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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孔弦像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地打扫完四间血族客房。随后,他推着清洁车,来到了今早刚刚退房的「情伤」和「躺平」两间客房。他利落地撤下用过的床单被套,换上崭新浆洗过的纯白棉布,仔细抚平每一道褶皱。接着补充矿泉水、茶包、一次性拖鞋,将洗发水、沐浴露的小瓶装补充到标准容量,确保下批客人入住时一切完美如新。

      忙碌未止。走廊尽头一盏灯泡坏了,他搬来人字梯,小心翼翼爬上去,仰头在冰冷空气中拧下旧灯泡,换上新的一—暖黄光线重新亮起,昏暗的走廊重新明亮起来。

      尉迟凛朔静默地倚在走廊的阴影中,望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如工蜂般忙碌进出,上下攀爬。

      而孔美倩则舒适地窝在大厅沙发里,身上搭着毛毯,捧着平板电脑全神贯注刷着喧闹剧集,对侄子的忙碌习以为常。

      忙完室内,孔弦围上厚厚的枣红色围巾,穿上棉外套,拿起扫帚和雪铲,开始清扫大门口的积雪,并用干布仔细擦干净玻璃门上的水汽。

      最后,他来到庭院中央的天井。这里面积不大,四周是民宿的回廊,中间那株父母亲手种下的海棠树在风雪中静立,枝干上积满了雪。

      孔弦呼着白气,一下下铲雪。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漆黑、翅缘泛幽蓝的大蝴蝶,竟然不畏严寒,翩跹着飞到了他的身边,绕着他上下飞舞。

      孔弦停下动作,惊讶地眨了眨眼:“咦?冬天怎么会有蝴蝶…”

      这时,低沉的声音自身后穿透寒风响起:“不打工?”

      孔弦吓了一跳,蓦然转身。尉迟凛朔不知何时已站在回廊下,正静静看着他。

      少年连忙回答:“晚、晚上再去。下个月就是圣诞节了,民宿得提前布置…”他下意识再转头寻找那只诡异黑蝶,它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雪光造成的错觉。

      尉迟凛朔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少年清澈的双眸上:“一人?”

      孔弦低下头,小声说:“阿、阿时会来帮我。” 他偷偷抬眼,注意到日光下,尉迟凛朔眼下竟浮现出浅浅的、却异常清晰的黑眼圈。(王爷的脸色…怎么好像很疲惫?)

      尉迟凛朔视线望向庭院中央那株覆雪的海棠树。树干虬结,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错落挂着的几只红色灯笼在白雪映衬下,像凝固的血点。他缓步走过去,苍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粗糙的树皮。

      孔弦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与怀念:“这是爸爸和妈妈一起种下的…”

      话未说完——

      “轰!”树冠积雪毫无征兆地簌簌震落,砸在孔弦头顶。

      “好冷!”他打了个冷颤。

      尉迟凛朔扶住树干的手猛然收紧,身形猛地一晃。他的脸色霎时惨白,视野边缘黑翳蔓延。

      “王爷!”孔弦惊得丢开雪铲冲过去,慌忙扶住他手臂,“您怎么了?是、是不是饿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原因。

      尉迟凛朔似想推开他,却失控地将重量压过去——两人猝不及防跌坐在厚雪地中,海棠树下。他背靠树干,扶着额角,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

      孔弦跪坐在他面前,冰雪的寒意瞬间浸透裤料,但他浑然不顾。他紧紧盯着对方眼下的倦色与那抹刺眼的青黑,一个猜测脱口而出:“您、您是不是…好几天没睡了?”

      尉迟凛朔未答,眉间沟壑更深。

      孔弦望着他痛苦的神情,脑中忽地闪过梦境——华服青年为少年弹奏古筝的温暖画面,那首悠扬安宁的《安眠曲》…他的手指下意识蜷缩,指尖在寒风中冻得通红。(怎么办…我能为王爷弹一曲吗?像梦里那人一样…可是…妈妈…)尖锐咒骂似又在耳边炸开:“你克死父母!”他呼吸骤然急促,身体不受控地发抖,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脖间一松——

      温暖的围巾被抽离,修长脖颈暴露在寒冷空气中。

      尉迟凛朔冰冷的手扶住他后脑,止住他恐惧后缩的动作。苍白的唇随即贴上他颈侧温热的脉搏肌肤上。

      孔弦因肌肉对疼痛的记忆而猛地哆嗦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尖锐刺疼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的、带着奇异酥麻的血液抽离感,并不剧烈,反而有种莫名的…安抚力,让他因恐惧而紧绷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更贴近那片冰冷却带来安全感的胸膛。

      结实冰冷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圈进怀中。

      “嗯…”孔弦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些许迷糊的呻吟,一只手软软搭在王爷肩上。

      两人坐在海棠树下的雪地中,仿佛像一个无声而亲密的拥抱。

      片刻后,獠牙松开,舌尖舔过咬痕,伤口瞬间愈合。

      孔弦脸颊绯红,脑子因轻微失血和迷离感有些晕乎乎的,仿佛喝醉酒。他睁着迷蒙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目光落在那抹刺眼的青黑上。他担忧地伸出冻得发红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眼睑下方。

      “为、为什么……”他喃喃地问,眼神带着懵懂的心疼,“黑眼圈……没消?”

      尉迟凛朔极轻地笑了一声,气息冰冷:“这样…没用…”

      “那、那我该怎么做……”孔弦望进他深不见底的墨眸,语气急切而真诚,“才能让您入睡?”

      这句话如一道微弱电流刺入尉迟凛朔的神经!他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他感受着脸颊上那只手传来的温暖温度,心底某处坚固的冰层似乎被这直白而笨拙的关切撬开了一丝缝隙。他下意识抬手,覆上少年冻红的手背。

      “你……”话音刚起——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刺耳尖锐的手机铃声如同警报般炸响,瞬间撕裂雪地中氤氲的微妙氛围。

      孔弦如被灼伤般猛地惊醒!他这才惊觉自己竟抚着王爷的脸颊,而对方的手正覆盖在自己手背上!

      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抽回手,脸颊爆红,语无伦次:“对、对不起!王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碎裂手机,看也没看就滑开接听,声音还在发抖:“喂、喂?…我、我现在就出来拿!谢谢!”

      他慌乱地挂断电话,不敢再看对方,踉跄着从雪地里爬起,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天井。

      尉迟凛朔独自坐在雪地中,缓缓低下头,凝视着自己那只刚刚覆在少年手背上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灼人的…体温。雪花无声地落在他苍白的指尖。

      孔弦一路小跑冲进民宿走廊,背脊抵上冰凉墙壁,心脏仍在“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无意识地握拳抵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锁住那抹冰冷与温热交织的触感。

      (天啊…我刚才…竟然摸了王爷的脸?!他、他的手还盖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好冰,可是…好舒服…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会不会讨厌我?…但是…他没有推开我…)

      雪地中那近乎相拥的姿势、对方近在咫尺的冰冷气息再度浮现脑海,孔弦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全身热浪翻涌,一股难以抑制的、傻乎乎的笑容不受控制地爬上嘴角。他慌忙深吸几口寒气,逼自己压下这份躁动。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他才想起正事,匆匆跑到大门口。

      快递小哥已经等了一会儿。孔弦签收了一个沉重的大纸箱,还有一棵需要组装的、近一人高的圣诞树。他费了些力气,才将圣诞树挪在门廊一侧立稳。

      接着,他再次围好围巾,戴上 干活用的防寒手套,拿出手机里存好的装饰参考图放在一旁的台阶上,开始专心致志地装饰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尉迟凛朔不知何时已悄然倚在门框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忙碌。

      孔弦先将一些空的、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堆放在树下,营造出节日氛围。随后拿起一串长长的暖黄色LED灯带,踮起脚,艰难地试图将它挂到树顶的枝条上——

      一股熟悉的凉意悄然靠近。

      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从他头顶伸过,轻易接过了那串灯带,轻松将它挂在最高处,并顺手将灯带优雅而均匀地缠绕在枝桠之间。

      孔弦愣了一下,脸颊微热,小声道:“谢、谢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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