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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合欢大剧院”(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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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中老年男人,戴了个破旧的帽子,布衣马甲被洗的发白,皱皱巴巴的。
【NPC:王大石】
肖杭看到这个名字,倒感到正好,就要找你呢。
王大石将他带到了一个隔间,隔间里除了他外,还有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他们个个脸色蜡黄,胡茬泛白,干裂的嘴唇裂开起皮,浓重的黑眼圈透着盖不住的疲惫。
肖杭还没开口说话,王大石倒先沉了脸,脊背绷得笔直,语气急躁:“你们这些年轻人好日子过够了?来这地瞎闯什么!”
肖杭被这突如其来的责备说得一愣,站在原地稍作迟疑,倒也懒得计较直接问道:“王小石是你儿子?”
“对!对!”王大石眼里瞬间亮了几分,激动地抓着肖杭的胳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喜悦又散去,谨慎地盯着肖杭反问:“你谁啊?他不会也跟着来这破......”
“你别瞎想,他没来。”肖杭打断了他的话,“你儿子让我给带几句话。”
“什么话?”王大石追问道。
“他说,他马上就攒够钱了,到时候就能把你赎回去。”
这话刚落,王大石没有半分惊喜,反而皱紧了眉:“这臭小子......他哪来的钱?”
“拉黄包车赚的。”肖杭解释道,“我来的路上正好搭了他一趟车,也是凑巧。”
王大石没说话,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建立起的强势瞬间崩塌,沉默良久,他开口:“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家里人。”
肖杭注视着他,见他抬手抹了把脸,懊悔道:“本来就想赌个回本,让家里人过回原来的日子,没想到......”
“这个地方我听说了,我就是为揭发这里的真面目而来,”肖杭往前迈出两步,拍了拍他的背:“不完全是你的问题,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众人眼珠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
“你尽管说!我们也没啥用处,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王大石扬声应道。
肖杭:“‘华洋肥皂厂’是个什么地方?跟已故的杨采绵有没有关系?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很清楚。”
王大石闻言,愣了一下,说:“那场子是万国福的私产,跟杨采绵小姐有没有关系不知道,但我听说四年前的那场坍塌,万国福对外说是赔了不少钱装修,但过不久这个工厂就建立起来了,要说赔钱还真不像。”
塌成那个样子竟然转手开了个工厂......
“那个工厂啊,靠着一种非常好闻的香味的毒皂!谁也不知道他靠那里赚了多少黑钱!”
“毒皂?”肖杭低声重复,“那你们......”
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他突然意识到,这群人若是被逼迫,根本毫无选择。
隔间角落里,一个躺在木板上歇息的大叔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我们这些还不上钱的,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都要被送进去打白工,连口热饭都吃不安稳。要是冬天还好,换作夏天,也只有馊的等着了。”
这些中年大汉最大的不过五十岁,看起来却像已经步入老年。他们起初不知情,被骗进来还曾心怀感激,到最后被压榨的不成样子。逐渐地有人受不了了,想跑的还没下床就被打断了腿,只能拄着拐杖做苦工;侥幸跑出去的也横死在了路上。
王大石走出隔间探了探头,随后回头拽起肖杭:“孩子,趁这会儿没被那群拿着棍的打手发现,你快走吧!”
他顿了顿,恳求道:“告诉我家那傻小子,挣得钱留着娶个媳妇儿,别为了我做傻事,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肖杭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沉稳:“叔,你们跟我走吧。”
“?”
隔间里的人全都愣住了,满脸疑惑地看向他。
......
“抓人啊!老不死的一群废物,跑的比兔子还快!”
身后传来小厮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肖杭看向手表的设计图,这会才发现入口处竟然还修建了个迷宫,怪不得没人敢跑出去,若是耽误一会儿就会被发现乱棍打死。
他借着混乱,对照地图的路线,带着一行人快步穿过出口处的迷宫。此时厅内的灯还没修好,他们趁着昏暗,从虹月厅的侧门溜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的瞬间,人群中一位大叔喜极而泣,腿一软便直挺挺晕倒过去,口鼻间扔在本能地大口呼吸。
“哎,老丁!”王大石连忙上前搀扶起来。
“谢谢你啊小伙子!真的谢谢太谢谢你了!”一个汉子说着,就要跪下来磕头。
“快起来,以后再来这地方了,趁人没追上来,你们赶紧走吧。”肖杭扶住他,催促道。
“谢谢啊!真的谢谢你......”一行人连连道谢,不敢久留,随即趁着夜色消失在黑暗之中。
肖杭站在门外,眉头微蹙,追赶他们的小厮指定在侧门,肯定是不能用了,正门又没有请帖,这次没有能吸引迎宾服务员的注意了。
他抬头望向虹月厅二楼,这时门外走出一个人,肖杭看清那人的脸庞后,眼神闪躲起来。
此人正是乔淮笙派来接应他的吴理。
“肖先生。”吴理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微微躬身。
“......不好意思。”肖杭手不自觉地抓了抓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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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月厅的电力已经恢复,内里又变回了肖杭出来此处的景象。
他刚走进大厅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焉了吧唧地趴在桌边,沾了水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涂画。
除了石森还有谁?
“那服务员就是个死脑筋,死活都不让去二楼!你当初是怎么进去的啊。”石森骂骂咧咧跟在肖杭后面。
“你怎么跟他说的?”肖杭问。
“还能怎么说啊!”石森伸手比划着,“我有要紧事要去趟二楼,通融通融呗!”
肖杭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没意义的气音。
“到了,肖先生。”吴理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谢谢。”肖杭点头。
石森跟在肖杭后面,拘谨地踏入包厢。
他刚进门,乔淮笙起身,迈开长腿走近,语气自然里掺着几分刻意的亲昵:“亲爱的,你回来了。”
再次见到乔淮笙,肖杭的视线定在了他的嘴唇上,嘴角那块青多了点油亮,像是刚涂完药。
乔淮笙目光扫过石森,挑眉问道:“这位是?”
“亲、亲爱的?!”石森猛地抬头看向俩人,眼里满是震惊与疑惑。
眼前那人双臂已经张开,嬉皮笑脸地说:“一不小心又见面了,缘分啊。”
肖杭立马收回眼神,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擦过,严肃得不带一丝波澜,说:“华洋肥皂厂的事你知道吗?”
乔淮笙倒并未露出尴尬之色,像是意料之中,顺着他坐下:“可以去查。”
石森瞬间定在原地,难以掩盖的激动溢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我没看错吧!”
乔淮笙挑眉,故作疑惑地摸了摸了脸,说:“我脸上有东西?”
“您是乔淮笙?!”石森颤声问道。
肖杭转头看向俩人,带着几分探寻,问:“你们认识?”
“未曾见过。”乔淮笙淡淡回了句。
“偶像!”石森眼里瞬间冒着星星,厚着脸皮一把攥住乔淮笙的胳膊,语气热切,“我是您的忠实读者!您是我的榜样啊!”
肖杭云里雾里的,低声嘀咕:“偶像?看不出来。”
乔淮笙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下,说:“没有这么夸张。”
石森激动得说话都带了颤音:“没想到在这能遇见您啊!您那本书是我入坑的启蒙作,我一直都以此为目标前进!”
乔淮笙毫不客气,说:“把手撒开,别用这么中二的词称呼我。”
“抱歉抱歉!”石森立马松开手,规规矩矩立正站直,话锋一转,他看向肖杭,说:“你说的是那个吃人的黑心工厂?”
肖杭:“对,你了解吗?”
石森回想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一沓子旧报纸埋头翻找起来。
肖杭和乔淮笙见状都愣了神,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带这么多?”
“这是我搜到的有关于虹月厅、杨采绵、万国福的所有报纸,不管是新的、旧的什么都有。”石森头也不抬地翻找着,抽空回了一句。
肖杭潦草扫了一眼标题,什么‘杨采绵新歌发布’ ‘万国福女儿结婚’ ‘杨采绵换发型’......五花八门的内容看的他皱起了眉。
乔淮笙嘴角一抽,调侃道:“挺有闲功夫,怎么没把万国福上个厕所的报纸挖出来?”
“这叫有备无患,以备不时之需!”石森说,“万一有些细节就藏在不起眼的小报当中呢?”
乔淮笙看向肖杭,摊手无奈地摇摇头。
肖杭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石森翻找。
报纸在石森手中快速翻阅,字迹混作一团虚影,连标题都看不清。忽然石森抬起手,食指稳稳往回翻了两页,摁在了标题上,“就这张。”
“可以啊你。” 乔淮笙语气里带着人几分赞许,几分娱乐。
石森得意地抹了抹鼻子:“必须的!”
那张报纸标题上写着——《华洋肥皂厂压榨劳动力制造毒皂,幕后之人竟是合欢大剧院老板万国福!》
肖杭看着标题,眉头拧得更紧,说:“都登报了,怎么没人管?这些人难道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见怪不怪,消息早被人给压下来了。”乔淮笙淡淡开口,说:“舆论一旦被引导起来,就可以影响到人的思想与看法。人的潜意识会觉得,多数的信服力大于少数,久而久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肖杭沉默了,脸上满是难以理解的神情,心里因这份不公泛起了波澜。
石森“唉”了一声:“这还是我花大价钱捞出来的呢,赚的钱一定要回本啊......”
说到这肖杭察觉一丝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收集这类报纸,还这么多。”
石森:“这我哪知道?反正是一个姐姐,看起来很年轻,脸给遮住了。”
“一个姐姐?”肖杭猛地抬头,眼神急切,追问:“她看起来多大?长什么样?”
乔淮笙也意识到了什么,扬了扬下巴:“你是什么时候遇见的那个女人?”
石森仔细回想了一下:“就,今天下午刚进入这里的时候啊,系统指的路啊,你们没有?”
乔淮笙强压着不耐烦,稳住情绪,“你可能遇见杨采绵了。”
“什么?!”石森惊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往肖杭身后挪了挪,“她、她不是死了吗?”
肖杭将自己掌握的线索和猜测一一告知了石森。
石森听完,瞬间忘了害怕,迫不及待写在了脸上,说:“我靠!那还不快去找她啊!”
乔淮笙摇摇头,手扶着额头叹气:“你觉得,她还会在原地等我们吗?”
楼下大厅的灯光聚焦在红色的慕帘上,香菱同一位身着军装戏服的男子上演了一出舞台戏,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在扮演谁。
台上俩人夸张的演绎着生离死别。
男子手里拿了枚戒指,单膝跪地像香菱跪地求婚。
台下掌声不断,而不少人的目光投向乔淮笙和王资成这边,像是在看热闹般。
直到谢幕,香菱随着男子鞠躬下台。万国福整理好衣衫,踩着锃亮的皮鞋走到舞台中央,双手交握在小腹,笑脸相迎地吆喝:
“各位来宾,欢迎来到虹月厅的拍卖会现场!”
他抬手招呼,两名服务员小生从后台推出来一个盖着红布的箱子,红布在万众瞩目下被掀开,一枚嵌在银质底座上,灯光扫过,戒面碎光四溅。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遗誓之戒?!”
“可算让我大开眼界了!”
万国福左手往下压一压,压下场内的骚动:“两年前,杨采绵小姐不幸离我而去,与军官相恋至殉情。而这枚戒指就是见证他们的爱情,以及杨采绵小姐的遗物。”
肖杭猛地攥紧扶手,眉头紧蹙:“开什么玩笑?怎么有两枚?”
石森手忙脚乱,抓了抓头发:“不会吧!我、我们被反套路了?”
“杨采绵小姐心怀大义,近日本厅拍卖此戒指,所得钱款将全数捐给公益。”
石森翻了个白眼,说:“呵呵,砸自己的黑心肥皂厂还差不多,说的可真好听。”
台下的观众皆感叹:“杨小姐真是心善啊......”
“起拍价一千银元,每次加价五百银元起,价高者得!”
乔淮笙指尖转着号牌,漫不经心开口:“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拿到手不就解决后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