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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晕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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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名日快乐,莫里兰斯蒂亚。”一位身着纯白色晚礼服的男子向莫里兰起了酒杯,红酒在玻璃高脚杯中荡了一下,反射出餐厅中昏黄的灯光。
“弗恩利,叫我莫里兰就行了,谢谢。”莫里兰举起手中红酒杯以示回应。
“行,莫里兰。”弗恩利笑着应到。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一响,莫里兰将酒杯靠近嘴唇。冰冷的玻璃贴在下嘴唇上好一会,他仍然没有喝下第一口。
他心不在焉的状态与这趟行程有关系。
现在,他正处于去往度假胜地知音岛的豪华游轮上。
原本的计划是要在那里庆祝他的第二十一个命名日,宴席都已经预定好了,要邀请的各路亲戚朋友都在这游轮上了,结果在兰彻帝国海岸的中转站上,游轮由于维修多停了几天,与预定的时间恰好错过。
好在他所乘坐的爱德兰号是全国最豪华的游轮,没有之一,所以他的父亲————黛尔斯提斯公爵大人,最终决定将他的命名日在船上庆祝,毕竟爱德兰号不比知音岛的海岸差,在这里举办他的命名日庆典也很挂得住面子。
“莫里兰?”一旁的弗恩利看他怔住好一会了,担心地问。
莫里兰回过神,“没事。”说着品尝了今日的第一口酒。他轻轻含着那一口酒,直到葡萄酒的酸、涩与醇香充分发散到口腔每一处之后,他才缓缓地咽下。
莫里兰看向一边松了一口气的朋友,心里开始默默抱怨:
弗恩利·卡内夫,卡内夫公爵家的长子,自小跟他关系很好的玩伴,人脑可能缺根筋所以很好相处。宴会场地的变换丝毫不影响这家伙的兴致,他弗恩利的心态是自己的事斤斤计较,别人的事随遇而安。
莫里兰从小就知道,这种朋友都是靠对等的身份关系被迫维持的,没太多真情实意,特别是像弗恩利这样的,与他而言,这种朋友除了利用以外的唯一作用闲了乏了损一下。
………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要是他现在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使他很想损人。由于一个秘密,只有他的近侍才知道的秘密
———他晕船。
就此一条,论爱德兰号多么豪华气派,他注定是无法享受此次旅程的了,连带毁掉的还有他的命名日庆典,以及幻想中的的知音岛海滩。
虽然现在海面上风平浪静毫无颠簸,但以防万一他现在的唯一行动准则就是:少吃少喝,吐起来麻烦。
“我出去散散心。”莫里兰对弗恩利说,然后招呼侍从把只动了一口的酒收了下去。
“别忘了今天的晚宴啊!”弗恩利目送离开的身影来了一句。
————
从顶层的一等舱餐厅出来,莫里兰到了顶层甲板上。
肆无忌惮吹着的海风和毫无秩序起伏的海浪很快让他吐意大作。
不能呆在甲板上。
至少要看不见海面。
他立刻准备回到负一层的客房里去,与这没有方向感的海上世界暂时隔绝。
“莫里兰斯蒂亚!你怎么在这里!他们不是把餐厅包场了要喝一下午的酒吗?”
“还有音乐会,爵士乐大师乌尔拉斯亲演!包场!”
莫里兰莫里兰抬头看去,又是另外几个他的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走着醉步呢。
没个正经样。
“叫我莫里兰就好,谢谢。”他说。
“好好好!”说着几人又大摇大摆地向莫里兰走来。
莫里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独属于贵族的“高档醉汉”气息……总结一下还是酒气。
更想吐了……
“我现在有事,你们先继续玩着,我们晚宴的时候再见。”说完块步走向升降梯所在的位置,忽略了几个贵族醉汉呐喊道别的声音。
莫里兰在升降梯口等待时刻记得深呼吸,压住胃里不舒服的感觉。
为了他的命名日宴会,本次游轮一等舱的贵族全都是黛尔斯提斯公爵大人请来的,路上一抓一个老交情,遇到总要招呼几句。
但再这么抓下去他真的撑不住了,他现在只想到盥洗室吐个痛快,再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到晚宴为止。
“叮”的一声,升降梯到了,镶玻璃的木门正以龟速向两边打开。
门缝之间逐渐展露出一个黑色身影。
莫里兰心中一惊,祈祷千万别是熟人!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莫里兰斯蒂亚。”
寄。
“我赶时间。”莫里兰迅速溜进升降梯,甚至没确认与他擦肩而过的是哪一位。
“等等!莫里兰斯………”
等你大爷!
虽然心里是这么喊的,他嘴上还是说着:“贵安,再见。” 然后全心全意催促这个龟速的升降梯开始运行。
升降梯慢得就像年近八十的老太太。也许有人认为速度慢下来、有条不紊的会更有“贵族风范”,但现在莫里兰只想谢谢工程师和设计师全家。
终于,升降梯到了他要去的负一层。
他恍若渡劫成功班抬头,看见龟速展开的木门。
不详的预感浮现。
千万别再遇到熟人……
他屏息看着前方,随着木门完全敞开,他却发现他多虑了,外面没有人。
他松口气,拔腿就向自己的房间跑,一刻不多等。
排列着房间门的走廊在他身边迅速向后逝去。
就在还剩最后一个转角革命即将胜利之时!一个巨大的如山一样的黑影撞入他的眼帘,让他被迫一个急刹。
莫里兰捂住嘴巴强制深呼吸,压住胸膛处翻江倒海的吐意,然后抬头看面前的黑山。
“莫尼……”
很不爽的语气。
这一下把他体内的不舒服劲儿都震回去了,双脚瞬时站定,身体立正,诺道:“父亲。”
公爵大人上下审视莫里兰一番,而后眉头紧锁,质问道:“为什么要在走廊里奔跑?”
父亲的问罪让他一时语塞……精神意义上的和物理意义上的。
真的快不行了……
对了,父亲不知道他晕船,现在正好可以告诉他……
正当莫里兰打算开口解释时,公爵大人发话了:“不管为什么,没有下次。”
莫里兰一下子把快要出口的话全都憋回去了。
“收拾好,换件合适的礼服,不要在宴会上丢脸。”公爵大人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越过还用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唇的莫里兰,走了。
莫里兰呼出刚刚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略感放松。
结果一放松就迎接了地狱。
胃酸在肚里翻江倒海随时可以冲破喉口的防线……
完了!
莫里兰不受控的弓下背,整个脑子昏沉沉,苍白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唔………
突然间,莫里兰感觉有一只温暖厚实手从后面拖住他的背,半推半勾地以极快的速度引着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的他向着他所不知的方向快速走去。
失控的脚跟着快速走几步路,他还未来得及确认面前是哪里,就只听得门砰地一声大开。没有间隔,那只手把他往另一方向一勾,随即松开,转向而扯开莫里兰死死捂着嘴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摸上莫里兰长满柔软金黄色头发的头顶,倏地向下一按。
莫里兰脑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
…………………
…………………
等到脑子重新清醒过来,莫里兰抬起头颅,发现自己竟已经在客房的盥洗室内,面前是一个大桶,应该是客房内专为他这种身体不舒服的游客准备的。
而他除了喉头发酸,整个食道都火辣辣地以外,没有别的不适感。
他才转身准备看向帮了他一把的人,那人就像是注意到她清醒了一样松手,走到一边的洗手台,拿出一个玻璃杯简单冲洗一下,再接满纯净水递给莫里兰。
莫里兰愣了一下,直到那人拿着杯子的手在他面前轻抖一下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谢。
“不谢,”那人应到,这是莫里兰第一次听到这人的声音爽朗而沉稳,很奇怪的感觉。
“即便加了陀螺平衡仪,仍然常有船客会晕船,这是正常现象。”他手上闲下来,就干脆把双手反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身体向后靠着。他又一笑:“不过紧急时刻不允许奔跑也真是够狠的。”
他听到了,自己和父亲的对话………这么一想,莫里兰倍感尴尬。他先漱了口,然后小口抿水来润发酸的喉咙。喝水的间隙时,他偷偷抬起眼皮瞄眼前的男人。
他有一头不常见的银灰色头发,毫无章法地披在额上,鬓边。他现在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双手反撑着洗手台,抬头望天花板。此时从凌乱银发中露出的右耳上,一株吊在耳垂上的蓝宝石耳环完全显露。蓝色的宝石好似蕴含着外面蔚蓝的大海与苍蓝色的天空。以及他深邃的深绿色眼瞳……
是很陌生的样貌,至少在他生长的艾克尼亚帝国中他没见过。
貌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人把扬起的头收回,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莫里兰说,“再次感谢。”
“不用了,你抓紧时间回去休息一会吧,晚宴的时候换一套更正式的礼服,”他好像仔细端详了一下莫里兰的深灰色的礼服,“这件确实差了点意思。”
莫里兰才发现这人慌乱之中把他拉进的不是自己的房间,应该是他的…
更尬了。
莫里兰觉得好一些了就立刻离开了房间。走之前问了一下这个生面孔:“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环臂在前,笑答:“洛克福德。”
“直接这么叫我就好。”
莫里兰迅速收拾好形象,把水杯放在一边,向他伸出手,很社交腔地道:“我是莫里兰斯蒂亚·黛尔斯提斯。名字太长,你可以直接叫我莫里兰。很高兴认识你,洛克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