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本小说好好看》消防锤

65、审判之日

　　宗教裁判所的地下审讯室，通常意味着黑暗、秘密与无声的消亡。

　　但今天，最大的那一间审讯厅，却被无数燃烧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厅内座无虚席。宗教裁判所的高层审判官、来自枢机团的观察员、圣殿武士团的代表，甚至还有几位身份隐秘、气息晦涩的存在，无疑是净光庭的耳目，他们如同沉默的雕像，分列在阶梯式的座位上。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今天，将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公开审判。

　　被审判者，是曾经权倾一时、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红衣主教——埃里克。

　　而主导这场审判的，正是数月前还被这位主教亲手打入深渊、如今却已身披代行审判官黑袍的——兰斯·奥尔尼。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一场精心安排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戏剧。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镣铐声响彻寂静的大厅。

　　曾经雍容华贵的埃里克主教，此刻穿着污秽的囚服，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被两名面无表情的裁决武士押了进来。

　　他努力想维持最后的体面，但颤抖的嘴唇和眼底深藏的恐惧出卖了他。

　　当他的目光触及审判席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金发身影时，更是猛地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兰斯穿着一身纯黑的代行审判官长袍，那颜色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

　　他没有戴象征身份的复杂头冠，只是简单地将头发束在脑后，露出完整的面庞。

　　那张脸比过去消瘦，线条更加冷硬，蓝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冰井，没有任何情绪地俯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兰斯……你這個渎神者！你没有资格审判我！”

　　埃里克嘶哑地喊道，试图先声夺人，“诸位！看看他！一个依靠邪物力量的叛徒，如今却坐在审判席上！这是对光明的最大亵渎！”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却只引来一片更加死寂的沉默。

　　没有人回应他。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关心的是结果，是力量博弈的胜负，而非空洞的正义口号。

　　兰斯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红衣主教埃里克。”

　　兰斯开口，声音平静，却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清晰地将每个字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你被指控，滥用职权，勾结异端，贪墨教会财产，以及……构陷虔诚圣骑士，亵渎光明教义。你可认罪？”

　　“荒谬！污蔑！”

　　埃里克激动地挣扎着，镣铐哗啦作响，“证据！拿出证据来！兰斯·奥尔尼，你当初就是拿不出证据，才被定罪！现在，你想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我吗？！”

　　他试图将这场审判定性为私人报复，以此搅乱局势。

　　兰斯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证据？”他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

　　“当初你陷害我时，伪造的证据，不就是‘确凿’的吗？”

　　他抬起左手，看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黑袍的袖口，这个动作让他手腕上那支被布条缠绕、只露出暗金色笔尾的“真理之笔”，若隐若现。

　　一瞬间，大厅内所有感知敏锐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却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荡漾开来。

　　“既然你要求证据……”

　　兰斯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埃里克脸上，“那么，就如你所愿。”

　　他并没有拿出卷宗或证物，而是将目光转向大厅一侧墙壁上悬挂的一面巨大光洁银镜——那原本是用来反射光线、增强厅内亮度的普通物件。

　　“笔。”他在心中默念。

　　腕间的笔身传来一丝温热的波动，与他灵魂深处那紧密的联结共振。

　　【界定：此镜，可映照真实之回响。】

　　法则，以微不可察的方式被触动。

　　下一刻，那面银镜的镜中原本映照出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随后，清晰的画面和声音，如同记忆的回放，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镜中出现的，正是埃里克主教那间奢华的祈祷室！

　　画面里，埃里克主教，穿着鲜艳的红衣主教袍正与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但气息明显属于某个深渊信仰的身影密谈！

　　【阴影声音：“……兰斯·奥尔尼发现了我们与东部矿场的交易，他太固执，不懂变通，必须处理掉。”】

　　【埃里克画面中慵懒地晃着酒杯：“一个不识抬举的小骑士罢了。按老规矩，给他安个勾结异端的罪名，很容易。只是……净光庭那边？”】

　　【阴影声音：“净光庭默许。他的存在，本身就可能触及某些不该被翻开的旧账。记住，要让他身败名裂，永远无法翻身。”】

　　【埃里克露出贪婪的笑容：“好处呢？”】

　　【阴影推过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这是定金。事成之后，东区三条街的供奉，归你。”】

　　画面和声音无比清晰，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埃里克的心脏上，也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认知上！

　　“不！这是幻术！是伪造的！”

　　埃里克发出绝望的尖叫，脸色惨白如纸，“是那支笔！是那邪物的力量！它在扭曲现实！”

　　兰斯平静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场拙劣的表演。

　　“扭曲现实？”他淡淡地反问，“笔所做的，只是将曾经发生过的‘真实’，呈现在你们面前。它从未‘创造’不存在的事实。埃里克主教，你是否敢以你残余的灵魂起誓，镜中所现，皆为虚妄？”

　　埃里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那个誓言！

　　一股无形的、源于法则层面的压制，让他灵魂颤抖，仿佛只要他说出违心的誓言，立刻就会遭受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他的反应，比任何证据都更有力。

　　大厅内一片哗然！

　　虽然早已猜到真相，但以如此直观、如此无法辩驳的方式呈现出来，还是让这些见惯了黑暗的教会高层感到一阵寒意。

　　那支笔的力量，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和……绝对。

　　“看来，证据确凿。”

　　兰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所有的骚动。他走下审判席，一步步来到瘫软在地的埃里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我宣布——”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以宗教裁判所代行审判官之名，以光明，他顿了顿，这个词带着冰冷的嘲讽，赋予之权柄，红衣主教埃里克，罪名成立。”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仪式短剑——一柄装饰着骷髅、象征着裁判所最终权力的器物。

　　“判处——火刑。立即执行。”

　　埃里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不！你不能！我是红衣主教！兰斯！饶了我！我可以告诉你净光庭的事！我可以……”

　　兰斯没有让他说完。

　　他手中的短剑，没有刺入埃里克的身体，而是用剑尖，轻轻点在了埃里克的额头上。

　　“当初，你仅凭伪造的文书，就判我火刑。”

　　兰斯的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今天，我以‘真实’为据，判你同刑。这，很公平。”

　　话音落下的瞬间，兰斯腕间的笔再次传来微动。

　　【界定：其罪孽，当以火焰洗涤。】

　　没有柴堆，没有助燃物。

　　但埃里克的身体，却猛地从内部迸发出苍白色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火焰！

　　这火焰仿佛直接燃烧他的罪孽与灵魂，他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在纯净却残酷的火焰中剧烈扭动、蜷缩，最终化为一片飘飞的、带着焦糊味的灰烬。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火焰散去，地上只余一小撮灰烬。

　　整个审讯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近乎神迹，或者说魔迹的行刑方式震慑住了。没有物理的火焰，却实现了最彻底的净化或者说毁灭。

　　兰斯将短剑插回剑鞘，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人。

　　“污秽已除。”

　　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起手，再次整理了一下袖口，将那支暗金色的笔完全遮盖。

　　然后，在无数道敬畏、恐惧、忌惮的目光注视下，迈步离开了这间刚刚完成了复仇与立威的审判厅。

　　身后，是死寂，以及一个再也无人敢小觑的、执掌“真实”的审判官之名。

　　审判之日，旧的秩序随着埃里克的灰烬，一同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