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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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双手拢在袖子里，闻言手指扣紧。
难不成，应慈方丈知道些什么？或者看出点什么？
柳絮立在原地，不知怎么回这位看上去慈祥庄重的老和尚，裴放让其他人先去禅房歇息，上前一步，笑道：“是不容易，路上还遇上狼了。”
应慈方丈的话头也被引了过去，他道：“近些日子，山里狼多，施主们没受伤吧？”
“那倒没有。”
应慈方丈引着裴放和柳絮等人到另一条道，“几位这些日子便歇在这里吧。”他又对柳絮道，“皇上和我说了，施主梦魇得厉害，明日寺里有驱邪仪式，施主不妨一同来大殿。”
柳絮收紧的心渐渐回落，“好，多谢方丈。”
回到房中，柳絮和梁休先将行李放好，梁休住在隔壁的耳房，他拣出一袋药包，“公子，我去庙里借个炉子替你煎药。”
“今日就不必了。”柳絮压下梁休的手，“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可太医说……”
“太医对这梦魇这有法子的话，我也不会来安泰寺。”
柳絮此话不假，方来鹊京时，为了料理府上的刁奴，有段时日他的确故意拖着不喝药，但这次不一样，太医开的方子都无甚大用。
梁休也不坚持，打来了热水伺候柳絮沐浴洗漱，这才回房。
安泰寺毕竟是国寺，寝舍虽然比不得皇家，但也干净宽敞，柳絮不挑，很快就熄灯睡下。
他还想着应慈方丈对他说的那番话。
万般因果加诸于身……
是什么？
他的重生？
还是他对兰绪明见死不救，还取代了兰绪明的身份？
或者是……裴放跟应慈方丈说过什么？
今日看来，应慈方丈和裴放的关系很是热络，裴放对他甚至比对皇上还多一丝恭敬。
为什么？
柳絮翻了个身，忽然发现了被自己忽略的部分。
对了，应慈方丈称呼裴放“世子”。
当今北昭的世子只有一位，那便是太子的儿子，裴放算哪门子的世子？顶多是个“小侯爷”。
想到这里，柳絮猛地坐起身。
他要去找裴放好好问一问。
裴放一开门，好些时候没移开眼。
柳絮身着寝衣，外面披了一件长袍，随便挽了个发髻，看着松松垮垮，人倒是很有精神，不等裴放让开身，就闯了进去。
“兰公子夜闯民宅，有何指教？”裴放站在门边，没有要跟着进来的意思。
柳絮只好带他阖上了门。
“你之前说，我们是共犯。”
裴放挑了挑眉。
“你知道我所有的过往，但我却不知道你的，算不上共犯。”
“兰公子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裴某人都答。”
柳絮没想到裴放那么爽快，“此话当真？”
裴放道：“当真。”
柳絮压低了声音，如同耳语，“整个鹊京，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不是兰绪明？”
“兰公子，欺君可是死罪。”裴放道，“我犯了死罪，但还不想死。”
“那应慈方丈说的是……”
“他是得道高僧，他看得见的，旁人未必看得见。”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质子偷梁换柱的事？”
裴放似乎是被他逗笑了，“我没同他说过，他怎么会知道？”
柳絮：“……”
说来说去也是这几句车轱辘话。
“你不是要问我的事吗？”裴放低头用剪子剪了一截烛芯，“怎么老是在提别人？”
“那……”柳絮试探着开口，“你多久来一次安泰寺？”
裴放如实回答：“基本上是一年两次，一次祭拜肃王，一次是年底祭祀。”
“既然一年才来两次，为何你待应慈方丈如此亲切？”
“我幼时在安泰寺待过一年，应慈方丈待我好，我便待他好。”
原来如此。
柳絮看了看裴放，居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裴放又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待一年？”
他上赶着说，柳絮又不想问这个了，只专注问自己想知道的，“他喊你‘世子’，是何用意？”
“这两个问题得一起答。”裴放一错不错地望着柳絮。
柳絮早就习惯他这爱卖关子的性子了，于是问道：“好吧，那你为什么会在安泰寺待一年？”
裴放搬了把椅子坐在柳絮对面，“十年前，肃王叛乱失败遭到清算，我作为肃王的独子，在鹊京的地位实属尴尬，裴氏的地位同样尴尬，我爹辞官回乡，就对外谎称我生了重病，请皇上把我送到安泰寺清修。”
肃王独子？
“你是……肃王世子？”
裴放平静地点点头。
屋外蝉鸣喧天，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把真相抛了出来。
柳絮讶异道：“裴家长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裴放道：“当年我爹娘生了三个孩子，活得最长的，三岁就夭折了。皇上体恤国舅爷，便和肃王商量，将我过继到了裴氏本家。”
难怪裴放这么些年以纨绔子弟示人，原来是担心皇上猜忌。
“这些皇家秘辛，在鹊京都藏得死死的，我以为你还要再多卖些关子才肯告诉我。”柳絮偏过脑袋道。
这一歪头，簪子便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裴放先一步捡起递给了他。
“谢谢。”
裴放抬头一笑，“你还是头一回真情实意和我道谢。”
柳絮一把夺过簪子，没好气道：“整日臭脸相迎你就高兴了。”
裴放贱兮兮道：“那还是多给我点好脸色吧。”
他顿了顿，正色回了柳絮方才的话，“你既想顺着权柄往上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爬呢？”
柳絮不想簪发了，他把簪子放在袖口，缓缓开口：“我只是想自保而已，靠自己的权柄自保。”
他嗓音清越，沉下来时犹如清风撞竹，裴放听着，道：“如此甚好，不过最好擦亮眼睛，不要所托非人了。”
柳絮怔住，“你已经知道了？”
裴放拍了拍衣袍，也不否认，“兰公子，质子府外的守卫，是听我调遣的，这种事，想不知道也难。”
柳絮并不因为自己和沈奉竹的事情被裴放撞破而有半分耻意，他更关注前面那句话，“你说我所托非人？怎么，瑞王在裴大人眼中，不是什么良人？”
“瑞王殿下才干超群，是好王爷、好臣子。”裴放耸肩，“可再好的人，若是不合适，也不一定是良人。”
柳絮莞尔，道：“裴大人怎知我和瑞王不合适？”
裴放不再辩驳，只道：“是我逾矩了，兰公子只当没听过这番话。”
柳絮已然知道了他想知道，不在裴放屋里多停留，趁着夜色回到了自己房中。
他和瑞王合适也好，不合适也罢，今后北昭动荡，沈奉竹还能再活个七年，他本也没考虑未来的事。
他能救得沈琢丰，不一定救得沈奉竹。
何况，他只知沈琢丰真心待他好，沈奉竹究竟是爱他的皮囊，还是别的什么，柳絮不知道，也不在意。
怀着一肚子的心思躺下，许是身处安泰寺的缘故，柳絮竟然少有地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柳絮先闻到了药味，才悠悠转醒。
夏季炎热，清晨倒是凉爽，柳絮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梁休推开一道窗户缝，和柳絮大眼对小眼。
梁休道：“我来看看公子醒了没。”
之前在鹊京，柳絮每日早起，都是梁休定时来叫他的，这回来了安泰寺，见柳絮一整夜都没发梦魇，难得睡个整觉，既无要事，便也不着急来叫他。
“醒了。”
柳絮起身，洁面洗漱，穿上外衣后，药也熬好了，梁休端来红木托盘，上面放着颜色发黑的汤药，还有一小碟糖块。
“公子，先吃药吧。”
柳絮点点头，汤药还热着，热气扑倒面上，光闻着就联想到苦味，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反悔道：“梁休，我不是很想喝。”
“那就不喝了？”梁休觑着柳絮，作势要把托盘端走倒了。
柳絮按下了他的手，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喝。”
他只是抱怨一句，柳絮从小生活得艰难，即使入了鹊京，也没染上铺张浪费的习惯，一口喝了苦涩的汤药后，立马往嘴里塞了一块糖。
简直是难以下咽。
裴放身上还有宫中派发的任务，一大早就在忙碌，柳絮清闲得很，在寺庙园林中逛了一上午。
安泰寺是佛门重地，不能见荤腥，中午是素斋，用过午膳，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轻声道：“兰公子，应慈方丈想请您去正殿，您现在方便去一趟吗？”
柳絮点头。
“请随我来。”
柳絮到正殿时，殿内人已经很多了，应慈方丈冲柳絮慈祥一笑，小沙弥将柳絮带到他身边便退至一旁。
“应慈方丈，你找我。”
应慈方丈道：“施主动身之前，皇上已和贫僧打过招呼，说你梦魇缠身，药石也枉然，嘱咐贫僧为施主诵经祈福。”
“皇上仁慈，有劳方丈了。”
应慈方丈指向柳絮身后的蒲团，“施主请坐。”
殿内燃了香烛，殿外香火鼎盛，丝丝缕缕同骄阳缭绕缠绵，衬得堂上镀了金漆的佛像恢宏又迷蒙。
柳絮耳畔是此起彼伏的诵经声和木鱼声，香火的味道传至鼻尖，熏得他有些犯困。
大概半个时辰后，周遭的一切归于沉寂，更显得大殿庄重肃穆，应慈方丈手上握着三支线香，在烛火上绕了一圈，插在案上的香坛上。
他先敬拜了三下，而后对柳絮道：“施主，结束了。”
“多谢方丈。”柳絮撑着身子站起来，其实也不知这有什么作用。
应慈方丈却又道：“施主，兰因絮果，应早悟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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