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妖叹》居里杳杳

18、南朝雨，君子风（续）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山门的廊路上，雨丝黏在南朝的蓝晶流苏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荡。

　　尘子星偷瞄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心里那点酒意被这过于安静的氛围烘得没了脾气。他清了清嗓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师兄，你说仙盟大会上，能不能见到些……呃……好看的仙子？”

　　南朝握着伞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春水似的眸子垂了垂，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暗色。他没看尘子星，只是声音依旧温柔得像羽毛：“仙盟大会是商议三界安危的场合，尘师弟莫要想些旁的。”

　　“嘿呀！”尘子星一拍大腿，差点滑倒在湿滑的廊砖上，“我这不是……这不是关心一下仙门风月嘛！你看咱们锁云府，除了阿翠师姐和……呃，几位糙汉，哪有什么仙子！”

　　他这一闹，倒把南朝给逗笑了。那笑意从他红痣下方漾开，连带着眼尾都弯出个极浅的弧度：“你呀……”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风声忽然从廊外卷来。

　　尘子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南朝身形微动，那柄黑骨伞竟如活物般瞬间撑开，将他整个人都护在了伞下。而南朝自己，却在同一时间侧身，露出了半边没被伞遮住的肩背。

　　“什么人？！”尘子星瞬间拔剑，酒意全醒。

　　廊外的竹林簌簌作响，一道黑影裹挟着妖气，直扑南朝露在伞外的肩头！

　　就在这时，南朝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

　　谁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叮”——那枚琉璃水滴佩竟化作一道蓝光，精准地打在了黑影之上！

　　黑影惨叫一声，化作缕青烟消散在雨里。

　　尘子星目瞪口呆地看着南朝收回手，那蓝晶流苏还在他腕间轻轻晃着，仿佛刚才那凌厉的一击只是错觉。

　　“师、师兄？”

　　南朝转过身，春水似的眸子里没了半分笑意，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冽。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蓝玉簪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颤，却衬得他周身的气息愈发迫人。

　　“些微妖物，不足为惧。”他淡淡道，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倒是尘师弟，下次莫要这般莽撞了。”

　　尘子星张了张嘴，想说“你不是君子如兰吗”，却在触到南朝那双骤然变冷的眸子时，把话咽了回去。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位温润如玉的南朝师兄。

　　就像他不知道，那枚看似易碎的琉璃水滴佩，竟是件威力不小的法器；也不知道，这双浸了春水的眸子里，藏着能瞬间冰封山河的寒意。

　　更不知道……

　　南朝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将掌心的血在袖中擦净。刚才那妖物的利爪，还是划破了他的皮肉。

　　他垂眸看着自己渗血的指尖，红痣在雨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走吧。”他重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仿佛刚才的冷冽只是尘子星的错觉，“再不走，师父该派人来寻了。”

　　尘子星呆呆地“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月白襦袍上被雨水和妖气洇出的暗痕，心里那点对“仙门风月”的好奇，忽然就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这锁云府的烟雨，好像比刚才更冷了些。

　　而走在前方的南朝，每走一步，蓝晶流苏便轻晃一下，那声音在寂静的廊路上，像一句句无声的低语。

　　——别怕。
　　——有我。
　　——你的世界，我来守。

　　雨还在下，廊下的两人身影被拉得很长。一个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逗比模样，另一个则重新变回了温润如玉的南朝师兄。

　　只是只有南朝自己知道，在那春水似的温柔之下，他为这人，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锋芒与偏执。

　　这份心思，便如他额间的红痣，隐秘，却又在无人处，悄然绽放着惊心动魄的美。而这锁云府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