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生存守则》无生忍

8、第8章

　　阿莱皱了皱鼻子。
　　他快要吐了。
　　酒精，汗液，香水……各种气味混在一起，阿莱觉得这里堪比垃圾场了。

　　进来前他以为今晚的重点会是vip包厢，紧接着他就亲眼看见格雷把盒子交给老板娘。
　　他皱紧眉，维拉办公室可不好进，有守卫就算了，应该还有几层安全验证，比如指纹或者面部识别。

　　“喂，站在那边的，快点过来搭把手！”一个年轻的服务员大声朝角落里的阿莱喊。
　　阿莱被他打断思绪，再看过去时，注意到那人手里的餐车，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赶忙应道:“噢噢，这就来。”

　　阿莱走过去，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这小子，怎么没戴面具，新来的吧？”
　　“是呢是呢，大哥哥。”阿莱说完，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那人被他叫得语气一缓:“跟我去仓库领一个，今晚你先跟着我做事。还有，叫我李哥就行。”
　　阿莱点点头跟上他。
　　两个人从仓库出来，阿莱一边听着李哥跟他交代艾莱柏的规矩，一边观察着整个艾莱柏。

　　整个艾莱柏分成三层，一层供应食物和酒水，二层歌舞厅，三层除了vip包厢，就是今晚最重要的目标，维拉的办公室。
　　这里的环境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五感，嘈杂喧哗，让他几乎很难感受到视野外的状况。

　　“不要乱动客人的食物，不要冲撞客人，不能……一个小时后，要给维拉姐送酒，这是惯例了，不过……”
　　阿莱心中微动，居然还有这个惯例吗。

　　“不过什么？”他不自觉接话。
　　李哥瞥了他一眼，“不过你不用去，我去就行了。”

　　“噢。”阿莱垂下眼睛，今晚必须是他去送酒，至于理由，他已经想到办法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阿莱推着餐车跑遍了整个艾莱柏。
　　“他是谁？”

　　“不知道，看着好面生，应该是新来的吧。”

　　两个女服务员站在角落里小声嘀咕，她们已经休息好几轮了，但那个新来的孩子不仅没休息，工作量还是她们的几倍。

　　“是要跟我们所有人抢饭碗吗，真是年轻啊。”
　　阿莱听到这段对话，不自觉捂紧面具，他没有想抢她们的饭碗，只是想尽早完成送餐任务，然后获得自由的休息时间。

　　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此刻他正推着餐车，看了看四周，若无其事地离开自己的工作区，往核心区走去。

　　样货的盒子早就被他藏在了后门，而他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后门离一层大厅很远，中间需要穿过几个核心区。此前阿莱一直在边缘送酒水，李哥并没有安排他去几个核心区域。

　　刚开始他并不知道原因，后来他知道了，那边的人类会提一些奇怪的要求。

　　有的服务生会照做，有的不会，照做的会得到一些东西。

　　不过是公平交换而已，但身边的服务生好像都不情愿去那边，阿莱表示可以理解，就他目前的状况看来，时间就是金钱，那些要求不仅浪费时间，还会吸引其他人类的注意。

　　他答应过尼克不会惹是生非，所以必须低调行事。
　　阿莱特意避开核心区几个难缠家伙的视线，算好了监控盲区，除了被客人拦住取酒以外阿莱没遇到什么麻烦。

　　后门的巷道里漆黑一片，在垃圾桶隐蔽的角落里，灰扑扑的盒子被阿莱顺利转移到餐车底下。
　　阿莱勾了勾嘴角，现在他要去酒窖了，这是今晚计划里相当重要的一环，只是要再度穿过A1和B1核心区，只要不碰到熟人——他骤然蹙紧眉，察觉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

　　不对，是前面有人靠近……真该死。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刚刚才拿到盒子，现在绝不是被认出来的时候。

　　正在靠近的那波人不偏不倚，就是阿莱的老熟人。

　　阿莱刚要转身避开，却又发现自己刚刚没有听错，后面也有人在靠近，不确定这两波人是什么关系，阿莱深吸一口气，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扣紧脸上的面具，一步步朝未知走去。

　　拐角处，格雷一伙大咧咧闯入视线。
　　有人手里拿着酒瓶，衣服散乱，像是临时有事出来。

　　阿莱低着头，贴着墙根走，步履匆匆。
　　此刻他比任何人都像艾莱柏的服务员。

　　“草，这酒真特么难喝！”
　　“有这就不错了，挑三拣四……”

　　“快点走，啰嗦什么？”
　　几人面色烦闷，显然对这种突发状况毫无准备。

　　阿莱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到这段对话。
　　好消息是，这群人根本没认出——
　　阿莱停在原地，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

　　他的餐车被人拦下了，那个矮子，用脚截停了他的餐车。

　　“走这么急干什么呢，没看见老子的酒瓶空了吗？”

　　阿莱眼睁睁看着，矮子从他车上取了一支酒。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又僵在原地。

　　脚步声从身后逼近。
　　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阿莱看到肩膀的食指上戴着一只银戒。
　　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具的声音阴冷地飘在他耳边:“看到熟人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阿莱闭了闭眼，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暴露了……再睁眼时，他转头看着格雷，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好久不见，格雷。”

　　其余几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自家老大为什么拦住这个服务员。
　　格雷用力拍了两下阿莱的肩膀，他绕着阿莱走两圈，打量着，满怀恶意，一晚上积压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他一抬手掀了阿莱的面具。

　　熟悉却又紧绷着的青涩面孔暴露在众人视线里。
　　毫无疑问，阿莱再一次被这帮鬣狗缠上了。

　　格雷一个眼神过去，瘦猴和板寸头嬉笑着靠过来，他们钳住阿莱，粗暴地推搡着他离开这里。

　　“好好伺候我们的老熟人。找个远点的地，别让其他客人受到惊吓，省的维拉又来找事。”

　　阿莱听完，忽然垂下眼睛，顺从地跟着走。
　　他忽然想到这两人要带他去哪，隐蔽还没人打扰的地方，只有一处了。

　　餐车被锁到门外，阿莱则是被瘦猴一把推进酒窖，他低垂着头，微微躬身，像是要把自己整个缩进身后的阴影里，俨然一副弱者的姿态。

　　瘦猴不停说着阿莱听不懂的黑话，某个瞬间，阿莱轻轻摩挲一下指尖，他攒足了力气，趁瘦猴大笑时猛然撞向他。

　　瘦猴被阿莱一下子掼到酒架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的同伙反应过来，目光一凛，抬脚狠狠踹开阿莱。

　　阿莱要的就是这一脚，他在被踹的瞬间调整了身体角度，避开要害的同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摔倒在酒架旁边然后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这一脚踹昏了一样。

　　“喂，葛奇，你没事吧？”
　　“妈的小杂碎，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葛奇嘶着气咬牙切齿地说完，从背后摸出一把枪来。

　　“你疯了？忘了老大怎么说的？”板寸头赶忙出声制止。

　　“滚开！！”矮子怒火中烧，脱口而出讥讽他:“你不就是怕闹出人命坏了你家的生意，上回打他不是他妈的比我还起劲呢？”
　　维斯忽然放开葛奇，他目光冷漠，像看死物一样看着他，毫不遮掩道:“你不知道吧，这家店的老板压根他妈的不是老子，你确定要在这个节骨点上闹事？”

　　葛奇闻言愣在原地:“不是你？那是……”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老大也知道这事？”
　　维斯冷冷看着他，沉默在这个时候代表了一切。

　　葛奇一点点放下高举的枪，刚刚那些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沸腾的脑子。

　　杀这小子，他日后有的是机会。
　　但是想到老板，他后怕地起身，临走前朝阿莱狠狠吐了口唾沫:“算你这杂种走运。”

　　酒窖的门砰一声关上，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地趴着，他的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

　　“唔，好疼……”
　　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真是熟悉。
　　熟悉到仿佛他曾忍受这样的日子许久。

　　阿莱眼睫颤动不止，他喘着气，缓和着后腰激烈的疼痛。

　　过了一会，他强撑着站起来，在身后的一排排酒架上细细摸索，挑出来三支酒，这是他打听到的，维拉的最爱。

　　酒窖的地面上闪着水光，阿莱从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点燃的火光在他眼里跃动，火舌顷刻间吞噬整个酒窖，也染红了阿莱漆黑的眼底。

　　酒窖的门被他关在身后，阿莱快步朝着三层走去。

　　现在，他要开始他的“狩猎”了。

　　＊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一层。
　　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四顾。

　　“酒窖着火了，快点来人，救火，救火啊！！”
　　有人大声喊道。
　　大厅一时间乱作一团。
　　眨眼间三个楼层的所有警卫接到命令前往酒窖，阿莱在电梯里与他们擦肩而过。

　　餐车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声响，在安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装着金属义肢的警卫守在走廊尽头，他听到了声音，警惕抬头。

　　“什么人？”警卫率先发问。
　　瘦弱的少年从拐角推着车，不疾不徐过来，他站定，仰起头，微笑着说:“维拉姐要的酒。”

　　警卫疑惑地问:“怎么不是李威那家伙？”

　　“一楼的酒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着火了，还是服务生轮班的时候发现的，李哥知道这事急忙带着一大批的人去救火。不过这样一来维拉姐的酒就没人送了，李哥看我干活利索，就……”阿莱还没解释完就被警卫打断。

　　“行了，送完赶紧出来。”他没耐心地摆摆手，放阿莱进去。
　　“哦哦。”阿莱赶忙点头。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瞬间充斥他的整个鼻腔，眩晕感直冲脑门。
　　阿莱猛然睁大眼睛，来人正是维拉。

　　可维拉看都没看阿莱一眼，她神情慎重，脚步生风，去的方向却不是电梯口
　　阿莱屏住呼吸，隐隐猜到维拉要去见谁，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了。

　　＊

　　阿莱下来时，一楼已经恢复了热闹。
　　他避开人群，推着车往后门走。
　　然而，在穿过B1区时，他的餐车再一次被人拦下。

　　阿莱阴郁地抬起头，光线完全被男人肥胖的身体挡住了。
　　胖子脸上肥肉堆积，几乎很难看到他的五官，阿莱甚至怀疑他已经不能认清人了。

　　“哼哼，这是谁家的小朋友迷路了啊？”胖子醉醺醺地说。

　　哦，看来没认错。
　　“请问您有什么要求？”阿莱掏出标准话术。

　　“要求？要求就是快活，快活，跟我走，快。”胖子颠三倒四地说着，伸手想要抓住阿莱的胳膊。
　　阿莱轻松躲开，拒绝道:“很抱歉，先生。”

　　胖子没抓到阿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往前趔了两步，身上肥肉也跟着震颤，胖子瞬间涨红了脸，恼怒地大声嚷嚷:“知道我是谁吗，臭小子，别他妈不知好歹！！”

　　他又要抓阿莱，这边的动静显然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阿莱表情微变，心里凶恶的心思蠢蠢欲动。

　　胖子依旧没抓到阿莱，正要发作，但面前的小服务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态度大变:“我跟您走，尊贵的客人。”

　　胖子喘了两口气，从阿莱的餐车里抽了瓶酒喝了口，他擦着嘴边的酒，细小的眼睛里闪着精光:“哼哼，早这样多好。”

　　“那几个闷葫芦玩着真没意思，你可别、别让我失望啊。”
　　胖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他的新玩具。

　　＊

　　三层角落。
　　阿莱停在房门外，他耳朵微动，察觉到房间里并不是空无一人。

　　胖子见状急不可耐地把阿莱推进去。

　　果然，昏暗的房间尽头，几个看上去年龄比他稍大的男孩女孩蜷缩在一起，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在察觉到房门被人打开后，他们抖得更厉害了。
　　胖子歪歪扭扭经过阿莱，命令他:“把衣服，脱了。”

　　阿莱面无表情地站着，手指搭上自己的领扣。
　　只是脱衣服为什么不早说，他在下面就可以脱给胖子，省的白白浪费时间。

　　但接下来胖子的行为开始挑战他的认知，人类肥腻的手开始摸他的身体，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

　　这是什么意思？
　　阿莱不理解也不喜欢，而且，这个人类的笑容让他觉得恶心。

　　阿莱刚要躲开，却收回了动作，视野里胖子身后骤然出现一道身影，女孩面容狠厉，高举的刀仿佛带着死神的懿旨，她悄然逼近。

　　不过两秒，伴随一声利器划开皮肉的声音，胖子猛然瞪大双眼，喉咙像是一扇破损的风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做出这一切的女孩没有停下，她一次一次挥舞着刀，发狠地插下去，直到面前的尸体血肉模糊，温热的血溅到阿莱脸上。
　　角落里传来几声悲戚的呜咽，此刻他们才敢发出声音，兴许被这样的场面吓到，又或者不小心勾起他们脑海里相似的回忆。

　　“已经死透了。”阿莱听到自己说，他的心底滋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这股陌生的情绪促使他开口。

　　女孩听了，胳膊的关节仿佛生锈了，一点点停下来，她丢下染血的刀，僵硬片刻，抬头时泪水糊满她的脸:“求你，能不能不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阿莱看着她的眼睛，阿莱第一次见到这样一双眼睛，像纪录片里一只被咬住咽喉拼死挣扎的鹿，心里鼓动着的陌生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他点点头，这是一个承诺，他保证，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