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引》仰鹿

9、狗神

　　昨夜大雨过后，天气放晴，空气格外清新还带着些草木芳香。远远望去一行人走在山林之中，像极了一幅画卷。
　　徐知远骑着毛驴慢悠悠的在前面走，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云寒走在一侧细细聆听，后面跟着杨旸跟云清。昨夜没有细看，今日行走间方才发觉“云清师傅怎么没有剃度？”
　　听到杨旸的询问，云清略带嘶哑回道“师父说我六根不净，尚未脱离红尘俗世，便未与我剃度，只等这次云游回寺之后，心境大彻大悟后才正式皈依我佛。”
　　杨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这红尘中还有何人何事令云清师傅不曾放下。”
　　云清望着不远处的一座村落，久久没有言语。就在杨旸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便听到他说“云卷云舒，任运自然。我自是对凡尘心无挂碍。”
　　“心无……挂碍吗？”杨旸低声喃喃道，他看着云清的背景，眸里闪过一丝怒意与复杂。若是你当真有着超脱世俗的欲望，昨夜又为何会有那般的举动。
　　一行人走到村落，囊中的水见空，口渴难忍。便敲了一户人家的门，讨些水喝。开门的是位老人家，他看到云清那身僧服，以为这是哪里的高僧前来化缘，忙打开了门。云清向他说明来意。他将众人领到堂内，赶紧叫来老伴儿为他们将水囊灌满凉开水。
　　“这快到晌午了，我让老婆子做些素菜，师傅们用过饭再走吧。也算全了我的向佛之心。”老人的好意云清不忍拒绝，“如此便叨扰施主了。”
　　众人喝着茶水，华慕寒询问老人道“我听村中犬吠声四起，便是连这院中也养着一只，那狗见了生人也不叫，似是通了灵性一般。若是看家护院未免有些……”
　　老人听了这话大笑起来，“小师傅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是灵犬村，还是我年幼时曾听上一辈人说起过，很久之前，我们这里连年丰收，即使交了税粮各家各户每年都能存些粮食，小儿贪玩，见家中粮食有余存，便糟践起来，可能是老天爷看不下去，第二年的收成不佳，开始众人也没在意，以为是天气所致，可往后几年收成越来越低，村子里的人急了，恰好这时有一云方僧人到此勘破天机，麦子本来有十个穗，但粮食既被小儿作践，上天便认为你们不愁吃喝，于是全给收走了。村里的人一阵恐慌，没了收成以后该如何吃喝？怕是要饿死！有些人家便埋怨自家婆娘惯着小儿，让他们糟践粮食，以至于上天动怒。”
　　杨旸听的极其认真，“那后来呢？”
　　老人喝了口水继续道“后来那僧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找来一群狗让它们前肢下跪，跪求上天将麦穗还回来。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留了一穗粮食让它们吃。”
　　华慕寒有些失笑“那照老伯这么说，这剩下的一穗粮食是狗的口粮？”
　　“对，就是这样。”老伯放下手中的茶碗，“于是村中为了感念群狗下跪求得粮食，就把它们养了起来，虽说是家畜却也当自己家人对待。村里的狗便是当初那群狗的后代。”
　　“倒是有些意思。”徐知远是个读书人，他不信怪力乱神的故事，麦子本来就有一穗，何来十穗之说？怕是他们口口相传中夸大其谈了。
　　云清不停的咳嗽起来，华慕寒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可是风寒又加重了？”这一路上云清都没有表现出不适的样子，他就真以为云清休息过后身体就好了。
　　“没事”云清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老伯见此场景，忙关切的说道“村子里有个小询大夫，虽说不是什么神医，但各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他治的可好了。要不我就把他请来？”
　　“不劳烦老伯了，您跟我说说他住在哪里，我去把他请过来。”杨旸站起身说道，徐知远没有阻拦的意思。
　　“哦哦，他就住在村西头的茅草屋里，门口有只纯白的狗，那狗可厉害着呢，全村的狗见着它都夹起尾巴，说来也奇怪，明明那狗才来没多久，就能让村里的狗都听它的，你见着那狗小心着些，别吓到它。”老伯细细的跟杨旸说着。
　　杨旸听完后便起身离去，待杨旸已经有出门，听到耳后似乎传来一声“就说是王老伯请他过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徐知远疑惑道。
　　“你有所不知，这个小询大夫有个怪癖，凡是村外之人，他一律不给瞧，这小伙子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人给请过来，不行，我得去看看。”王老伯急忙站起身。
　　徐知远有些纳闷，“我这侄子虽说性子不太讨喜，但只是叫人来看个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王老伯急忙说道“哎呀，小询大夫不喜看见长得比他俊的人，我见你家侄子相貌堂堂，颇为俊美。怕是难请哦。”
　　华慕寒一阵语塞，就连云清也有些诧异。华慕寒心想这是什么怪癖？“先前还说只看村中之人，若是村中之人容貌胜于他，他不给人看，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王老伯被问的一时之间有些语塞，他干巴巴说道“这……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小询大夫是我老头子平生见过最好看的人。你是不知道村里好多姑娘喜欢他勒，若不是我家姑娘早早出了门，我也想让他做我家女婿里。”王老伯一脸惋惜，只恨自己怎么没多生一个闺女，不对，两个！刚刚那个小伙子俊美非凡，个子也高，一看就是个种庄稼的好手。
　　“老伯这样说，倒是让我对小询大夫有些好奇了。”一个长得好看还会看病的人，怎么会蜗居在这小小村庄？
　　“扯远了，我得赶紧去请小询大夫过来了”王老伯准备出门，他刚走到堂屋门口，便看到两人进了院门，小询大夫还一脸讨好的样子，“旸哥，杨旸！你就帮帮我吧！求求你了！我的好大哥！”
　　看到两人熟稔的模样，不止王老伯就连堂内三人都有些惊讶。
　　回到之前，杨旸照着王老伯所说来到小询大夫的住处，本想礼貌的将人请去给云清看病，但当他看到那白色团子扑过来的时候，他便蹲下身子去迎接它的兴奋。“傲雪，好了，别舔了。好了，乖乖的”
　　傲雪许久不见杨旸，兴奋的模样让杨旸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傲雪既然在这里，想必那人就是王老伯口中的小询大夫了。杨旸轻轻拍了拍傲雪的头“乖乖的。”
　　“傲雪，回来吃肉了”院子里传出一道清亮的叫喊，见傲雪没有回应，宫询有些纳闷，平时一叫傲雪吃肉就属它跑的欢，怎么今日还不过来，他嘀咕道“不应该啊！转性了？”他端着肉盆走出院门，看到白狼转着某人一副狗腿子模样，他往上看去，就见杨旸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咣当”一声，肉盆掉落，傲雪“嗷呜”一声忙跑过去，它的饭！
　　“旸……旸哥”宫询没有再见的高兴，反而准备转身跑回去，但杨旸动作更快，“你不想让我跟祁翰说我知道你在哪吧？”
　　听到祁翰的名字，宫询有些丧气的回了头，“我的好哥哥哎，我才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就别给我找事了，就当没看见我行吗？”
　　杨旸挑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跟我一起去给一个人看病，看的好的话我考虑考虑。”
　　“可是杨老头身体又不舒服了？我早就说过，他那身子骨不能再饮酒了，偏偏他嗜酒如命。”杨旸打断了宫询的絮絮叨叨，“不是他。他老人家在京都好得很，酒也在三年前就戒了。”
　　“不是杨老头？”宫询有些为难道“你知道我的，我家老头不许我随意给人看诊的。”杨旸轻笑起来，他家老头原话明明说的是如果有疑难杂症，绝对不要让宫询沾手，他对于医术上是个天才，但用药却十分大胆，他不管药性是否相克，更是以毒攻毒，老头害怕他出去砸了神医谷的招牌，便勒令他非是必要之时万不能给人看诊。
　　“放心，不过是个普通风寒，你要是再在这里磨蹭，我就不敢保证祁翰会不会来寻你了。”杨旸阴测测的威胁道。
　　宫询做出一副被迫的模样，“可说好了，只是普通风寒，若是其他的我可不管。老头子那手段你是知道的。”
　　“放心，走你的吧。”杨旸催促宫询赶紧随他走，起料宫询得寸进尺“那你也不能跟祁翰通风报信说我在此地。我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系！”杨旸被气笑，“再不走我可就真的不敢保证了！”
　　京都的杨老头跟神医谷的宫老头同时打了个喷嚏。
　　杨老头偷摸的喝着酒，摸了摸鼻头，难不成许久未喝酒被酒呛住了？“杨老，你又偷摸喝酒，这要是让杨旸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埋怨。”柳琮山的声音从背后出来，杨老头赶紧将他的宝贝酒葫芦藏起来，嘴硬道“谁偷摸喝酒了！我……我早就戒了！”
　　宫老头摸了摸脉象，也没有风寒之症，脉象不浮不沉，柔和有力。他的身体倍儿棒，怎么会突然打喷嚏，真是奇了怪了。“还没有宫询那个臭小子的消息？”一旁的弟子忙回道“谷主不允少主出诊，我们分布在各地的药房并没有少主的消息。”宫老头摆了摆手，“那继续留意着吧。反正人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