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微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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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同【司命殿】穹顶之上那些永恒不变的星辰，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中，缓缓流淌。
云见微彻底贯彻了他的“躺平”策略。
他不再试图挑衅，不再言语试探，甚至连眼神都变得温顺而空洞。每日除了起身用膳（依旧是墨孤辰凭空变出来的、蕴含灵气却寡淡无味的餐食），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裹着那床冰冷的薄衾，或躺或坐，望着那盏橘色的【安魂灯】发呆。
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个被抽去所有心气、只等着生命耗尽的“废人”。
然而，只有云见微自己知道，在他那看似“无为”的表象之下，那颗属于“李越”的、“系统分析师”的大脑，从未停止过运转。
他在“格物”。
不是“格”天地万法，而是“格”眼前这个人——墨孤辰。
他仔细观察着墨孤辰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他发现，当自己真正陷入“前世回忆”的痛苦时，墨孤辰的气息会变得极其微弱地……不稳。虽然只有一瞬，却像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他发现，当自己看向那盏【安魂灯】，流露出（或许是真实的，或许是伪装的）一丝暖意时，墨孤辰维持“入定”的时间，会比平时稍长一点点。
他甚至发现，每日出现在榻边的餐食，虽然依旧寡淡，但种类……似乎在极其缓慢地、以一种符合“营养均衡”逻辑的方式……变化着。昨天是“灵米粥”，今天是“玉露羹”，明天，会是什么？
这些细节，微小到近乎错觉。
但云见微那颗被“数据”和“逻辑”训练了半生的心，却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在墨孤辰那看似完美的“无为”壁垒上，找到了一丝丝……裂痕。
一丝丝，因他而起的，“有为”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云见微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而“猎物”，也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墨孤辰静坐在白玉高台之上，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心海翻腾。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窥探过云见微的记忆后，自己那本该是纯粹“虚无”的道心，变得不再纯粹。
云见微的“安静”，非但没有让【业火红莲】上的裂痕停止蔓延，反而……让那灼烧的痛楚，从一种尖锐的“警报”，变成了一种……持续的、钝刀子割肉般的“背景噪音”。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个“异数”的存在。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在意”了。
他会下意识地去“感知”云见微的状态。
他看到对方因噩梦而颤抖时，那盏【安魂灯】便会凭空出现。
他“格”到对方身体因长期只摄入灵气而出现“营养失衡”时，那碗“阳春面”之后，便多了“玉露羹”、“百果酿”。
这些，都发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仿佛是一种……本能。
“平衡”的本能？
还是……别的什么？
墨孤辰的“理”，再次陷入了混乱。
他意识到，单纯的“囚禁”和“压制”，是行不通的。这个“异数”的“业”，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只要他的“心”还在，他就能以各种无法被“理”预测的方式，持续不断地“污染”自己。
他必须找到根源。
他需要更深入地“格”这个人。
但【问心镜】已裂，强行“窥心”之路已断。
除非……
他换一种方式。
一种，更接近“自然”的方式。
墨孤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玉榻上那个依旧保持着“咸鱼瘫”姿势的云见微，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分辨清楚的情绪。
然后，他站起身。
没有留下任何言语。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光影一般，缓缓地，消失在了【司命殿】的虚空之中。
……走了？
云见微几乎是在墨孤辰消失的瞬间，就猛地从榻上弹了起来！
他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自由了？！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立刻开启【窃书之瞳】，试图穿透【无为之狱】的壁垒，窥探外界。
然而，那层冰冷的法则屏障依旧存在，只是……似乎比之前，薄弱了一丝？
这是……陷阱？
还是……试探？
云见微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无论对方是真走还是假走，这都是他被囚禁以来，第一次脱离墨孤辰的“直接监控”。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没有试图去攻击那层壁垒——那是自寻死路。
他将自己全部残存的“心力”，孤注一掷地，凝聚到了【窃书之瞳】之上！
目标——不是外界。
而是这座【司命殿】本身！
而是头顶那座巨大无朋的……【命盘】！
他要“窃读”的，不是“未来”。
而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是【同尘契】的完整信息！
是解除这个该死诅咒的方法！
“以我之名……”
他再次点燃了自己的灵魂。
那双苍蓝色的眼眸，瞬间化作了两片深邃的星空！
“窃书·天机！”
“轰——！”
他的意识，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撞向了那座代表着“天道”的巨大轮盘！
海量的、冰冷的、不属于凡人所能理解的“法则信息”，如同宇宙洪流般，狠狠地灌入了他的灵魂！
剧痛！
比【问心镜】更甚千万倍的剧痛！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些信息彻底“格式化”！
但他，也终于“看”到了！
在【命盘】最核心的区域，他看到了那条连接着他和墨孤辰的【同尘契】锁链！
他看到了锁链的“源代码”！
他看到了……解除它的方法！
然而，就在他即将“读取”成功的瞬间——
“铮——！”
一声冰冷刺骨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一只修长、冰冷的手，如同穿透了时空，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掐断了他与【命盘】的连接！
“噗——！”
云见微如同被巨锤砸中，整个人从半空中狠狠摔落回玉榻之上，眼前一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而他抬起头时，看到的，是那张去而复返的、冰冷如雪的脸。
墨孤辰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双虚无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燃烧起了……怒火。
不是因为被欺骗。
而是因为……
眼前这个人，竟敢……窃视天道？！
竟敢……玩火自焚？！
“咳咳……你……”云见微捂着几乎要裂开的头颅，看着对方眼中那陌生的怒意，竟还有心思扯出一个挑衅的笑，“……不是走了吗？”
墨孤辰死死地盯着他。
他确实离开了【司命殿】。
但他留下了一缕剑意，系在云见微的【命痕】之上。
云见微“窃书”的瞬间，那股“有为”之念的爆发，如同黑夜中的烽火，瞬间便引爆了他留下的剑意。
“愚蠢。”
墨孤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从未如此……“生气”。
这种情绪，陌生而……危险。
他伸出手，扼住了云见微的脖颈，将他从榻上提了起来。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皮肤。
墨孤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因痛苦和窒息而泛起水光的苍蓝色眼睛。
看着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熟悉的……“李越”的影子。
那个在镜中看到的、卑微、疲惫、却又无比执着于“生”的灵魂。
他指尖的力道，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
“告诉我。”
墨孤辰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你，到底……在找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微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