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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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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周子更昨晚订了早上八点的闹钟。
闹钟响三次。三次都没起来。
下午两点,她终于翻身,摸到手机,看一眼时间,面无表情的打开微信,从“公众号”“腾讯新闻”“服务通知”“微信运动”“求职内推群”……往下滑,确保没有漏掉谁发的消息,实则0人会发消息给她。但她仍然保留习惯,因为这些行为可以顺理成章光明正大的再拖延五分钟不起床。
两点一十,她点开美团,翻以前购买记录,找到常点的外卖,支付时不小心用了美团月付,顺手点进月付页面,看了看额度,好吧,凑合用吧。尽管以后要还,但有一种现在白嫖了一顿饭的滋味。
点完饭她又去刷抖音,一个接一个视频,营销号用标准的人机变声器念着几乎复制粘贴的稿子,周子更刷到一百遍了也还是要停下来浪费人生中毫不值钱的一分钟。
就这样刷了三十多个视频,已经下午三点一十。
她终于起床了。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周子更抽掉充电器,跑到客厅沙发继续躺。
这是她失业的第N天。
邮箱堆砌成山的简历,每天平均收到一家公司的拒绝感谢短信。因为看着红点很难受,所以都会麻木浏览几秒,又关掉。
八月的烟洲热得窒息,每到黄昏时,周子更为了让自个儿看着还有点人类的样子,都会穿上人字拖去离小区不远的水果摊上买些青提回来,洗干净之后放在透明碗里。
她住的是公租房,毕业那年申请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成想居然摇到号了。现在想想,这是近几年唯一好运的事儿。
房租很便宜,每个月600块,算水电费只要800多。因距离远,位置偏,她很懒,况且她本来就不爱出门。于是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偶尔心血来潮,会在下午出门去最近的小超市买两条鱼和豆腐,炖个汤。可是一个人怎么也吃不完,放在冰箱想着明天吃,可过两天又跟冬眠了似的死在床上,最后还是只能拿出来倒掉。
这种时候,她就会莫名其妙地难过。
她又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梦见学生时代的事情。
没读过传说中或者电视小说里经常提的重点小学,重点高中,更不要说985,211,她连个双非都不是。
周子更,一个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23岁成年人。小学读的是县里的公立小学,初中上的是九年义务教育报名就录的公立初中,分数线擦边上了本校高中,读的当然也是最普通的班级,一次也没去过宏志班。最后考了一个最最最最末尾,只比专升本好丢丢,也没好到哪去的民办二本。
她的家人更不用说,虽说从小到大都喊她“大学生”,实则从不过问她的成绩,为此度过了一个爽得不行的青春,谁知道这是贷款制的,需要余生偿还。
大学四年,她不参加学生会,不参加社团,不去做志愿者,没拿过奖学金,没拿过任何含金量证书。手里就两本跟风考的初级会计和计算机二级,连四六级都没有,哦对了,四级参加一次,289,低于最低要求390分,被学院强制停考一次,想着下次再战,然后就没下次了。
她凭借一到周末就大睡特睡,一到期末就靠考试水分和老师辛勤的努力,又度过了人生中最爽的四年。
喜欢在作业截止前的最后几小时赶作业,在论文提交的最后一天搜Ai,还得听着歌哼着曲,做完还要挨声载道哄自个儿说,好累啊,期末就是累。其实累了0个人。
这是她贫瘠苍白又了无生趣的青春。
手机铃声吵醒她,是外卖到了。
周子更随机挑选一季老友记投屏在电视上,在嘿嘿笑声中吃完这顿饭,再看几集老友记,又重新躺回沙发。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她没精打采地刷着手机,切换各种娱乐软件,忽然菜鸟裹裹说有个快递已到站签收,周子更去把拼多多淘宝点开,并没有购物记录。她想了想,翻聊天记录。
没翻到有谁说要给她寄东西。
这个快递成为她今晚难得出门的理由。
随便把盒子扔在桌上,再随便撕开胶带,周子更是很不讲究也很粗暴的人,她拆快递永远没耐心拿剪刀或小刀,温温柔柔,仔仔细细的沿着缝拆。她的步骤只有三步,一放快递,二撕胶带,三开了一个缝就把包装盒撕得乱七八糟。
一个CCD相机,不认识牌子。
她没买过不了解,所以这个CCD更不可能是她买的。
有谁寄错快递了。
周子更看单子,手机号填成她的了,寄件人的名字叫,段*龙。
看完单子抬起头,不免升起一股烦躁。她也是这么表现的,对着空气翻了白眼。
她主要是不想重新出门,上门取件吧,又要麻烦地去小程序填地址,由于是写在单子上,还没办法复制粘贴。
这么多步骤,还没开始做,她就已经被烦死。
周子更把东西搁置在桌上,任由它和撕烂掉的盒子待在一块,重新躺回沙发,无聊地刷起视频。没刷几个,她就顺手去搜索——
拿到别人的快递了怎么办,对方填错手机号,验证码发我这了。
很快热心网友回复——
A:难道地址也是一样吗,总不能菜鸟驿站也一样吧,你既然取到快递了,那不就说明你跟原主住的很近?
B:我也有这种经历,你给快递店就是了,他们会处理的。
……
渐渐评论越来越多,周子更刷多了再抬头看一眼CCD,忽然起身去把它拿过来,随手捣鼓几下,开机了。
她像玩弄玩具似的研究,不知道按到哪个键,一个视频蹦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妈妈?”
女人笑着跟旁边的女孩说:“虾,xia。”
过了几秒一个黑衣服,中分男人坐下来,倒了啤酒,递给应该是她的妻子吧。
女人拿着酒说:“生日快乐,你又老一周岁了。”
男人说:“一家人在一起就好,来,干一杯,谢谢老婆。”
一个男孩忽然出现在画面里,坐到女孩边上,他去碰爸爸的酒杯,被妈妈温柔阻止,“不行哦,你还小呢。不能喝。”
女人继续喂女儿吃饭,女孩用软嘟嘟地声音,指了指饭:“爸爸,卡点吃。”
男人听懂了,欣慰地笑:“好,谢谢宝贝。”
女孩又说:“爸爸,其这个。”
男人这次没听懂,疑惑地看着自家闺女,对老婆说:“她说什么?”
女人说:“爸爸吃这个。”
视频到这结束了。
画质很糊,看得出来很久之前的视频了。相机上的日历显示2000年的5月29号。这是千禧年的古早录像。
周子更猜,这估计还是家庭回忆录。一家四口,有女儿有儿子。
视频里母亲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房子看起来也很大,父母讲话很像动画片里的父母,像巴啦啦小魔仙里美琪美雪的爸爸妈妈。是很幸福的一家人了。
…好吧,周子更想了想,她不应该打开这个东西的,因为这显然是很重要的录像带,她得赶紧物归原主。如果她还不去,就衬得她人品上有些毛病了。
怎么说呢,随便啦。
周子更把东西又放回去,如此重要的录像带怎么自己不保管好,她懒得跑一趟了,她是说,短时间内她并不想管这件事。
反正原主一定会很焦急地找这个东西,他联系上她后再还给他不就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会编一个理由,比如,工作太忙了,没空处理。
嗯,就这么干,很缺德很不厚道很懒惰,那又如何呢,她可没时间管这快递,她要做的,是躺在沙发投简历。
对,她只是因为懒惰才不去寄快递的,这有什么错呢,懒羊羊都能被喜欢,她怎么不能正大光明了,她一天天的还不够顺利吗,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儿,是别人写错了号码,还叫她白跑一趟呢。
虽然视频里的一家人很幸福可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她有点点羡慕里面的小女儿和小儿子但那又怎样,她才不在乎呢,不就是目睹了一户有钱又有爱的中产家庭嘛,怎么搞得好像阴沟里的老鼠。
和她没半毛钱关系。真的。
她一点都不羡慕。她不是因为嫉妒才懒得去还录像带的。
天一点点黑了起来,周子更眼眶有些发热。
对,她就是嫉妒。
发疯的嫉妒。
所以真是不好意思,她不会把录像带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