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企业文化？呵，鬼才信。 ...
-
续接上章——
辞絮焉站在码头带着咸腥气的夜风里，看着脚边那绺被火焰燎断、已成灰烬的银发，和自己亲手点燃的旧账本一同在风中打着旋。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某种更深的、腐烂的气息。那几个原先隶属于马三的小头目在她面前噤若寒蝉。
辞絮焉看了看，刚才被自己点燃，灰烬随着风打转的账本，嘴角倒是上扬的灿烂但却附着寒霜。
“所以，”辞絮焉开口，声音虽不高，却让所有人头皮一紧。
“这烂账上的窟窿，是觉得我这眼睛和马三一样瞎？”
此话一出那个瘦高个儿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指着旁边一个那膀大腰圆的男人：“三当家！是、是恩目！上次那批‘海鲜’的损耗，他谎报！贪了三成！”
被称作黑熊的男人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地面都仿佛震了震。他嘴唇哆嗦着，求饶的话已到了嘴边——
“咔哒。”
一生手枪上膛的声音打破沉寂，刚才那瘦高个将以上膛的手枪抵在恩目头上，而这冰凉的触感恩目可太熟悉了，正在颤抖的身体几乎瞬间僵住。
那瘦高个码遮，虽然身体哆嗦，但是眼睛瞪大的几乎就要凸出来，就是下了杀意的恨：“恩目，你自己贪，别带上我！”
而在就要扣动扳机只是，而一旁脸上那嘴角灿烂的就要咧到耳根的辞絮焉及时制止了码遮，带着戏谑的轻指那僵硬的恩目：“哎，别杀呀，不然谁来填着窟窿？难不成你。”
“不，我当然没那本事，我、我冲动，我冲动。”说着码遮强压心中杀意，将那手枪收回去。
而恩目一看要留自己，顿时将就要抓住这稻草，跪徒这来到辞絮焉面前死命抓着辞絮焉裤脚，惶恐而又哀求的说：“谢谢三当家，饶我一命！他大家我保准，我保准没有下次。”
说完便又磕了几个，不过这求生欲也是挺足的，额头都见红了。
这时不知何时陆晨离去的走了过来。
他没看地上跪着的人，只是朝着辞絮焉的方向，用那种公式化的、带着恰到好处恭敬的语气开口：
“颜总。”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水，瞬间凝固了现场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辞絮焉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转向他，眼神里带着被打断的不悦和询问。
“到了辆车，是二当家的人。要您现在去一趟，有急事。”
“……”
一瞬间的寂静。
跪在地上的恩目，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却不敢抬手去擦。
辞絮焉的目光在陆晨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判断这消息的真伪与深浅。随即，她脸上那种看戏的、带着点讥诮的表情又回来了。她重新看向地上的恩目，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幕间休息。
“下次？”她轻笑一声，语气却冰冷，“在我这儿，没有下次。”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恩目身上，但话里的意味已经变了，不再纠结于具体的账目，而是纯粹的寻趣的权威碾压。
“滚起来。那账目上窟窿，从你这个月的份例里扣双倍。再让我发现你的手不干净，”辞絮焉声音顿了顿，视线扫过他刚才跪着的地方，“剁了。”
这话说完，辞絮焉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踩着满地的狼藉与灰烬，走向码头外等候的车辆。新剪短的银发在颈后随风拂动，带起一阵陌生的凉意。
---
车并未驶回市区的“安全屋”，而是在城市边缘绕了几圈后，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前。
而那早有一名穿着黑色夹克、眼神精亮的小头目等在门口，见到辞絮焉下车，立刻堆起热情笑容迎上来，看这笑容却难掩审视。
“哎，颜总！码头那边辛苦了！”他搓着手，“我叫候灏，老板吩咐了，带您熟悉熟悉咱们其他‘业务线’的环境，以后也好办事。”
辞絮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正合她意。她正需要这样一个合理的身份，去窥-探这片迷雾之下，究竟藏着多少污-秽。
辞絮焉眼神扫过候灏语气淡漠：“带路。”
候灏连声应着，引她往建筑深处走。经过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陆晨（陈路）时，候灏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为难：“陈会计，里面有些区域……账目暂时还没延伸到，您看……”
陆晨立刻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语气是程式化的顺从：“明白。我在外面等颜总。” 他自觉地和另外两名看似放哨、实则监视的守卫站到了一起，低眉顺眼，将一个初来乍到、谨守本分的会计师形象扮演得无可挑剔。
辞絮焉走前看了一眼陆晨，心里佩服这演技，然后径直跟着候灏走进了建筑内部。
这里比她想象的更大，结构复杂，像一座冰冷的钢铁迷宫。候灏的介绍如同背诵说明书，哪些区域是“物流中转”，哪些是“特殊仓储”，哪些是“员工休息区“”……
辞絮焉看似随意地听着，但那双普鲁士蓝与水晶灰的重瞳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无声地记录着通道走向、监控死角、人员分布，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大约十六分钟后，她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是集团配发的内部通讯器，除了几个核心号码，几乎与外界隔绝。她不动声色地掏出来，屏幕亮起，一条新信息，来自陆却舟。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地理坐标。
辞絮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好”师兄，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过辞絮焉倒是并未在意，随即便又将手机揣回兜里。
又过了约莫八分钟，正在前面引路的候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形一振，然后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故作自然的探究：“颜总，刚才……二当家有没有给您发什么信息？比如一个位置什么的？”
辞絮焉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一片坦然的淡漠，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嗯。怎么？”
辞絮焉立刻松了口气，笑容变得真实了些：“那就对了！二当家吩咐了，那地方……算是咱们的一个‘特色展示区’，让我务必带您去瞧瞧。说是能让新来的核心成员，更深刻地理解集团的……嗯，企业文化。”
‘企业文化？呵，鬼才信。’辞絮焉心底冷笑，面上却只是懒懒地抬了抬下巴：“呵，都说是企业文化了，那我还真得去瞧瞧。”
---
云州边境的公路像一条灰扑扑的带子，缠绕在郁郁葱葱的山岭间。车窗外的景色从城镇的喧嚣褪变为乡野的静谧，又逐渐染上异域的、略显凌乱的绿意。
前往坐标地点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下马威。
不过这车窗被特殊材质覆盖，完全隔绝了外部视线。辞絮焉靠在椅背上，似乎对窗外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有偶尔因车辆颠簸而借机锐利飞快地扫过窗外模糊的光影变化和大致方向。
辞絮焉不能表现得过于刻意，但那属于警察和法医的本能，让她的大脑如同自动驾驶的雷达，无声地绘制着路线图。
坐在辞絮焉斜前方的陆晨，自上车起就被两个面无表情的手下“客气”而强硬地戴上了降噪耳塞，并蒙上了眼罩。
他此刻就像一个被精准封装好的货物，与外界的一切信息隔绝，只剩下沉默的侧影，彰显着“陈路”这个身份的顺从与孤立。
陆晨安静所以有些懒散的倚上车座靠背，在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的样子，仿佛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塑。
辞絮焉用余光瞥过，心中那股别扭感更甚。她认识的陆晨，何曾如此……顺从。
颜绪诸的待遇则“优渥”得多。她不仅双眼自由，耳边还萦绕着副驾驶座上那候灏喋喋不休、带着炫耀的介绍。
“三当家，您刚来，有些门道得清楚。”候灏半侧着身子，唾沫横飞，“就咱们现在去的这地儿，‘乐园’，那可是个好地方！那些个小羊羔，嘿，甭管是国内不听话的，还是隔壁‘果园’新送来的，都得在这儿过遍水，挑拣挑拣……”
他的话语里混杂着大量黑话和隐喻，但核心意思昭然若揭：这是一个位于境外的人口中转与训练基地。孩子们像货物一样被集中、分类，听话的被培养成工具，不听话的则被“物尽其用”。
辞絮焉脸上尽可能的演着事不关己的淡漠，甚至为做足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在听一场无聊的讲座。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却随意地放在身侧，指尖下是她那部装了定位器、却也功能齐全的新手机。
手机后台，录音软件正在无声地运行，将小头目那令人作呕的解说，实时转化为冰冷的文字。现在她不需要听，她只需要这些文字作为未来的铁证。
几分钟后，辞絮焉听着候灏的介绍，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现在是真的想把陆晨耳朵上的降噪耳机拿下来给自己带上。
辞絮焉抬眼看了眼候灏，随即不知从大衣哪个口袋掏出本有包书皮的《禁毒法》。
候灏再看到辞絮焉的眼神后，心里一惊，姗姗闭嘴了。刚闭嘴看到辞絮焉掏出本书本想调侃，但在看清书中之后更加闭嘴了。
候灏眼神一惊，嘴巴张开又合上，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大概20分钟后，辞絮焉是真的被候灏那不可置信而又疑惑、佩服等蕴含多种情绪的眼神给盯毛了。
会上书，拿出了手机。
辞絮焉解锁屏幕，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几个预装应用上滑-动，最终，本身打发时间，结果看到了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几个预装软件。
‘哦豁，居然是谷歌全家桶？’
-----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车辆终于停下。空气中弥漫着与云州截然不同的、湿熱中带着植物蒸腾气息的味道。辞絮焉心中了然，这估计已经离开国境，大概率是到了与云州接壤的越南境内。
下车的地点，是一处位于越南老街省郊外的私人庄园。高墙、电网、隐蔽的摄像头，以及门口持枪、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守卫，无不昭示着此地的非同寻常。
一下车，辞絮焉就伸了个懒腰，仿佛坐累了。“有吃的没？饿了。”她语气自然，甚至带着点蛮横。
候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新上任的三当家如此……随性。他赶紧赔着笑，让手下在路边尚且开门的小店里买了一-大堆当地小吃和水果。
辞絮焉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一根薯条、一块菠萝都没分给旁边的陆晨。辞絮焉吃得尽兴，仿佛这只是一场郊游。
直到候灏引着两人走进庄园主体建筑，内部是另一种风格的压抑。奢华的装饰透着暴发户式的品味，空气中浓郁的香薰试图掩盖什么，却反而让那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伤口腐-败的气味变得更加诡异。
辞絮焉面无表情地跟在候灏身后，直到穿过一条长廊，眼前景象豁然一变——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被玻璃隔断的展示厅。而就在第一个隔间里，她看到了那个孩子。
不是一个，但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完全被靠边的那个身影攫住了。
那是个男孩，约莫十岁。他蜷缩在角落，身上……几乎不能称之为完整的皮肤。东一块西一块，缝合着不同颜色、不同质地的动物皮毛——有的像是狗的，有的像是猫的，那些皮毛并非鲜活，而是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黯淡，与孩子本身苍白的肤色形成狰狞的对比。
缝合的痕迹粗粝而混乱，像拙劣的针线活落在活生生的血肉上，许多地方皮开肉绽，红肿溃烂，黄白色的脓液浸-透了皮毛的边缘，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甜腥与骚臭混合的气味。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双手。他的右手手掌齐腕而断，伤口愈合得扭曲狰狞。而原本属于那只手掌的五根手指，此刻却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异位缝合在了他的额头上！那五根青紫、萎缩、指甲怪异生长的手指，就那么突兀地、静静地贴在他的眉骨之上，像一顶残酷而怪异的王冠。
男孩的眼神空洞，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般的低嚎，身体因为某种不适而焦躁地在地面上摩-擦着那些溃烂的皮毛。
当辞絮焉他们走近时，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野兽般的警惕，对着他们龇了龇牙，发出“嗬嗬”的、威胁性的低吼。
“咳咳、咳、呕——！”
辞絮焉猛地弯下腰，剧烈的恶心感冲上喉头，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尽管见过无数尸体和残酷现场，但眼前这活生生的、将人扭曲成非人造物的景象，依旧超越了她能承受的极限。胃里翻江倒海，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候灏在一旁发出嗤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但语气还是带着恭敬：“颜总，这就受不住了？这才哪到哪啊。”他甚至走上前，像逗弄宠物一样，对着玻璃隔断嘬嘬了两声，“‘阿狗’，叫两声给三当家的听听～”
辞絮焉吐了约莫一分钟，才勉强直起身。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胸腔剧烈起伏，大脑因为极致的冲击而一片空白。
最终，辞絮焉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带着一丝怪异好奇的语气，嘶哑地开口：
“……他这样，需不需要投喂？” 这句话脱口而出，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她濒临崩溃的大脑，在职业本能驱使下，对一个“异常生命体”状态的最直接评估。
候灏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颜总真是……心细！放心，饿不死，有营养液吊着呢。这可是咱们集团以前某个‘生物项目’的宝贵成果，虽然项目停了，但这‘作品’不还活着嘛！”
‘生物项目……作品……’
辞絮焉瞬间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虐待，这是一场失败的人体实验！用活生生的孩子，测试那些违禁的药物或是技术！眼前的惨状，是科学伦理被彻底践踏后，留下的残酷证据。一股比恶心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再看候灏那令人作呕的嘴脸，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被称为“阿狗”的孩子身上。她缓缓走上前，从大衣口袋里——那件她总能掏出些意想不到东西的大衣——拿出之前在车上没吃的独立包装巧克力。
隔着玻璃，她慢慢蹲下身，将巧克力放在靠近通风口的地面上。
男孩警惕地瞪着她，喉咙里的低吼更响，额头上那几根怪异的手指似乎都因为他的紧张而微微蜷缩。
“吃吧。”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候灏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这微不足道、甚至可能引来怀疑的举动。
“候灏！带颜总到‘红房’来！快点！”对面的声音急促，带着一种看好戏般的兴奋。
候灏脸色一正，立刻对颜绪诸道：“颜总，有‘节目’了，这边请。”
辞絮焉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对她龇牙的男孩，将他的样子，连同这间“展示厅”里其他几个或残缺或麻木的身影，牢牢刻在心里。然后，她转过身，脸上所有多余的情绪已收敛干净，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跟着侯灏走向庄园更深处。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她的发小，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沉默顺从的“陈会计”，此刻正被留在外面，与她一同被困在这座法外之地的魔窟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企业文化？呵，鬼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