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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乌香案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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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旸醒来并没有看到褚玟玦,摸了摸身侧的床铺,冰冷有加。看来是昨夜人便走了。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呢!他盯着外面的竹叶,昨夜下了雨,竹叶显得格外青翠。半晌后才收拾好自己回了柳宅。
刚一进门,迎面朝飞来一枚茶盏,他忙侧身躲过,随之一声破口大骂便传了出来“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杨旸看着房檐下柳琮山似乎没看到他般在看风景,他旁边站着个气呼呼的老头。杨旸心想,年纪大了还这么……中气十足的。
他走上前,向着两人行了个礼,柳琮山一副别在意我我只是个看风景的模样,杨不悔阴阳怪气的说道“看来这京都果然养人,皮猴子都知道礼数了,还多日不知归家。听说还在外面买了个院子,叫什么栖迟小筑。哎哟,要是嫌我们两个老头子碍事,我们直接搬回小镇就行了,至于破费在外面买个破院子吗?怎么?学会金屋藏娇了?”
杨旸听到最后一句,金屋藏娇,他倒想藏,那人不配合他怎么藏?不过他没敢将此话说出口,怕老头再气出个好歹。他一脸真诚道“我这不是前几日出去办案去了嘛,昨儿个才回来,见天色已晚,怕打扰到您两位的休息,所以才在外面过了一夜。”见老头又要变脸,杨旸忙说道“我快饿死了,有没有吃的,这几日风餐露宿的给我饿的不行!”
杨不悔本来还想好好问问,一听杨旸说这几日风餐露宿的,有些心疼,“屋里有些茶点,你先将就着吃吃,我叫人赶紧做好了饭菜端上来。”
等饭菜上桌。杨旸一阵狼吞虎咽,待吃了个七八分饱后,速度才慢了下来。杨不悔跟柳琮山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怕不是饿傻了吧?
“说说吧,你一个打杂的,怎么会出去办案?”杨不悔见杨旸吃的差不多了,便问道。
杨旸缓了缓才道“我也想知道,那日是大理寺的寺正徐大人亲自指明让我去的,他还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看向杨不悔,见他脸上没有表情便将王庙村以及倭国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你方才说那王三的妹子做了吕畅隆的外室?”杨不悔问道。似乎是没想到杨老头会突然问起王三的妹子,杨旸有些意外,“怎么了?她做人外室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吕畅隆我倒是略知一二。”杨旸听到这话,“行啊!老头,你在边陲这么多年对京都的情况了解的还怪清楚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杨不悔斜了他一眼,“你还听不听?”
“听啊,当然听!”杨旸说道。
“这吕畅隆是吕恪的嫡子,与当今皇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当今皇后尚在阁中时,便对这个弟弟偏爱有加。你说那倭国人让王三帮他做事,那倭人又与罂粟有关系。若是通过吕畅隆之手将那罂粟传到皇后那里……”杨不悔突然想到什么,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要将你放在大理寺。”
后面的话杨旸没有听清楚,“怪不得什么?”
杨不悔收拾了情绪说道“你可知,当今皇上与皇后少时情谊,感情深厚。但中宫却迟迟无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却在八个月时,孩子胎死腹中。当时调查的结果是那魏贵妃因害怕皇后生出嫡子对她所出的大皇子产生威胁,所以在皇后的汤药里做了手脚,以至于孩子胎死腹中。吕家失去了中宫嫡子,而魏家损了一个女儿以及一个有望登高的皇子,两方都没得到好处,所以他们的斗争愈发激烈。”
“我有几处不解,若是那魏贵妃担心中宫产下嫡子,为何不早早动手,偏生在孩子已经八个月大的时候动手?况且那魏贵妃又如何知晓皇后肚子里是男是女?皇后多年无子,又怎么会给别人在她汤药里下手的机会?还有那魏贵妃她有皇长子在手,又有魏延亭这棵大树,怎么会这么简单的被查出来?”
杨不悔看向杨旸的目光闪过一丝欣赏,他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那魏贵妃如何被查出来我不清楚,但这汤药是皇上亲自端给的皇后。”
杨旸猛地抬头看向杨不悔,他有些震惊的说道“莫非是皇上……”
杨不悔垂下眼帘,押了口茶水“咱们这位皇上心思可没那么简单,当年先帝突然宴驾,朝堂不稳,他是由魏延亭一手推上去的皇位,当时他任太子时,魏家女是太子妃,所有人都认为魏家会出第二个皇后,结果他空置后位半年之久,直接封了吕家女为后,这是狠狠打了魏家一巴掌。也是警告。警告魏家别以为有了从龙之功就可以权倾朝野。”
“那他为何会容不下皇后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嫡子。他也舍得?”杨旸有些不解。
杨不悔哼笑一声,“也怪我先前未曾与你说过,京都有魏、吕、潘、汪四大家,他们像是扎根在京都的参天大树,就连改朝换代都不能动摇他们的根基。你可知前朝的官员大部分都出自于汪、潘两家,他们把控朝纲,便是当年的魏、吕两家也得暂时避其锋芒。如今新朝更迭,汪、潘便退居幕后。那魏家当年有从龙之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先帝。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当年好不威风。如今吕家女成了当今皇后,这是要让他们打擂台啊。”
杨旸知道这个世上从没有公平可言,就像他少时曾在街上见到过富家子弟出行将一老人撞倒在地,非但没有将老人送去医治反而怪他弄脏了他的马车。他愤不可言想要上前却被柳琮山按住,还记得他说“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自然是好的,可你要明白自己有几斤分量,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你能全都管过来吗?”他低头想了想,“有些事若是我不去做,他不去做,那到最后就没人做了。这种事就会变成常态,那些手无寸铁之人又该如何?”后来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他师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然后许是那富家子弟受不了围观人的指指点点,便令仆人将那老人给送了医。
“世家当真如此坚不可摧吗?”听到杨旸这句问话,杨不悔沉默片刻,“他们互有姻亲,别看他们朝堂里斗的你死我活,但是私下该来往还是会来往。听过一句话吗?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他们不在乎这个天下是谁来坐,只在乎做皇帝的人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你看,即使魏家与吕家在朝堂中斗得你死我活,但魏家的嫡长子娶的却是吕家的嫡次女。”
杨旸沉默下来,杨不悔深深看了杨旸一眼。“说来奇怪,听说自皇后小产后,便以身子没好利落为由拒绝皇上探望,并落了宫门。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再次打开宫门的皇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如今皇上夜夜流连于凤鸣宫。”
杨旸有些不确定道“怕是皇上已经……可若皇上出事,他膝下仅有大皇子一人,莫不是世家要推他上位?”
杨不悔有些诧异地看向杨旸,“你怎么会认为是大皇子继位?那皇上夜夜宿在皇后处,怕是快要有嫡子了。”
若是中宫有了嫡子,皇上偏逢此时出了事,那获利的就是吕家,所以才会出现王娇娘做吕畅隆的外室,偏生这吕畅隆是皇后最疼爱的弟弟。若是经过他手的东西,想必皇后不会过多检验。那么就很容易让皇上中招。可他们又为什么会选中王三与王娇娘呢?又如何确保东西一定会到皇后手里?看来他得再去一趟大理寺狱了。
杨不悔见杨旸站起身子,皱眉道“你想去大理寺找徐知远?”
杨旸点了点头。
“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出头鸟,有人自会在前面顶着,还轮不到你。”杨不悔伸了个懒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跟着徐知远走了这么一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必结案时也会提及你一二,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级。”
杨旸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王庙村那一百三十二人惨死的模样以及那大大小小的土堆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我知道了。我不过就是一打杂的,天塌下来也不干我的事。”杨旸闷声道“我要出去了。”
柳琮山见杨旸出去后,便对杨不悔道“你还不了解他?越是不让他做的事他就越会去做,有时候我都不明白你的做法了。”
杨不悔老神在在道“没有人会未卜先知,这件事办的好的话对他没有坏处,我点他是要他量力而行。他现在还嫩着呢。没有经过打磨的剑出鞘伤不了人。我想他将旸儿放在大理寺也存着这个心思。”
“就非得让他走上那条路吗?”杨不悔听到柳琮山的话,他转头看向柳琮山,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明,“我知道她临终前跟你说的话,咱们不说北境与关西,就单说东海,倭国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大雍内部,若真的让倭国成了事,届时幼主登基,世家当政,这天下怕是又要乱了。当我们踏入京都时,他就已经走上这条路了。你真以为旸儿没察觉到他的身份?怕是他已经有了猜测。”
柳琮山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那我接下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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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子榷听闻褚玟玦昨日去到史克朗的府中,并未尽兴而归。心里乐开了花,他就说嘛,一直食荤的人怎么可能会改吃素?于是他一大早的便去了北境王府去寻了人去。
王府内仆从很少,大多都是男人。商子榷摇着头“啧啧啧”几声后,又摆出一副苦瓜脸来。褚玟玦略带嫌弃地看着他,“一大早的,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商子榷一听这话唉声叹气起来,褚玟玦作势想要离开,商子榷忙道“你怎地都不问我一声为什么唉声叹气?”
“哦,你为什么唉声叹气?”见褚玟玦一副淡淡的模样,晨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渡了一层光,洋洋洒洒的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一想到今后不能再跟褚玟玦一起去清竹楼吃酒,心里更是一阵苦恼。他闷声道“还不是怪你!”
褚玟玦瞥了他一眼,“我道你是来瞧我的,没想到是来兴师问罪的!”
“若不是你非要去当那什么劳什子和尚,我又怎么会天天去寻你?结果皇兄以为我受你影响也要堪破红尘想要出家当和尚,又怎么会给我选了王妃?这下好了,我要成亲以后就不能再去清竹楼,那我的那些莺莺燕燕得多伤心?这还不怪你?”褚玟玦听着商子榷抱怨的声音有些打趣道“就你那府里那么多姬妾,外面还有相好的,说说看,是哪家的父母想不通要将女儿嫁给你?”
商子榷看褚玟玦取笑他,语气怏怏道“是那郭祭酒家的女儿郭以兰。”
这下褚玟玦倒是有些意外了,他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商子榷,“你这是什么眼神?虽说我红颜知已众多,但我都是用心待着她们的,而且我也没有那么……”
见商子榷声音愈发微弱,褚玟玦略微斟酌了下语气道“那郭祭酒为人正直,不结交党羽,是个难得的清臣。听说他的女儿与那汪慧心并称京城双绝,一个以才名誉满京都,另一位则是容貌冠绝京都。”说到这里他看向商子榷,商子榷见褚玟玦的眼神突然转向他,内心一阵发慌,他磕磕绊绊道“我……我也没那么……差劲吧?我可是王爷!长的也不差,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吧?再说了,那郭祭酒说的好听的是两袖清风,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老顽固。”想当年他在上书房学习时,天天带着身边的小太监们逃学去爬树、跟漂亮的小宫女们探讨人生,何其惬意,可偏偏遇到了个天天把什么“之乎者也”“孺子不可教也”放在嘴边的郭明礼!只要是他教授的时间,他不仅不能出去玩了还得忍着困意听他讲解,每每点到他回答不出来时,他就拿戒尺狠狠打他手心。现在想想还对他有后怕之心。若真的娶了他家的女儿,吾命休矣!
想到这里,商子榷忙拉着褚玟玦,“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那郭明礼的女儿嫁给我,郭明礼不得天天盯着我?我哪还能去寻我的红颜知己?”
褚玟玦将袖子从商子榷的手中拉出,“那可是皇上赐婚,我怎么救你?再说,虽然那郭祭酒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并不是迂腐之人,若你日后肯上进,难保他不会另眼相待。”
商子榷听到褚玟玦的话,低着头有些苦恼。“我又如何不知?我生性多情惯了,哪家的贵女都不愿嫁给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道“你方才也说了她以才学冠绝京都,怎会甘心嫁给我这种人?既然郎无情妾无意,日后也是一对怨偶。那郭明礼对女儿疼爱有加,若是她出面的话……”商子榷喃喃道“我怎么一早没想起来”
褚玟玦微微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商子榷反应过来,他大喜过望道“本来今日想找你去清竹楼,但如今我有事要去做,就不能去了,你若去的话挂我的账!”说要便急匆匆的走了。
褚玟玦看着他离去时那满怀信心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那郭明礼最是注重名声,如今赐婚的圣旨已下,哪怕他再疼爱女儿也还是会将女儿嫁给商子榷。
商子榷离去不久,便又有人上门拜访。
来人正是徐知远以及杨旸,褚玟玦坐在主位,实在是忽略不了那灼热的目光,他轻轻瞥了一眼。看来他昨晚休息的很好嘛。容光满面的。杨旸也看向他,目光里像是谴责他用完就丢。褚玟玦被看的有些心虚,他喝了口茶水才道“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先是闲王,再是徐大人。如今徐大人来此可是案情有进展了?”
徐知远毫不在意褚玟玦话中的驱赶之意,他回道“是这样的,世子殿下。我们审问那王永康,但他依旧嘴硬如锯,也就世子能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来。我们实在束手无策。”
听到徐知远这般说,褚玟玦心里哼笑一声,什么束手无策,只不过是察觉出此事牵连到了皇家,大理寺不敢往上查,便推他出来。想让他做这个出头鸟!凭借着北境的关系,皇上也不会对他做些什么。真是个老狐狸!不过既然想要让他出力,那他最起码也得得到点什么实在的东西不是吗?
见褚玟玦久久不语,徐知远内心有些焦急,但想到那人的话语,他咬咬牙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到褚玟玦有些冷淡的声音传来,“徐大人,想必之前王永康的供词你已经看过了。我只是顺手救过他,并非与他相熟。你们大理寺都束手无策的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徐知远走上前,低声对着褚玟玦说了几句话,褚玟玦露出不可思议的模样,随即便收敛神情,他跟徐知远说了几句话后,徐知远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回头看了眼杨旸,杨旸收回看向褚玟玦的目光,对着徐知远露出疑问的表情。他在心中衡量了一番后,便对着褚玟玦拱手道“那下官就在大理寺恭候世子殿下了。”
离去时,褚玟玦与杨旸的目光交汇在一处,褚玟玦突然对他露出一抹微笑,杨旸只觉胸腔那处跳动的异常凶猛,这人笑起来,可真他妈的好看!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他眼角含春的模样。
褚玟玦看到杨旸离开时的模样,心里不禁哑笑不已,还真是纯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