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镜中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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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镜】悬浮在半空，镜面光滑如水，却又深不见底，散发着一种能洞彻灵魂本源的、冰冷而威严的光芒。
云见微看着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不知道这是何物，但他那属于“异数”的直觉，在疯狂地尖叫着“危险”！
这面镜子，比墨孤辰本人更可怕。
它似乎……能“读取”他。
“不……”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后退，想远离那面镜子，想将自己灵魂深处那个属于“李越”的秘密，死死地捂住。
然而，【无为之狱】的法则，如同无形的墙壁，将他牢牢地禁锢在原地。
他连后退一步都做不到。
“观你之心。”
墨孤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执行“天道程序”般的不容置疑。
“我要知道，你的‘业’，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墨孤辰并起二指，凌空点向【问心镜】。
“嗡——！”
镜面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
那光芒并非照向外界，而是……直接“刺”入了云见微的双眼，穿透了他的肉体凡胎，精准地、蛮横地，锁定了他的灵魂本源！
“呃啊啊啊——！”
云见微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
比【逆命咒】发作更深邃，比【窃书之瞳】反噬更彻底。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无情地抓住，然后……被强行、粗暴地，一页页翻开！
那些他刻意遗忘的，那些他不愿回首的，那些属于“李越”的、早已被他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投映在了那面冰冷的【问心镜】之上！
【画面一：拥挤的地铁车厢】
昏暗、摇晃，充满了汗味和早餐气味。无数张麻木而疲惫的脸，如同沙丁鱼罐头般挤在一起。年轻的“李越”穿着廉价的西装，被挤在角落，脸上戴着耳机，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蒙蒙的城市。
（墨孤辰视角：无法理解。为何如此多的生灵，要挤在如此狭窄、污浊的空间？他们的“命格”为何如此黯淡、焦躁？）
【画面二：灯火通明的写字楼】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窗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格子间里，坐满了眼神涣散、面容憔悴的“李越”们。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上司的咆哮声……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桌面上，堆满了永远也做不完的文件和喝空的咖啡杯。
（墨孤辰视角：无法理解。“星辰”本该在天上，为何这些人要将自己囚禁于“人造的光”之下？他们敲击的“符文”是何物？为何要忍受那种刺耳的“魔音”？）
【画面三：冰冷的绩效考核】
“李越”站在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面前，低着头，听着对方冷酷的宣判：“……这个季度的KPI不达标，项目奖金全部取消。小李，我很失望。你要知道，公司不养闲人。”
（墨孤辰视角：无法理解。“KPI”是何种“天道法则”？为何此人可以用几句冰冷的“言语”，就剥夺另一个生灵的“生存之资”？这比【命盘】的运转，还要……无情。）
【画面四：凌晨四点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如同天书。年轻的“李越”趴在桌上，手指还搭在键盘上，却早已失去了呼吸。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成工作的……焦虑与不甘。
（墨孤辰视角：……）
墨孤辰看着镜中那最后一幕，看着那个与眼前之人灵魂同源的“存在”，以那样一种……卑微、疲惫、甚至可以说是“无意义”的方式死去。
他那颗本该是“虚无”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滞涩感”。
就像【命盘】的运转，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无法被计算的……“卡顿”。
这……就是“业”的根源？
不是滔天的怨恨，不是逆天的野心，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有为”之举。
仅仅是……
“累”？
仅仅是因为，活得太累了？
这个结论，荒谬到足以动摇墨孤辰的“道”。
“天道”平衡万物，“劫”起于“失衡”。
而“累”，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情绪，如何能掀起足以污染他道心的“业火”？
这不符合“理”。
就在墨孤辰陷入这种前所未有的“逻辑混乱”时——
【问心镜】的镜面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是云见微（李越）的灵魂。
是那个在“猝死”瞬间，残留在灵魂最深处的、最极致的执念——
“我不想死……”
“我只是……想歇一歇……”
这股纯粹的、卑微的、却又无比坚韧的“求生”之念，其蕴含的“心”之力，竟远远超出了【问心镜】这件“理”之法宝所能承载的极限！
“咔嚓——”
裂痕，瞬间扩大！
墨孤辰脸色一变，当机立断，立刻切断了与【问心镜】的连接！
白光散去。
【问心镜】发出一声哀鸣，光芒黯淡地跌落回墨孤辰手中，镜面上，那道裂痕清晰可见。
而玉榻之上，云见微早已瘫倒，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的嘴唇惨白，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竟挂着几滴……水珠。
不是汗。
是泪。
灵魂深处的记忆被强行撕开，那些早已被他遗忘的、属于“李越”的痛苦与不甘，如同迟来的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墨孤辰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蜷缩成一团、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的“异数”。
他的眼中，依旧冰冷。
但他那握着【问心心镜】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完全无法用“天道之理”来解释的世界。
一个混乱、喧嚣、充满了无意义的“奔波”和“欲望”的世界。
以及，一个在那个世界里，被活活“累”死的灵魂。
这个“异数”，这个“Bug”，这个“业障”……
他的“根源”，竟是如此的……荒诞，又如此的……可悲。
墨孤辰第一次，对【命盘】的“绝对正确”，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看着榻上那个还在因“记忆回响”而微微颤抖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没有离开。
也没有再试图去“平衡”什么。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那盏之前被云见微嫌弃的【安魂灯】，轻轻地，放在了离云见微更近一点的地方。
灯光柔和，驱散了寒意。
然后，他转身，回到了那方白玉高台之上。
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他仰望【命盘】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虚无”。
而是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迷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镜中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