我拿一点来活命,有什么错呢?”
他忽地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宋安。
“哦,我明白了。你是徐氏那毒妇找来的吧?就因为我无意中撞破她与府中管事的腌臜私情,她才这般兴师动众,非要置我于死地对不对?”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加快:
“麻烦你转告她,那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再也不敢以此要挟她了。我可以离开青山县,永远不再回来,只要放我一条生路,行吗?求你了。”
宋安听着他这一番东拉西扯、避重就轻的说辞,目光愈发凌厉。
眼前这人,对自己所犯盗窃之行的所谓悔改,不过是脱罪的托词,此刻又将罪责牵扯到什么私情、要挟上,更是胡搅蛮缠,混淆视听。
宋安清晰明了地回答他:“偷,便是错。与你所言私情何干?与别人家财多寡何干?律法良心之上,岂容你如此狡辩!看来你至始至终,都未曾真心悔过。”
那人像是被刺痛,声音低了些:“我当然知道是错,可我能怎么办?我娘……我娘就是活活饿死的。我想做个好人,可这世道给过我活路吗?是它逼我去偷的!”
宋安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胸中怒火与一种难以言说的滞闷交织。
她正欲再驳,巷口已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与呼喝。
是周玄之,他身后还跟着的不少人,正是曹府那位管事,以及七八个手持棍棒、身材壮硕的家丁。
那管事一见到瘫跪在地的贼人,立刻冲上前来,怒目圆睁。
贼人见到那管事凶狠模样,浑身一哆嗦,立刻低下头,缩起肩膀,再不敢言语。
“来人,给我绑结实了。”
一声令下,两个家丁上前动作粗暴地将那贼人拽起,用粗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处理完贼人,管事立刻又换上一副殷勤面孔,对二人道:
“二位仙师辛苦了,贼人既已擒获,在下这就命人将他押送官府法办,还请二位随小人回府稍坐,喝杯热茶,奉上赏金。”
他说着,对押着贼人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家丁们会意,推搡着那垂头丧气的贼人,往官府方向而去。
周玄之走到宋安身边,注意到她的情绪,用扇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低声道:
“人已抓到,自有官府律法裁断。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走吧,莫为这等人生气了,没意义。”
宋安望着那贼人被拖走的背影,胸中郁气未消。
她确实生气,气这贼人的冥顽不灵、强词夺理。但周玄之说得对,话本就说不通,再争辩也无意义。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