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惭》温若逝水

16、玩闹

　　绿叶掠过窗台时，陈默的相机里多了张特殊的照片。画面里，苏芮正红着脸跟李响道歉——早上检查作业时，她把李响漏写的名字记成了故意不交，当着全班的面批评了他，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把名单看岔了行。

　　“对不起啊，我太急了。”苏芮的声音有点闷，手里攥着的钢笔转得飞快，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李响挠挠头，憨笑出声：“没事没事，我昨天确实写得晚，字太潦草，你看漏也正常。”他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苹果，塞给苏芮，“我妈给的，可甜了。”

　　陈默按下快门时，镜头里的苏芮正咬着苹果，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而李响挠着头的样子，像只被顺毛的大金毛。他忽然发现，那个总板着脸的苏芮，较真里藏着的是怕班级掉队的急；那个总被笑“反应慢”的李响，宽厚里藏着的是不愿计较的暖。

　　赵晓的围巾织到了关键处，却对着一团乱线发愁。她总爱把线头绕在手腕上，结果缠成了死结，越解越乱，急得眼眶都红了。这是她的小毛病——做事总凭着一股软乎乎的热心，却常常顾前不顾后。

　　“我帮你。”林遗凑过来，指尖轻巧地挑开缠在一起的线，“你看，要像解数学题一样，先找源头。”

　　赵晓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想给山区的小朋友织条带花纹的，结果搞砸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是不是很笨啊？”

　　“才不笨。”周岘递过来颗草莓糖，“我上次看你给小猫织的毛衣，针脚歪歪扭扭的，可小猫穿着可暖和了。”

　　赵晓捏着糖纸，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我重新织，这次织简单点的条纹，肯定不会错。”后来那条围巾寄出去时，她在标签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虽然不漂亮，但很暖呀”。

　　班里办艺术节画展时，陈默的作品成了焦点。不是什么精致的风景照，而是组抓拍的生活碎片：苏芮举着粉笔在黑板上演算，侧脸绷得紧，却在写出答案时偷偷弯了嘴角；李响帮同学抬桌子，宽厚的肩膀挡住了落下来的灰尘；赵晓织围巾时，阳光落在她发顶，绒毛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把我们拍得这么好？”周岘看着照片，眼里闪着光。

　　陈默的耳尖红了红，声音很轻：“因为你们本来就很好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以前总怕拍人，觉得大家会笑我拍得不好……”

　　“才不会！”姜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镜头里有光。”

　　那天画展结束后，苏芮把陈默拉到一边，递给他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易错字，你拍照时要是需要写说明，可以参考。”本子里的字迹方方正正，却在最后一页画了个小小的相机，旁边写着“加油”。

　　陈默捏着笔记本，忽然觉得，那些藏在镜头后的不安，好像被这笨拙的善意轻轻抚平了。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里弥漫着淡淡的紧张。李响把自己整理的物理公式抄了好几张，分给基础差的同学，却在递出去时红了脸：“我字不好看，你们别笑……”

　　“写得很清楚啊！”周岘指着其中一条，“这个受力分析图，比课本上的还明白。”

　　苏芮在讲台上核对复习进度，发现赵晓还在对着英语单词发呆，便走过去，没像往常那样催，而是拿起单词卡：“这个‘sunshine’，跟你织的黄色围巾一个颜色，很好记的。”

　　赵晓眼睛亮了亮，跟着念了两遍，忽然指着苏芮的笔记本：“你的‘芮’字，上面是草字头，像不像我织围巾的起针？”

　　苏芮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的严肃化开了些：“还真像。”

　　陈默举着相机，拍下了这一幕——苏芮的认真，赵晓的灵透，李响的憨直，还有身边周岘对着姜执的错题本皱眉、宋时偷偷往林遗嘴里塞糖的样子。镜头里的每个人都有小缺点：苏芮太急，李响太钝，赵晓总犯迷糊，陈默爱躲在后面……可这些小缺点像颗颗小石子，铺成了最真实的路，让他们踩着彼此的脚印，慢慢往前走。

　　放学时，大家排着队往校门口走，李响主动扛起了班里的卫生工具包，苏芮在旁边核对着值日表，赵晓把织好的星星挂件分给路过的同学，陈默举着相机，走在最后，把这一串喧闹的背影都收进镜头里。

　　周岘回头时，正好撞上姜执的目光，对方眼里的笑意像浸了阳光，暖得他心里发痒。他忽然明白，所谓青春，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的模样，而是我们带着各自的小棱角，却愿意为彼此磨出点温柔的弧度；所谓团结，也不是所有人都变成同一个样子，而是我懂你的较真，你护我的笨拙，他疼我的敏感，在吵吵闹闹里，把“我们”这两个字，写得又稳又暖。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往前跑，像在追着这群少年的脚步。陈默按下快门，把这帧画面定格成永恒——镜头里的他们，笑得比阳光还亮，带着满身的孩子气，和藏不住的、向善而生的光。

　　自习课的阳光斜斜落在课桌上，周岘攥着物理卷子的手微微发颤。最后一道大题的步骤像团乱麻，他盯着姜执的侧脸看了半分钟，还是没敢开口——上次问他题，姜执用那双桃花眼睨着他笑，说“这么简单都不会？是不是故意找借口看我”，害得他脸红到耳根。

　　“卡在第三问了？”

　　姜执忽然转头，指尖在他卷子上敲了敲，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受力分析错了，把摩擦力方向搞反了。”他没拿笔，直接用指腹在纸上划动，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传来，周岘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看我干嘛？看题。”姜执抬眼，目光像带着钩子，轻轻刮过他的脸颊，“再走神，这道题你今晚别想睡了。”

　　周岘慌忙低头，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心里却乱糟糟的——姜执明明是在讲题，怎么每个字都像在撩拨他？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后排忽然传来宋时的低笑。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林遗的后背，把手机递过去：“你看苏芮的新发型，像不像村口王师傅剪的狗啃头？”

　　林遗凑过去看，刚笑出声就被苏芮的粉笔头砸中胳膊。“宋时！你手机给我交上来！”苏芮抱着作业本走过来，气场全开，“还有林遗，你昨天的数学订正呢？又想抄周岘的？”

　　“哪能啊苏大委员，”林遗笑嘻嘻地掏出本子，“我这叫参考，不是抄。”他忽然凑近宋时耳边，用气音说，“晚上去不去打球？赢了请你喝奶茶。”

　　宋时挑眉，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赢了才请？要是输了呢？输了就罚你……陪我去看画展。”

　　林遗的耳朵尖瞬间红了，挠了挠头：“看画展就看画展，谁怕谁！”

　　陈默举着相机，悄悄把这一幕收进镜头。宋时眼里的狡黠，林遗故作大方的窘迫，像幅生动的漫画。他转镜头时，正好拍到苏芮在讲台上核对名单，眉头皱着，手指却灵活地转着钢笔——那是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哪怕班里再乱，只要她一拿起花名册，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安静。

　　“陈默，帮我拍张照。”苏芮忽然回头，手里举着两张满分试卷，“周岘和姜执的，贴光荣榜用。”

　　陈默点头，镜头对准两人。周岘正被姜执捏着下巴纠正握笔姿势，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姜执嘴角噙着笑，眼神却专注地落在周岘的手上。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陈默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觉得，苏芮说的“光荣”，或许不只是分数——这些藏在打闹里的在意，藏在调侃里的温柔，才是最该被记住的东西。

　　下课铃响时，姜执忽然把周岘的卷子抽走，在背面写了串数字：“这是我家地址，今晚过来，我给你补物理。”他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周岘的耳廓，“别想多了，是你太笨，影响班级平均分。”

　　周岘抱着卷子跑出门，后背都在发烫。他没看见，姜执看着他的背影，掏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搞定，他今晚来。”

　　另一边，林遗正抢宋时的面包：“说好请奶茶的，先赊个面包不过分吧？”

　　宋时躲开，却故意把面包往他嘴边递，在他咬到的前一秒又抽走：“想要？求我。”

　　“求你了宋大少爷！”林遗夸张地作揖，惹得周围人笑成一片。

　　苏芮叉着腰喊：“林遗！宋时！再闹就罚你们去扫厕所！”

　　陈默按下快门，把这乱糟糟又暖融融的画面都装进去。阳光穿过走廊，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串手拉手的糖葫芦，酸酸甜甜，全是青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