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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晨光里的粥与岁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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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江熠趴在厨房的料理台上,看林溪往砂锅里撒姜丝,指尖捏着的瓷勺边缘沾着点米浆——是早上熬粥时溅上去的,他总爱趁林溪不注意,偷偷舀一勺生米往嘴里塞,被发现时就耍赖说“尝尝熟了没”。
“别闹。”林溪的手腕被他拽着,砂锅在灶上轻轻晃,米香混着姜的辛辣漫开来,“再晃粥就洒了。”
“谁让你熬得这么香。”江熠松开手,指尖却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看他耳尖腾地红起来,才心满意足地去拿碗筷。
这是他们住在一起的第三个秋天。宿舍早就换成了两居室,朝南的阳台被改造成了小小的花房,摆着林溪养的绿萝和多肉,还有江熠从老家带来的向日葵种子——去年种的那盆开得极好,花盘沉甸甸的,林溪说“像你笑起来的样子”。
餐桌上的白瓷碗印着浅蓝的花纹,是江熠跑了三家超市才找到的同款。他总说“情侣就得用情侣碗”,林溪嘴上嫌他幼稚,却在洗碗时格外小心,生怕磕掉了边角的花纹。
“今天研究所是不是要交图纸?”江熠往嘴里塞了口腌黄瓜,脆生生的,是林溪周末腌的,放了点糖,酸甜得刚好,“昨晚看你画图到三点。”
“嗯,下午评审。”林溪舀了勺粥,米熬得软糯,山药炖得入口即化,“你下午去航天城测试材料?”
“对,”江熠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公文包夹层里掏出个东西,“给你的。”
是枚小小的金属书签,航天材料做的,泛着银灰色的光,上面刻着片枫叶,脉络清晰得像真的。“我们实验室新出的样品,轻便还耐磨,”他有点得意,“比你那枚塑料书签好用多了。”
林溪接过来,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摩挲。他那枚塑料书签,还是高中时江熠在庙会买的,边缘已经磨得发白,却一直夹在常用的设计图册里。“好看。”他把新书签夹进手边的《机械设计手册》,刚好和旧书签并排躺着,像新旧时光的重叠。
下午江熠去航天城时,林溪正在研究所的会议室里汇报。PPT翻到最后一页,是精密仪器的装配图,角落里有个小小的标记——是个歪歪扭扭的十字,像高中时他们在辐射区刻的记号,只有彼此看得懂。
评审结束后,林溪在走廊接到江熠的电话,背景音里有机械运转的嗡鸣。“测试成功了!”江熠的声音带着雀跃,“晚上出去吃,庆祝一下!”
“好啊,”林溪走到窗边,看楼下的香樟树落了满地叶,“去吃你上次说的那家私房菜,听说要提前预定。”
“早订好啦,”江熠笑得得意,“就知道我们林工今天肯定旗开得胜。”
挂了电话,林溪的同事凑过来笑:“又是你那位发小?听你提了八百遍了,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不是发小。”林溪的耳尖有点红,却抬了抬下巴,说得认真,“是爱人。”
私房菜的包厢在二楼,临着街。江熠点的菜全是林溪爱吃的,松鼠鳜鱼的糖醋汁熬得浓稠,醉蟹的黄满得快要溢出来。林溪往他碗里夹了块鱼腹,刺挑得干干净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不高兴嘛。”江熠嘴里塞得鼓鼓的,像只偷食的仓鼠,“我们俩的项目都有进展,值得庆祝。”他忽然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推到林溪面前,“还有个惊喜。”
盒子里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交错的齿轮和星轨,是江熠照着两人的工作图纸设计的。“师傅说这叫‘齿轮吻星轨’,”他有点紧张,指尖在桌布上蹭了蹭,“你……愿意戴吗?”
林溪的指尖碰到冰凉的戒面,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站台,江熠把信塞给他时,也是这样紧张的表情。他抬起头,看江熠的眼睛亮得像当年跨年夜的烟花,忽然笑了,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好看吗?”林溪举起手,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
“好看。”江熠也把另一枚戴上,凑过去和他的手并在一起,齿轮与星轨严丝合缝,“像我们俩。”
饭后散步回家,晚风带着桂花香,把街道染得甜甜的。江熠牵着林溪的手,指尖勾着他的,像高中时在雪地里偷偷做的那样。路过一家文具店,林溪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橱窗里的枫叶标本。
“和你当年夹在我笔记本里的那片很像。”他说。
“那片早被你当宝贝藏起来了。”江熠笑着拽他进店,买了两本空白的标本册,“以后我们收集更多的,春天的樱花,夏天的荷,秋天的银杏,冬天的雪……全记下。”
回到家,林溪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首饰盒里——盒子是江熠亲手做的,木头上刻着两只兔子啃胡萝卜,和高中时那只木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江熠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颈窝,带着点桂花的甜。
“周末回趟老家吧?”江熠的声音闷闷的,“我妈说想我们了,林阿姨还让你带两罐她腌的萝卜干。”
“好啊,”林溪转过身,指尖划过他的眉骨,“顺便去看看修车铺?上次视频,叔叔说想把铺子重新翻修下,弄个小茶室。”
“他就是想找个地方跟老伙计下棋。”江熠笑起来,忽然想起高中时那个雪夜,林爸爸在修车铺给他们煮的面条,荷包蛋在碗里晃晃悠悠,像个小小的太阳。
周末的火车上,江熠靠在林溪肩上打盹,手里捏着本旧相册。林溪翻开看,第一页是高中毕业照,两人站在后排,江熠的胳膊搭在他肩上,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后面是大学时的照片,海边的、图书馆的、毕业答辩时的,再往后,是住在一起后的日常——江熠做饭时沾了面粉的脸,林溪画图时趴在桌上睡着的样子,还有那枚“齿轮吻星轨”的戒指,在晨光里闪着温柔的光。
“这张什么时候拍的?”林溪指着一张偷拍照,他趴在书桌前,江熠偷偷在他头顶放了只毛绒兔子,照片的角落能看到相机主人憋笑时颤抖的手。
“上次你熬夜改图纸,我趁你不注意拍的。”江熠凑过来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像不像高中时那个总被我捉弄的小可怜?”
林溪的耳尖红了,伸手去抢相册,被江熠按住手。“别闹,”他的声音软下来,“让我再看看。”
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倒退,像被拉散的胶片。林溪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长,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样——有人在晨光里为你熬粥,在深夜里等你回家,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把“我们”这两个字,过成最温暖的模样。
回到老家的那天,阳光很好。修车铺的卷闸门开着,林爸爸正在给一辆旧自行车补胎,动作比以前慢了些,却依旧熟练。看到他们进来,笑着直起身:“回来啦?快进来,你阿姨刚烤了红薯,流油的那种。”
江熠眼睛一亮,往厨房跑:“我要最大的!”
林溪跟在后面,看着江熠和林妈妈在厨房抢红薯的样子,忽然想起高中时那个冬天,也是这样——烤红薯的甜香漫满屋子,少年们的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午后的阳光透过修车铺的窗户,落在地上的旧零件上,泛着温润的光。林溪蹲下身,看着角落里那辆旧单车——是江熠高中时骑的那辆,车筐还是歪的,车把上挂着那个刻着“熠”字的木牌,红绳已经换过好几次,却依旧牢牢地系着。
“还能骑吗?”江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拿着两串烤红薯,糖浆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试试就知道了。”林溪站起来,接过烤红薯,咬了一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像高中时那个约定,终于在岁月里酿成了蜜。
两人推着旧单车往郊外走,路两旁的白杨树落了满地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江熠忽然停下来,指着远处的山坡:“你看,那片向日葵!”
是林溪去年种的种子,被老乡借去试种,此刻在秋风里长得比人还高,花盘沉甸甸的,朝着太阳的方向。
“像不像你说的,要在废墟上种满向日葵?”江熠的声音有点哑,他想起很多年前,在那片辐射区的绿洲里,林溪把绿芽种进泥土时,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像。”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旧单车的车辙在地上轻轻延伸,像条不会断的线。江熠握着林溪的手,指尖触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夏夜晚风、蝉鸣、旧日光的记忆,从来都没有远去。它们变成了晨光里的粥,变成了烤红薯的甜,变成了岁月里彼此眼中,永远亮着的光。
而未来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向日葵,更多的烤红薯,更多的晨光与晚风,像那辆旧单车的链条,一圈圈转着,把“我们”这两个字,转成最绵长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