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妖叹》居里杳杳

39、渊泽窥影心欲裂，青楼忍辱志难磨

　　渊泽底的灵脉翻涌着幽蓝的光，烈箐的魂体裹在鎏金灵光里，指尖死死攥着一缕凝聚成形的灵丝——那是她用天眼界勾连的“窥影线”，能模糊看到潭面上的景象，却偏偏将何舒云在醉仙楼的模样，看得分毫不差。

　　灵丝映出的画面里，何舒云正穿着那身俗艳的水红舞裙，弯腰收拾着被酒泼湿的琵琶。张三婶尖刻的声音透过灵脉传下来，像针一样扎在烈箐心上：“明儿个李公子要来，他最喜缠人的小娘子，你要是还这副死人脸，看我不扒了你的舞裙！”

　　烈箐的鎏金眼眸里翻涌着戾气，灵光猛地震颤，周围的灵脉都跟着躁动起来。她想冲出去，想把那张三婶的嘴撕烂，想把何舒云从那污浊的青楼里带回来——她的师尊，本该是莫千门里穿素白广袖、坐观星台讲符术的人，本该是被她护在身后、连风吹着都怕冻着的人，怎么能穿着那样的裙子，受那样的气？

　　“师尊……”烈箐的魂体微微透明，显然是情绪激动耗损了灵韵，“别忍了，我这就出去……”

　　话没说完，渊泽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那是灵脉的警示。老龟妖当年说过，她的魂体全靠渊泽灵脉滋养，若强行冲破灵脉束缚，轻则魂体溃散，重则永世不得聚形。烈箐的指尖垂了下去，鎏金灵光黯淡了几分，只能眼睁睁看着灵丝里的画面，一点点变化。

　　第二日的醉仙楼比往日更喧闹。李公子带着一群随从坐在大堂中央，手里把玩着玉扳指，眼神黏在何舒云身上，像毒蛇吐信：“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琵琶？过来，给爷弹首《销魂引》，弹得好，爷赏你块灵玉。”

　　何舒云抱着琵琶，垂着眼走到堂中，指尖刚碰到琴弦，就被李公子一把攥住手腕。男人粗粝的手指蹭着她的皮肤，语气轻佻又油腻：“这手倒是细，就是太冷了，不如给爷暖暖？”

　　周围的随从哄笑起来，何舒云的手腕微微颤抖，却没挣开——她知道，只要她动用一丝灵力，就能折断这只手，可那样一来，她在醉仙楼埋下的眼线，她查到的黑石崖布防线索，就全白费了。

　　“公子说笑了，奴家还要弹曲。”何舒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疏离。

　　李公子脸色一沉，猛地将她的手腕甩开：“给脸不要脸！”他抬手就要去掀何舒云的舞裙，却被何舒云侧身避开，琵琶弦“铮”地响了一声，清越的声音压过了堂中的喧闹。

　　“公子若是想听曲，奴家便弹；若是想寻欢，醉仙楼里有的是姑娘。”何舒云垂着眼，指尖重新按在琴弦上，“奴家只会弹曲，别的，不会。”

　　李公子的脸色铁青，刚想发作，就见门口忽然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金阮棠。他穿着月白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见了堂中的情景，眉头微蹙：“李公子，欺负一个舞姬，未免有失风度。”

　　李公子显然认识金阮棠，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不甘心地哼了一声：“金少宗主倒是怜香惜玉，只是这舞姬太不识抬举。”

　　金阮棠没理他，目光落在何舒云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姑娘的琴声清越，倒像是莫千门的《清心调》，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何舒云的心猛地一紧，指尖的琴弦颤了颤，却很快恢复平静：“奴家只是个舞姬，哪懂什么师从，不过是听旁人弹过，胡乱学的。”

　　金阮棠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再追问，只是对李公子道：“今日我还有要事，李公子若是想寻乐，改日再陪你。”说着，便转身离开了醉仙楼。

　　李公子没了兴致，骂骂咧咧地带着随从走了。何舒云松了口气，却见张三婶快步走过来，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个贱人！李公子也是你能得罪的？今晚你别想睡了，给我在柴房里抄一百遍《迎客词》！”

　　清脆的巴掌声透过灵丝传进渊泽，烈箐的魂体猛地站起，灵光里翻涌着血色。她能看到何舒云捂着脸，眼底却没有半分委屈，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是在为金阮棠的出现警惕，是在为黑石崖的线索盘算。

　　“师尊……”烈箐的声音带着哭腔，魂体几乎要散架，“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知道你在忍……可我看着你这样，我……”

　　她抬手，用灵光在灵脉上刻下一道又一道印记——那是她的承诺，是她用魂体发誓的印记。每刻一道，她的灵光就淡一分，却依旧不肯停：“等我出去，我要把欺负你的人，一个个都撕碎；我要把仙盟的总坛掀了，把南岭宗的人都赶尽；我要让你再穿回素白广袖，再坐回观星台，再也不用受半点委屈……”

　　渊泽的灵脉静静流淌，像是在回应她的誓言。烈箐的窥影线依旧亮着，映着何舒云在柴房里抄《迎客词》的身影——她的字迹清秀，却带着几分坚定，一笔一划，都像是在为未来的反击，积蓄着力量。

　　而潭面上的月光，透过灵脉的缝隙，洒在烈箐的灵光上，像是在告诉她：再等等，等灵脉滋养好你的魂体，等师尊查到所有线索，你们终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