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劝我少喝酒熬夜》观鹿闻野

24、复杂

　　辛夷是在一阵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手机闹铃声中惊醒的。
　　那铃声来自客厅，是她自己设定的、每天雷打不动的起床号。然而，此刻它听起来却异常遥远和……不合时宜。
　　辛夷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吊灯，以及身边均匀呼吸的温热躯体。
　　记忆如潮水般回笼——迷离的灯光，交缠的呼吸，失控的亲吻，以及最后……自己那狼狈而惊恐的溃退。
　　她竟然在苏叶的房间里，在苏叶的床上，睡着了。
　　而此刻，左手运动手表上的时间清晰地显示：8:10。
　　这是她工作以来，生平第一次，毫无理由地迟到了。心脏因惊慌而骤缩，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太大，惊扰了身旁的人。
　　苏叶皱着眉，极其不情愿地掀开眼皮，眼底是明显的睡眠不足和被打扰的起床气。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只留给辛夷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辛夷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她看着苏叶的背影，昨晚最后清晰的画面浮现于脑海——在自己崩溃之后，苏叶是如何迅速地收敛了所有情欲，如何用那样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安抚她，如何只是和衣躺在她身边，甚至连一个逾越的拥抱都没有，就那样静静地陪着她，直到她精疲力尽地睡去。
　　这份克制与尊重，让辛夷在羞愧难当之余，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酸楚。
　　算了，反正已经迟到了，索性请假吧。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科室主任的电话。
　　“王主任，我是辛夷。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急事，上午需要请个假……对，大概半天，下午我会准时到岗。好的，谢谢主任。”
　　请假出乎意料地顺利，医院的前辈对她一向宽容。
　　刚挂断电话，就听到身后传来苏叶略带沙哑、有点酸溜溜的声音：“真好啊！说请假就请假。我也想请假，可惜今天还要去法院交材料，还有个难缠的客户要见……”
　　辛夷回头，看见苏叶已经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走出房间，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嘴里已经开始熟练地吐槽起工作。
　　她完全，没有提及昨晚任何一个瞬间。
　　这种心照不宣的“失忆”，让辛夷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空落。
　　苏叶动作极快地洗漱，换衣服，在卫生间和卧室之间穿梭，像一阵风，匆匆忙忙。她换上了标准的职业套装，画了淡妆，将昨晚那个情绪外露、温柔守护的她，重新包裹进精英律师坚硬的外壳之下。
　　就在她拎起包，准备像往常一样冲出门时，辛夷叫住了她。
　　“苏叶。”
　　苏叶停在玄关，回头。
　　辛夷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保鲜袋，里面装着一根剥好的玉米和一个水煮蛋，甚至还担心太烫，细心地用厨房纸巾包住了玉米棒的下端。
　　“路上吃，别饿着。”
　　辛夷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仿佛在她打电话和发呆的间隙，就魔法般地准备好了这一切。
　　苏叶愣了一下，接过袋子，指尖碰到温热的鸡蛋壳。她抬起眼，看向辛夷的眼睛。辛夷的眼神十分复杂，有关切，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丝未散的余悸，但唯独没有排斥和疏远。
　　“谢谢。”苏叶扯出一个笑容，晃了晃手里的早餐，“我去上班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辛夷一个人，和满室寂静。她缓缓靠在墙上，松了口气，却又被更深的迷茫笼罩。
　　往后，她该怎么面对苏叶呢？
　　而门的另一边，快步走进电梯的苏叶，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迅速垮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手里温热的早餐，心里五味杂陈。
　　昨晚，她又失眠了。
　　在确认辛夷彻底睡熟后，她几乎是用逃的速度去了浴室。身体里被撩拨起来又被强行压下的火苗并未熄灭，而是强烈灼烧着她的理智和感官。她冲了个澡，甚至……在夜深人静时，羞耻又无奈地偷偷换掉了那条因为动情而变得黏腻的内裤。
　　她对辛夷有感觉，是毋庸置疑的生理事实。
　　但除此之外呢？
　　心动是真的。
　　看到辛夷清冷外表下的脆弱，她会心疼；看到她在专业领域发光，她会崇拜；收到她笨拙的关心，她会雀跃。
　　喜欢，好像也有。
　　喜欢她的认真，喜欢她的反差，喜欢和她在一起时，那种安心与刺激并存的感觉。
　　可是……如果是恋人？
　　这个词太沉重了。在一起意味着责任、承诺，以及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的勇气。苏叶看似活得张扬肆意，但在感情上，其实是个胆小鬼。她怕麻烦，怕受伤，更怕自己的一时冲动，会再次伤害到辛夷那颗看似坚强、实则布满裂痕的心。
　　她们的关系，仿佛走在一条悬空的钢丝上，进一步是未知的深渊，退一步……又让人如此不甘。
　　“烦死了！”苏叶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电梯壁上，低声哀嚎。
　　玉米和鸡蛋的温热透过塑料袋传递到掌心，就像辛夷那个人，看似清冷，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暖意。
　　这顿早餐，苏叶吃得心情复杂，味同嚼蜡，却又……舍不得扔掉。
　　这个清晨，两个看似恢复正常的成年人，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心事，走向了她们熟悉又变得有点陌生的日常。而那扇被关上的门，隔开了空间，似乎却隔不断门内门外同样纷乱的心跳。
　　苏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