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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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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徐安回到重庆的当晚,和舅舅窝在家里看元旦春晚,这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四岁那年,程许安的爸爸妈妈因感情不和离婚,两人因分家产吵得不可开交,小小的程许安就藏在衣柜里听着父母在外恶语相向。两大人那时都还年轻,谁都想一身轻,故而程许安就像个臭烘烘的垃圾爸爸妈妈都嫌弃。妈妈骂他,爸爸打他,那时他还不太懂事,就知道一直哭,哭烦了,挨的打就更多了。小小的人儿身上全是淤青,粉嘟嘟糯米团子似的小脸也被揍得鼻青脸肿,后来邻里邻居看不下去了,就想方设法联系到了方楚。
方楚接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的,看到被姐姐姐夫揍到在角落缩成一团的程许安,心立马揪起来。跑过去抱起来好声好气的哄着,舅舅心疼侄子,亲生爸妈不疼,亲舅舅疼。就那样,程许安被方楚接到身边养着,这一养就是十七年。
而那年方楚也才十八岁,高考落榜后在外打工,于是两舅侄就挤在狭窄破败的出租屋里,一年又一年。后来到了程许安该上学的年纪,方楚也二话没说,一天打三份工,供着他上小学,初中。好再程许安也争气,初三被市里重高看中直接保送免学费,如此以来,方楚也轻松不少。
程许安十岁那年,程母另嫁,同年,程父也另娶。听说双方后来都有了新的小孩,疼惜的不得了,只有程许安是婚姻的失败品,是不被爱的那一个。
液晶电视里小明星们穿的喜庆的很,唱着《美丽中国》,程许安没心思听思绪不知跑哪儿去了。方楚窝在沙发上发消息,时不时笑靥如花,对方不知是发了什么,方楚被逗得直乐。
“笑啥呢?”程许安抽出神问他。
方楚回复对方,头都没抬,笑道:“看你的春晚。”
程许安撇嘴,问:“月泽哥今年不在家里过元旦啊?”
“他昨天回老家了。”
“啊。”程许安瞬间泄气道:“我还以为明天能吃上月泽哥做的香辣排骨呢。”
方楚躺沙发上瞧着二郎腿,脚丫子在空中晃着,失笑道:“梦去。”话是这么说,其实他自己也馋这口,纪月泽那道香辣排骨可谓是狠狠抓住了身为地地道道重庆人两舅侄的胃。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恰逢其时的响起,两舅侄皆一愣,程许安朝方楚挑了挑下巴,做作道:“会是谁呀?大半夜的。”
方楚心砰砰直跳,没空去理会程许安的阴阳怪气,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下沙发,拖鞋都来得及踏,光着脚就去开门。来人带着一身冷气,见他光着脚不禁皱起眉,教训道:“急什么?”
方楚甩着脸,不服气道:“你凶什么凶?”明明他比自己还小,结果反倒教训起他,真是没大没小。
纪月泽关上门,避免寒气进屋冷到某人,无奈又习惯道:“我又凶你了?”
方楚理不直气壮道:“可不是。”
客厅里,程许安听着两人的对话偷笑,思绪飘远。
“侄儿~。”
“程许安。”方楚一掌呼他脑门上,疑惑道:“想啥呢?叫你都不应。”
程许安回神:“干嘛呀。”
“咯。”方楚将纪月泽买的烤红薯分他一个,说:“趁热吃。”
程许安接过,对纪泽哥说:“谢谢月泽哥。”
纪月泽微笑:“别客气。”
两舅侄抱着啃,方楚靠纪月泽身上美滋滋享用着,幸福又甜蜜,红心的蜜薯老板又裹了糖,看起来就真跟流心一样。他扒开一截皮,自己咬一口,又递给纪月泽咬一口,丝毫不介意程许安在场。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完,蜜里调油看起来腻歪的过分。不过程许安已经习以为常了。
第一次发现自家舅舅和高冷大哥哥的恋情时,是在程许安大二那年的暑假,那天半夜,他口渴的厉害起来喝水。刚下床就听到隔壁屋的闷哼声,那个年龄段的男生谁都知道那种带有情欲的闷哼声代表什么。那晚可谓是刷新又颠覆了程许安彼时阶段的认知,以至于第二天他大清早的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没吃,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两人。
可能是受这两人你侬我侬的影响,当晚他梦见了徐锦弈。
那是一个带有颜色的梦。
午饭吃到心心念念的香辣排骨,这让程许安感到十分满足,饭后他刷完碗后就找个理由出门了,留给小情侣甜蜜的独处空间。
重庆冬天的太阳也是暖洋洋的,程许安沿着嘉陵江步行道悠悠漫步,累了就坐渡船到岸的另一方喝茶。渡轮向前,船身底部切开幽蓝的江水,激起两道雪白的浪痕。江风肆意狂卷揉乱了程许安乌黑亮丽的头发,“哗啦哗啦”的水花声隔绝了他所有的思绪,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和水的嘶吼。
船靠岸,人下船。
程许安几乎是被人群推攘着下船的,好不容易撤到安全区,来电铃声便响起,像是算好时间般。
他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人,瞬间愣住,手机响铃震动不止,似乎他不接就不会就此罢手般。
电话接通,对面没声音。
程许安试探性道:“学长?”
听筒里传出一声悦耳的笑。
“好久不见,许安。”
程许安一愣,回头就见楚明桓笔挺的站在身后。
通话挂断,程许安扬着笑,上前一步:“你这是?”
“来出差。”
故人重逢,五味杂陈,程许安不经意间瞥见了对方左手无名指上晃眼的戒指,一时之间有些惊愕:“你结婚了?”
楚明桓温和笑笑:“嗯,孩子都八个月了。”
程许安苦笑:“挺好的。”他曾暗恋过眼前这个男人,在读研的时候,这人是他的学长。楚明桓是硕博连读的,从前他们同为一个导师,那时导师就对楚明桓赞赏有加,他为人谦和,周到,体贴,在十七八岁的年龄段遇到这样一个温和有礼的男人,不心动才怪。
“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见递给消息?”程许安玩笑,要说还喜欢那肯定是没有了,但感概还是存在的。
一股寒风吹来,楚明桓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耳垂:“你嫂子内向得厉害,婚礼就双方父母在场,谁都没邀请,你别生气。”
这人都快三十而立了,谈及心爱的人居然还是会脸红,不好意思。爱情果然是一杯微醺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程许安轻轻笑了声:“恭喜啊。”虽然是句迟到的祝福。
“嗯,谢谢。”楚明桓伸手摸了把西裤口袋:“喜糖。”
这是昨晚他去超市买水,正好口袋里有零钱,他就花了一瓶水四块五,店员没零钱找,他不想看人窘迫就笑着说给颗糖就好,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程许安怔愣,接过,是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硬糖,楚明桓如沐春风般笑道:“许安,你是我最喜欢的学弟,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幸福。”
这天,程许安回家的路上,才后知后觉楚明桓或许早已察觉到他的心意,之所以不曾表现,也只是因为无法回应。他还记得那段苦恼的日子,他不是没想过表明心迹,毕竟他从来不是躲躲藏藏的人。由于自小成绩好长相好,虽小时候苦过一段时间,但方楚从来托举着他,所以程许安骨子里是傲气的。
某天从课题组出来,他拦住楚明桓原本是要表白的,可对方却笑着给了他一瓶牛奶,贴心道:“又没吃早饭吧。”那个年龄段的男孩总是贪睡,情愿多睡十分钟都不愿早起十分钟起来吃顿热乎乎的早餐。
身旁的室友提醒他主会要开始了,楚明桓就笑着将牛奶塞进他怀里:“你喜欢的,草莓味。”
话毕,他就被室友拉走了,程许安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惊觉要是他今日开了口,怕是往后再也喝不到留有余温的草莓味牛奶了。
从那以后,学弟只是学弟,学长也仅仅只是学长。
人这一生难免喜欢上很多人,乍见之欢,谁又能逃脱荷尔蒙,多巴胺天性使然的影响。
回家这一周,程许安也会偶尔去方楚公司帮帮忙,茴穗是方楚和纪月泽携手几个好友共创的。方楚股份占比最大,想当初他为了经营好这家公司几乎是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只留了程许安的生活费。早前没有名气为了周旋好的项目,喝酒喝到胃出血是常有的事,当时程许安才十三岁,心疼舅舅的身体,书也不读了就守在医院照顾舅舅。
那天方楚气得五脏六腑都疼,抬手扇了程许安一耳光,没敢用力,却不知怎得他一个没站稳脑袋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床头柜。那床头柜是铁做的,毫无防备地撞上去一声巨响,疼的十三岁的程许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没敢哭,怕舅舅更生气。
他是没哭,方楚却哭了。
纪月泽缴个费回来就看见这样一幕,舅侄俩僵持着,方楚扭头向窗外双肩微颤,程许安低垂着头脑袋还在流血。纪月泽惊慌,见状不对,连忙抱起程许安直冲清创室,那天过后接近一周的时间舅侄俩才和好如初,纪月泽从未问过两人那天发生了什么。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茴穗渐渐步入正轨,有了资金流转,一行人都松了口气。到现在程许安还会时不时的尊称方楚一句方大老板,对此,方楚很是受用。
周末,三人蜗居小家,程许安盘踞沙发拿着笔记本远程操控解决学弟的电脑死机问题。好在问题对他而言不难,手到擒来的事。关闭笔记本,他随手捞过茶几水果盘里的青枣塞进嘴里,咬一口,顿时脸色骤变,好涩。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楚嘲笑的毫不留情,就等着他下口。
纪月泽轻笑。
程许安瞪了眼大爷似躺纪月泽身上的方楚:“......”
刚想开口,身旁的手机就响起,他拿起查看是通陌生来电,归属地显示为北京,他不禁想起那个好看的男人。
电话接通,程许安没说话。
静三秒,徐锦弈才不咸不淡道:“今天重庆天气不错。”
程许安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射起身的。一旁的方楚吓得一颤,疑惑道:“干啥一惊一乍的?”
纪月泽也看着他。
程许安这会没心思在意其他,他惊讶道:“你来重庆了?”
徐锦弈笑着嗯哼了一声。
闻言,方楚后仰着身子窝纪月泽怀里,笑得不怀好意,同纪月泽小声蛐蛐:“肯定是谈恋爱了。”
纪月泽笑笑:“也不小了。”简而言之,是该谈恋爱的年纪了。
“我赌他今晚一定不回家。”方楚看着程许安风驰电掣地冲进房间,不一会就换了套衣服出来,在玄关处边穿鞋边说:“我出去一下。”
“哦,注意安全哈。”
“知道了。”话音同关门声重合。
方楚笑着摇头啧啧几声,感叹:“还是年轻好啊,谈个恋爱真有意思。”
“是吗?”纪月泽的手游走在他睡衣里,声线沉沉的:“和我没意思?”
危险即将来临,方楚飞鱼似的翻身想逃离,却被人紧紧箍住腰身,沉沉的嗓音再次想起:“跑什么?”
方楚怕痒呵呵直笑,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他玩笑着直呼救命,纪月泽自然的解开他的睡衣纽扣,吻着他。
“别叫,这会叫了,事后该嗓子疼了。”
方楚脸烧得慌,想反驳,嘴却被他堵着,只得在心里骂对方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