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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棺材的封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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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仙出了潋滟晴方的石窟,便马不停蹄地往藏玄山庄赶去。
藏玄山庄位于东北方向,她循着记忆中师兄指引的方向,很快便踏上了通往镇子的大道。
这本该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去处,藏玄山庄以丹修闻名遐迩,这依附而生的城镇,常住者少说也有数千。
往日这个时辰,正值暮归,街上该是炊烟袅袅、人影杂沓,热闹异常才对。
然而此刻,暮色四合,整座城镇却是黑魆魆的。没有半点灯火,寂寥中透出一股阴森之气,竟比那死气沉沉的石窟还要渗人。
段小仙素来怕黑,正犹豫着要不要唤醒沉睡的廖秋闻壮胆,忽听的一阵沉闷的声响从右后方传来。
那是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沉重拖沓,每滚一圈似乎都极为吃力。
她心头一跳,连忙闪身躲入镇口一户人家的矮墙之下,厚重的夜色恰好掩去了她的身形。
须臾,两名身着白衣的男子,赶着一辆巨大的马车,缓缓驶入大路。
那马车庞大得有些怪异,通体由黑色硬木钉制,边沿包覆铁皮,车顶被粗布蓬死死罩住,密不透风。
车轮滚过地面,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段小仙暗自咤异:又重又不透风,这车里到底装了什么古怪东西?
此时,只听赶车的一人低声道:“师兄,既然师尊肯出手,法器也运回来了,你大哥定能安然无恙。”
另一人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得厉害:“命或许能保住……可那是魔气侵体啊。我只盼他能清醒过来。为什么……偏偏是在喜堂上,众目睽睽之下……”
“师兄宽心。喜堂那边自有长辈们善后,当务之急,是让你大哥恢复神智。”
夜色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叹息:“我只怕……此事难以善了,最终会祸及这一镇百姓。”
段小仙听着声音耳熟,她借着天际最后一丝微光望去,辨出来人正是王造与苏奎。
苏奎望着王造,语气恳切,眼底却闪过一丝精明:“这次少庄主受伤,山庄大小事务都得师兄打理。等回去后,我会禀明师尊,潋滟晴方那边的杂务由我来代劳,免得师兄两头奔波。”
段小仙暗暗咋舌。苏奎这人一向精明,什么机会都能钻。如今竟连师兄弟情都不顾了,只惦记着无极宗的权势。
王造心忧兄长,未曾察觉出苏奎话中深意,只是叹道:“多谢师弟体谅……我只是想不通,为何偏偏是大哥,又为何偏偏是成婚之日?那邪祟又从何而来?”
他手中缰绳一紧,似想加快速度,奈何车身太重,三匹健马早已气喘吁吁,只能在那声声嘎吱中缓慢前行。
苏奎见状道:“师兄反应已是极快,一出事便发了传音诀。师尊今日来得好快,我以为师尊会……嘿嘿,毕竟师尊和尔音也好几日未见。”
听到尔音的名字,段小仙屏住了呼吸。
王造却恍若未闻,口中喃喃自语:“但愿这世上真有……回魂丹。”
苏奎一愣,随即笑道:“师兄,你们藏玄山庄炼尽天下奇珍,难道连这,你也不知道吗?”
段小仙倚在矮墙下,只觉得手腕微微发热。那由巨蟒化作的翡翠镯子跃跃欲动,如临大敌一般。
她轻轻按住手腕,安抚巨蟒莫要轻举妄动。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压得地面深陷的车轮。
眼看马车就要远去,段小仙正欲跟上,忽觉胸口一阵剧烈的滚烫感!
那热意来得极快极猛,仿佛怀里揣了一块刚出炉的烙铁,直烫得她皮肉生疼。她低头一看,只见怀中沉睡的小青鸟,竟浑身通红,羽毛间隐隐透出火光,似要自燃!
段小仙顾不得许多,一把伸进怀中,将那团几欲燃烧的火球掏出,急忙掷向一旁的墙角。
青鸟尚未落地,便腾空化作一团烈火。冲天的火光拔地而起,将漆黑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什么人?!”
苏奎厉喝一声,身形瞬息而至,手中长剑出鞘,寒光直逼墙角。
段小仙避无可避,硬着头皮跳了出来,高举双手干笑:“苏奎师兄!别动手!是我,我是尔音啊!”
然而,苏奎和随后赶来的王造,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愕然地盯着她的身后。
那熊熊火光之中,一道修长的人影缓缓走出。
火光映照下,那人金冠玉颜,一袭秋香色箭袖衬得人如修竹朗月,赫然是位俊美无俦的仙门公子。
唯独他眼中灵动的狡黠,与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在贵气中透出几分鲜活不羁的少年意气。
他姿态亲昵地站在段小仙的身后,随手一挥,灭了她裙角险些燃起的余火。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她在私会野男人,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段小仙后背一凉,心道: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阵冷风吹过,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片刻后,王造先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个仙门的高足?与小师妹是什么关系。”
廖秋闻却歪过头,从容悠暇地瞧着段小仙说道:“哦?不如你来告诉这两位,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脸颊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解释:“两位师兄,如果我说……这是我新养的灵宠,刚刚幻化成人形,方才不过是切磋法术……”
“大师兄,”苏奎上前半步,眼神紧锁廖秋闻,你先送东西回山庄,救你大哥要紧,此人来历不明,恐非善类,交由我来……问个清楚。”
王造在段小仙和廖秋闻身上打了个转,随后对苏奎递了一个眼色,道:“好。师弟,此事师尊名声,切记要低调处理。”
谁知廖秋闻却忽然开口,懒洋洋道:“既然顺路,我和你们一同去罢。”
段小仙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根本不想解释,纯粹是想把事情闹大!
果不其然,苏奎勃然大怒,口不择言地吼道:“你这登徒子!不仅妄图对师妹不轨,难不成还想跟师尊一较高下?”
“别……”段小仙刚想阻止,可”动手”二字还未出口。她忽地反应过来:廖秋闻的目标是那辆马车。
身形一动,她试图挡在他与马车之间,可刚迈出半步。
一道身影已快若闪电般掠过她,直奔马车而去。
“奸夫休走!”苏奎杀气毕露,长剑如虹,直刺廖秋闻后心。
廖秋闻身形只微微一侧,便让过剑锋,稳稳落在马车顶上。
他足下随意一碾,只听“咔嚓”几声脆响,那紧紧包裹车厢的木板于粗布四散崩裂,木屑纷飞。他旋即翻身轻巧落地。
烟尘散去,马车上竟然是一口贴满黄色符咒的墨黑棺材。棺身上还缠绕着数道棋盘状的墨线,似是某种封印阵法。
在场四人皆是一怔。万万没想到,王造费心尽力运送的“救命之物”,竟是一口棺材!
廖秋闻盯着那棺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伸手便要解咒开棺。
“住手!”
王造见状大惊,登时凌空而起,长剑直奔廖秋闻而去。与此同时,苏奎也回剑再刺,两人形成夹击之势。
眼看两柄长剑要刺中廖秋闻,只见段小仙不知何时已将枫露剑握在手中,身形一掠,挡在了廖秋闻身前。
“铛——”金铁交鸣,段小仙虎口发麻,枫露短剑堪堪架住了苏奎的长剑。
苏奎惊怒道:“尔音,你竟然为了这个奸夫跟师门做对?!”
段小仙苦苦支撑道:“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这人你杀不得!”
“师妹,让开!”王造剑锋一抖,只取段小仙肩侧,试图迫她退让,语气冷峻,“我本有意放他一马,可他竟敢觊觎棺中之物,那便只有一死!”
就在此时,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忽然从身后探出,轻轻覆在段小仙握剑的手背上。
廖秋闻贴在她耳侧,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混杂着繁复清新的异香,钻入段小仙的鼻息。
“既然他们这么想玩,那便陪他们玩玩。”
一语未歇,段小仙只觉得手腕一僵,一股霸道无匹的灵力登时灌入右臂!
只见他看似随意地带着段小仙的手一抬、一送,动作行云流水。
“铮——”枫露剑抵着王造长剑,火星四溅。廖秋闻眼神慵懒,覆在她手背上的五指却刹那收紧,带着她的手腕向下又是一压、一绞。
“给我断。”
一声金属悲鸣,王造手中那柄千锤百炼的上品灵剑,竟被生生折成了两截。
王造只觉虎口剧痛,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惊骇得连连后退。
“奸贼受死!”苏奎见势不妙,怒吼一声,他运足灵力,长剑化作漫天寒芒,斜刺里封住了两人所有退路,招招狠辣,直指廖秋闻眉心。
“太慢了。”
廖秋闻轻嗤一声,左手顺势揽住段小仙盈盈一握的腰肢,脚下步伐诡谲。
段小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带着在漫天剑影中穿梭。他像是提着一只提线木偶,带着她侧身避过锋芒,借着苏奎的冲势,带着她的手肘猛地向后一撞。
这一肘结结实实撞在苏奎胸口,苏奎护体真气竟被这一击震散,整个人踉跄跌出数步。
廖秋闻却未停歇,揽着她腰肢的手臂一收,月色下,两人借力腾空而起,衣袂翻飞。
“不亏是邪神,每一次更换皮囊,法力都变得更加强劲。”段小仙难以置信地看着廖秋闻。
廖秋闻脚尖一踏,稳稳落在了那口漆黑沉重的棺材盖上。
他刚要伸手去解棺盖上的符咒,只听嗡的一声!
铺满棺身的棋盘状墨线骤然暴涨,迸射出层层叠叠、带有排山倒海之势的金色锐芒!
段小仙只觉得眼前金光如当空烈日,刺目非常,下意识闭上双眼。
金光如同一张收紧的渔网,带着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牢牢护住棺材。
“雕虫小计。”
廖秋闻冷笑一声,周身登时升起一道幽冷诡谲的青黑色光罩。
金芒撞在光罩上,激起雷霆般的涟漪和嗡鸣!那力量之大,整个棺身都抖动起来。
然而,那金光不仅未被抵消,反而凝聚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城墙,凶悍地反盖而来!
廖秋闻脸色一沉,他左臂一紧,将段小仙护住,旋身卸力,砰一声响,被那股从棺盖上生生震退了一丈多远!
两人落地,廖秋闻脚下的青石板缓缓碎裂。
段小仙胸口被震得发麻,只觉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甚至手腕上的巨蟒也不知不觉地缩到了手臂深处去。
她揉着胸口,抬头看向廖秋闻。只见他正神色沉凝地审视着棺上符咒,方才游刃有余的傲慢已然收敛。
她心中兀自跳动不已,对这棺中之物更加好奇万分。
王造和苏奎见状,先是震惊于眼前这看似俊美少年的法力竟如此诡谲强大,随即转为狂喜。
能够将廖秋闻震退,足以证明此阵法和棺中之物的非凡。
王造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墨黑的棺材,心中激动难抑:“此宝物定能恢复大哥神智,让藏玄山庄一雪今日喜堂之耻!”
而苏奎则是对师尊霍长亭的法力愈发佩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取悦师尊,方能在这等高人门下站稳脚跟,求得更长久的修炼与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