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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真当我是胞妹了? ...

  •   钱七七在院中转了一圈,见始终无人搭话。她故意站在桂花树下问:“可想看戏法?”

      淮叶不解“阿?”了一声,只见钱七七伸手在她眼前一晃,手心便开出一朵粉嫩的宣纸花。

      淮叶又惊又喜伸手去抓,钱七七却又握拳,复又伸手,那粉嫩的花又幻化成湖蓝,如此三四次,花由粉幻蓝、再幻橙、紫,最后变作指甲盖大小几块焦糖。

      她将焦糖递给淮叶,淮叶欢喜的接过来,舌头一卷笑道:“真甜。”

      这般幻术原是她走街串巷吸引路人的把戏,今日袖口的机关未卸她便自顾耍了起来。院中几人愣怔看来,钱七七又故意扬声问道:“那你可喜欢听话本故事?”

      “喜欢!喜欢!”淮叶抚掌。

      钱七七亮声道:“话说一寒窑少年奉命烧制一件贡品瓷器,可那窑温不稳屡屡失败。眼看这期限降至,少年绝望之际。他发现每夜都有一只白狐悄然而来……”

      她说着又故意压低声。原避着她那几个仆从,皆在院中四处竖耳听来。可听到关键之处,钱七七便又故意压低声音。

      那几人只听得淮叶一声声:“哦?”……“竟如此?”……“哇”……

      钱七七环视一周,见几人心痒难挠互相打探,正觉快意偷乐,却见崔隐正依在海棠石门处看过来,表情耐人询问。

      “又是这些江湖邪术!”他想着,走上前神色冷峻睥睨道:“喜欢说书?”

      钱七七心虚的只点点头。

      “来王府做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照顾阿娘。”她慢吞吞小声答。

      “方才在做什么?”

      “说书讲故事。”

      “好,扣十贯。”他说罢折身向厢房而去。

      “为何?”钱七七急追上去,却见王之韵不知何时已醒,正站在窗棂边含笑同李妈妈说着:“你可记得他二人刚学步时,阿狸倒不如阿奴快些。”

      “可不是,转眼竟都这般大了。”李妈妈也跟着一番感慨。

      “狗官!”钱七七望着崔隐背影心中啐骂道:“我钱七七原本从不信这些狗官,怎得就被猪油蒙了心,竟信他!”

      “你可是在心中骂我?”崔隐骤然回身,钱七七恰撞在他胸口。一阵雅致特殊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香她印象极深。

      头一回她见他时,是在斗宝会。那会子她虽忙着与那胡商交涉,却是猛然间嗅到一股清新香气。

      循着香气望去,只见一众珠光宝气、高鼻深目的胡人间,一人爽朗清举、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之姿。她还在想:“这俊俏小郎君熏的甚香,怎生如此好闻?”

      却听他一声凌然:“刑部查案!有抗命者,以同案论处。”

      参加斗宝会的老狐狸们,什么场面未见过,从容不迫的在捕快们的指挥下配合检查。

      胡商素来高大,小狐狸钱七七淹没其中近乎看不到。她心中默默啐了口:“狗官!”顺势缩进铺着绣鹅毛毡的展宝桌案下……

      想至此,钱七七捂着额头慌向后退了半步,却见他轻挑起眉梢,指着她坏笑:“我都听见了,再扣5贯。”

      王之韵远远见钱七七捂着额头满脸委屈,忙探出头关切:“可撞到了?”

      “无妨。”二人皆笑脸相迎对着窗棂答道,又在对视时,不约而同送对方一个白眼。

      崔隐迎着王之韵进了厢房,王之韵又支开钱七七叮嘱道:“你是兄长,定要多护着她。记得好生与下人们交代,谁也莫小瞧她半分。”

      崔隐应声,临走前将众人聚在院中,关于竹里馆如何轮值,如何看护皆问了一遍。

      “王妃的叮嘱,大郎为何只字不提?”回绿荑苑的路上冬青问。

      “这黑心的泼皮,也该让她知道百贯哪里有那么好赚。”他说着又叮嘱:“让淮叶盯紧她。”

      “喏。”

      又过半月。

      一日,崔隐正在崔成晔的院子玉瑞阁说话。院外回廊下,迎风而来一对父女,一前一后。前面颌下微须,清瘦儒雅的中年男子乃太常寺太乐丞颜鲁卿,身后跟着的高挑女子正是爱女颜姿。

      见惯了颜姿往日一身胡服,不拘礼的样子,崔隐笑着打趣道:“四娘子今日这般乖巧?”

      颜鲁卿瞟了眼颜姿,长吁一口:“乖巧何时能落到我姿儿头上,我便烧高香了。”

      “又闯祸了?”

      “她往日顽劣些也罢,如今打架竟打去了宫中。”

      “哦?”崔成晔同崔隐均一脸错愕。

      “她闹着去洛州转了几日,才回来又念叨思念阿姊,缠着夫人进宫探望丽嫔时带她随行。她倒好,去了半日便与文妃的姊姊,那秦国夫人家的侄儿打了起来。她呀,何时能有她阿姊半分娴静。”说罢,颜鲁卿又嗔视一眼颜姿。

      颜姿的阿姊颜攸曾是西京第一才女,因其秀外慧中、美丽温婉被封丽嫔。圣恩隆重,每旬家人可进宫探视。只是颜姿性子与阿姊不同,平日里顽劣又易闯祸,因此颜鲁卿鲜少许她同行。

      颜姿吐了吐舌头,又忙着辩解:“是那小儿先将我送阿姊的毽球抢走。”

      “那种玩物,他要,你送他便是!何故生事?”

      “那不成。那键子上的羽毛是我在南山打猎时寻得的罕见鹰羽,自然与她人键球不同。”颜姿撅着嘴还未说完,只见颜鲁卿神色愈发阴沉,忙又心虚转身问道:“我阿娘听闻你胞妹寻回来了,她急着来。可不巧这几日头疼犯了,我便先跟着阿耶来看看。”

      她说着歪头看向崔隐:“双生子?可与你像?”

      竹里馆中,王之韵正午睡。钱七七陪在身边,还想着方才李妈妈之言:这十余年,每逢上元灯会,王妃都会从明德门撒金花一路至净业寺。净业寺山下那半山百层的石阶,更是年年一跪一拜的爬上去。她说心诚则灵,她相信阿奴尚在。即使寻不到,她也要为女儿祈福,愿她在天涯海角平安活着……

      颜姿与崔隐到竹里馆时院中静悄悄,钱七七为王之韵掖好被角,坐在身旁喃喃自语:“如此虚弱,竟还每年都去祈福。那一跪一拜怎受得住?”

      她心中一番愧疚,转眼又想到自己与崔隐的契约,不由叹了声,伸出左手念了句:“百贯。”

      转而又扭头伸出右手,念了句:“闻溪。”

      复而又为难的左右手皆看了一眼,双手支颐,蹙眉:“就不能两全吗?”

      “她在说什么?”颜姿不解,从窗棂探进去半张脸。

      崔隐轻咳提示,钱七七心头一紧,怯怯向窗棂望了一眼,又嘘了声走到门外。

      待几人皆走到院中央颜姿方开口问:“什么百贯、闻溪?”

      钱七七杏眼一转,张口便来:“原养了两只小狗,来京数月,骤然有些想念,随口念道念道。”

      崔隐黑着脸:“这泼皮是拐着弯骂我吗?闻溪是狗?那我是什么?”

      不料颜姿笑起来:“百贯?闻溪?哈哈哈,单凭你这取名技艺,我便觉得与你甚是投缘。”

      钱七七还不知,族中姊妹的婢女之名不外乎春花秋月、桃红柳绿。偏颜姿因喜欢古书中的关羽,便执意要唤自己两个婢女偃月、青龙,取自关羽的兵器:青龙偃月刀。

      “这位是颜姿,家中行四,是父王挚友颜伯父的爱女。这位便是我胞妹崔鸢,你便唤作阿姊。”崔隐介绍道。

      “我知道阿奴姊姊,我阿娘说我一岁时与姊姊玩过呢。”她说着怔然瞠目看向钱七七:“阿姊怎生如此眼熟,我倒觉得好似见过似的。”

      “颜家四娘子?”钱七七心中咯噔一声。怎能未见过,就未见过这么豪爽的小娘子。

      那日东市仙云楼前,等着听苏可唱曲的人将酒楼门前堵的水泄不通。颜四娘子举着约曲的铜牌一遍遍唤着:“劳烦让一让,我有铜牌。”

      可门外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出不来。店里伙计也被堵着,门外吵吵嚷嚷,无人搭理颜姿。

      钱七七本挑担路过,堵在门口看热闹。见那举着铜牌的小娘子衣着不菲便上前招呼:“今日难得西市的妙音娘子与东市的苏可同台竞技,娘子既有铜牌怎得这会子才来?”

      颜姿急道:“我有事耽误了,这些人是何人?为何将门都堵了?你可是仙云楼里的伙计?怎么进去?”

      “有铜牌的贵宾早入场了。门口堵着的皆是些没有铜牌的,他们登不了二楼,但又想凑个热闹听一听。娘子这般挤,怕是到夜里也挤不进去。”

      “那要如何?”颜姿急得直跺脚。

      “我倒是有些门路,便是不知娘子可有诚意。”钱七七搓搓手示意。

      “多少?”颜姿急道

      “50文。”

      “好说。”

      那日钱七七绕过人群带着颜姿从仙云楼后厨钻进去,不想酒楼里头也已然乱了阵仗。她本想放弃,终又不舍那快到手的50文。便又拉着颜姿到了仙云楼隔壁的布肆挑廊下,当了一回肉梯,才将颜姿送了过去。

      颜姿那日急着进场,对那顶插满鲜花的胡帽印象极深。胡帽之下脏兮兮的小脸倒是未记住太多。可又似有几份印象,此时正蹙眉琢磨着。

      “四娘子方才不是说了,一岁时见过。自然有些眼熟。”钱七七笑着回:“我方才在屋里便也瞅着娘子眼熟呢。”

      “原是小时候的缘故。怪不得一见如故。”颜姿脆生笑起来。

      “这位妹妹声音真好听,好生鲜美,倒不像盐渍的。”钱七七笑着打岔。

      “鲜美?头一回有人赞我鲜美。颜姿?盐渍?”颜姿笑得前仰后翻:“你当真是个清奇的小娘子,我好生喜欢。”

      “她大抵想形容:‘南国有佳人,荣华若桃李。’吧。”崔隐一旁解释。

      钱七七虽不知崔隐之言何意,但见二人笑的开怀,忙点头应是:“对对对!声如脆梨,面若鲜桃,比他们王府的果子还要鲜美。”她说着忘情地舔舔唇。

      “你可是酷爱美食?”

      “自然。古人云‘民以食为天’。”钱七七也学着崔隐方才的样子拽文。

      颜姿被她逗的合不拢嘴:“这个阿姊好生有趣呀。”她说着对着崔隐撇撇嘴:“比原来两位姊妹都有趣的紧。”

      不及崔隐回答,她又忙拉着钱七七问:“你可喜欢打猎?”

      “打猎?”钱七七想了会,不甘示弱道:“我,我徒手抓过一次野鸡算吗?”

      “嗯——”颜姿略一思索又问:“那你可也喜欢蹴鞠、捶丸、键球此等?”

      “我会键球。”终于听到一个接触过的,钱七七忙扬眉道:“我一口气能踢七八十个哩。”

      “那便比试比试?你可敢?”颜姿挑眉看来。

      “这有何难?比便比!”钱七七不服气。

      “四娘子,家主临时有事要回了,叫你快些去阍室。”有个小仆从海棠石门进来道。

      “阿耶真会挑时候。”颜姿不情愿的看了眼那人。

      “无妨!我等着娘子下回来比。”钱七七上前拍了拍她肩头。

      “也好!今日这襦裙恐也不便,待我改日穿了我的胡服定来寻你比试一场!”颜姿也拍了拍钱七七肩头,挑衅一笑转身离开。

      崔隐温润一笑,拱手道:“四娘子慢走。”

      钱七七照猫画虎也拱手道:“四娘子慢走。”

      说罢她偷瞄崔隐一眼,做好准备,方才食言之事被他责备一番。她心想:“说道我两句无妨,但若真要扣钱,我却要理论一番。”

      她正想着,崔隐骤然垂眸问了句:“听闻阿娘这几日格外精神?”

      她想说自己见阿娘吃药辛苦,偷偷倒了两回,反倒精神几份,终是咽了咽笑道:“只要阿娘好,一切都值得。”

      不想,桂花树下,初夏的风柔柔的,他听闻“阿娘好,一切都值得。”一瞬语气也变得柔柔的,像被暖阳晒过的锦褥,带着温暖柔和的质感:“所谓隔墙有耳,日后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些,好吧?”

      钱七七半仰着头,眸中淬着一层迷茫的雾气,但却如风纶音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至竹里馆的海棠石门处时,他似想起什么折身道:“竹里馆只有竹林和桂花树。你若想吃果子让淮叶派人去外头帮你摘。”

      钱七七嗯了一声,远远看着崔隐的清迥身影,琢磨道:“还记得那果子,这冷峭阎罗人还怪好的哩。莫不是真当我是胞妹了?”她想着舔了舔唇,笑了起来,甜甜的唤了声:“谢阿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真当我是胞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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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已囤稿,小可爱们放心入坑,每日9:00更新3k+ 感情流可能节奏会慢一点点,但是男女主从互相厌弃到诚意互助,再到一步步感情升温是有个过程的。尤其二人渐生爱意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隐忍、克制、拉扯,喜欢的话收藏,追更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