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缘》茗茶殇

2、红莲火（2））

　　皇上驾崩，太子继位，众皇子皆被封王，赐封地。一切皆在一个夜晚里尘埃落定。当萧诺收拾妥当离开皇城时，他都恍然如梦。
　　红莲离开才过一个时辰，他的人便来找他告诉他，快进宫皇上不行了。而从萧诺进宫、皇上遗照颁布、再到他安然无事的离开，红莲都不曾再露面。他前去找她，见到的只有一封信和她的丫鬟玉儿。玉儿告诉他，主子命她留下帮忙。而那信里却只留着一朵红莲花，那红莲萧诺认识。红姑曾告诉过他，如果她死了，便会有人带着一朵红莲前来，替她继续保护他。
　　之后，萧王便带着他的新宠儿醉梦楼的红莲和自己的家当，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虽然在路上始终有人阻挠，不是暗杀就是下毒，但他却像是与预先知晓般，安然度过。
　　萧诺就这样在他的封地——浙嶙郡，继续着之前的生活，一晃便是三年。
　　“王爷，新得到的消息。邵王和明王反了。而城里的那位一怒之下派出了十万兵马前去镇压，现在是时候了。”一谋事说道。
　　“嗯。”萧诺又看向其他几位，“各位意下如何？”
　　“王爷，微臣看，再等等。如果我们这时候出兵，名不正言不顺。邵王和明王都各出了六万兵马，可是消息称他们手里有的可不止这个数。而城里的那位，这些年始终没有放松对这里的布防。不如先让他们打上一打，待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动。微臣看等到今年入冬时发兵，乃是上策。”
　　“入冬？现在才刚开春，等入冬岂不是要等上一年。一年时间，他们都打完了。我们还捞什么去。”一将军反驳道。
　　“不。我觉得此话在理。那人如此情况下，依然不愿放松这里的布防。可想而知那人并不放心这里，也许他还会有后招来对付邵、明二王。王爷，我们不如等上一等看看。”
　　萧诺点头道：“我也同意等上一等，但是不一定是到入冬。当第一片秋叶落下的时候，我们发兵。”
　　众人称是。
　　是夜，萧诺站在窗前看着夜空。
　　“玉儿，莲儿有来信吗？”
　　“王爷，没有。”
　　“你这主子还真是随性啊。难道没有人能留住她么？”
　　“王爷，不是主子不愿留。主子说过，想留她就看那人的心。”
　　“玉儿，你记莲儿的话可记得真好。”萧诺轻笑着转身，“可是你以后莫要像你主子啊。”
　　“像奴家？玉儿哪里像奴家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主子！！”玉儿高兴的唤道。
　　一抹红影迎风坐在窗外树上，丽人轻笑着看向萧诺。还是那件熟悉的红衣随风飘起，赤裸双足在风里悠然的晃着，不受束缚的黑发披落在肩，随性的扬起双唇微笑。妖娆却纯净的女子，就如她的名一般。红莲，不属于这世间的异世红莲。
　　“莲儿，离上次见面事隔多久了？”萧诺开门来到树下，仰头看着红莲。
　　“不记得了。奴家向来随性惯了，时间这东西对奴家而言还真忘了好。”红莲轻笑如旧，“这次奴家来就是想告诉王爷，这次出征奴家反对。”
　　“为何？这次乃是最好的时机。”
　　红莲笑着跃下，站在萧诺面前：“这是局。城里的那人正打算用这个局将所有不服之人一网打尽，而现在谁先仍不住动手谁就是众矢之的。”
　　“王爷可别告诉奴家，您不知道明、邵二人手中兵力到底是多少。他们各自手里至少有十二万，其他几位奴家就不说了。若王爷忍不住动了，那等待王爷的可不只是这几十万了。”
　　“这本王也知，可是如果这次是真的呢？那本王岂不是白白错失良机？再者说，本王是要到秋天时才发兵，时间还长。”
　　红莲轻叹一声：“王爷，那奴家只能告诉你，看看还有谁动吧。王爷莫做第一就是了。”
　　“主子，这次来是留几天？”玉儿在一旁轻声问。
　　“不住。”红莲看向玉儿，“你收拾一下，随奴家离开。”
　　萧诺一愣，“为何？”
　　“玉儿不便再留此地了。刚收到的消息，有人欲对‘红莲’出手。王爷，你可知那人是谁？”
　　萧诺沉声：“宫秋蓉。”
　　“看来王爷知道，那玉儿我带走了。剩下的，王爷该明白。”
　　萧诺点头，玉儿看了一眼萧王，转身跟着红莲离开。
　　萧王最宠幸的红莲死了。此消息一出，有人笑有人叹。有人说红莲是不忍王爷的花心自尽的，也有人说是王爷腻了命人弄死的，也有人红莲是出逃了。萧诺却不解释，依旧我行我素，花天酒地。

　　醉梦楼内，
　　“主子。”玉儿推门而入，“夜凉，主子也不加件衣服。”
　　玉儿拿起披风给红莲披上，红莲侧头半倚着窗框。
　　“京城里越来越不太平，可是这烟花巷里却半点都未受影响。玉儿，你说是这世人太过贪生怕死，还是愚蠢至极呢？”
　　“依玉儿看，是他们看得清楚所以知道放下。主子为何不愿也放下一时半刻，玉儿知道王爷系喜欢主子的。”
　　红莲一笑，“喜欢？若是喜欢为何不说，我看他更喜欢的还是皇后吧。”
　　玉儿摇头：“主子这话可真真是说得糊涂。王爷若真的喜欢皇后，当日她大婚那天王爷就不会坦然处之了。”
　　“主子，玉儿笨，不懂，可是主子该懂啊。主子心了不也早就有了王爷了么？”
　　红莲看着天上的明月并不回答，过了好久才喃喃自语般的回答：“是啊，已经有了，可只是有缘罢了。可叹你我途有这缘却无法了这缘，今生缘来世了吧。”
　　玉儿看着主子轻叹一声，望向那夜空。夜里的天空很美，一轮明月高悬，众星璀璨绕其四周。可是那月亮此时应该更孤独吧，正如现在的主子、王爷一般。饶是明亮璀璨，也无法补上心里的寂寞。
　　门外传来桃姬的声音：“主子，刚收到的消息。”
　　红莲收回心思，玉儿将门打开从桃姬手中接过递上。红莲一看脸色不免为之一变。
　　“玉儿，备马我们得走了。”
　　“主子，怎么了？”
　　红莲挥手那只瞬间变成粉末，“王爷中计了。”
　　“中计？”
　　“嗯，邵、明二人反了。其他各路藩王也都有异动，可他们也只是暗地里观察。却不想这时竟有人会在朝上参王爷一本，说他暗中练兵欲起兵造反并有意与邵、明二人平分天下，还拿出了各种证据。言之凿凿，那人本就再等机会，现在正好名正言顺的起兵。”
　　“主子，那王爷岂不是不得不反。前几日主子还在说那人暗地集中了十五万兵力么？”
　　“是啊，只怕那时便是在为今日做准备。皇后，此计甚妙啊。看来皇后的探子给了不少好消息。玉儿，走吧，晚了怕会来不及。”
　　“王爷，皇上已派兵前来。”
　　萧诺眉间一紧：“方向。”
　　“岭关，十万兵力，五日后到。”
　　萧诺沉吟，岭关。顾名思义，建于山岭之间，乃是浙嶙郡第一险关。易守难攻，为何会选这里？十万兵力，据了解他目前空余的兵力似乎没有那么多啊。与邵、明二人相斗的就有三十万；现在邵、明的兵力总计只剩十五万，那人手里的也已只剩二十万。这二十万是绝不能抽走的，那么来的应该只有那京里八万而已。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与我手里的二十万兵马斗。
　　“皇上，皇后，大军已在路上了预计五日后到达。”
　　宫皇后浅笑着倚上皇上：“皇上，臣妾刚收到的消息。另派去的十万大军，也已在路上了。”
　　皇上伸手一把搂住她，抬起她的下巴说：“还是爱妃这招好，他不是很能装么？这次朕要看看他还怎么装！”
　　二人相视大笑。宫秋蓉看着红烛，心里冷笑：我可爱的小师妹，这局我看你在怎么破。红莲你可别怪我这个师姐心狠呐。

　　岭关已被围困有十日了，萧诺这边粮草也快支持不住。他万没有想到等待他的不只是那消息中的十万大军，而是足足十五万；萧诺本以为十五万就罢了，可谁知竟又从天而降十万兵马，足足将他围困在这岭关中。这几日储备的粮草与水都快消耗殆尽，而运粮路线与水源也已被掐断。
　　红莲，你在哪里？是否安全？萧诺站在城楼上心里默念。
　　“王爷，我军的粮草只怕撑不过两日了。”袁将军说道。
　　“王爷，我们不如突围试试？下官在这里观察了几日了，发现这里是他们守卫最为薄弱的地方，不如我们……”
　　“不可。”萧诺出声打断，“皇上的心思只怕是正等着我们出去自投罗网呢，而这处只怕就是那个口。”
　　“那王爷，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谁说，要你们坐以待毙的。”一个女子声音突然想起。
　　众人回头，却见一红衣女子正端坐在屋檐上，而在她身后站着的确实已死亡多时的“红莲”。
　　“莲儿。”萧诺惊呼，“你怎会在这里。”
　　“哼，”红莲轻哼一脸鄙视，“就凭城外那群家伙也能发现得了我。普天之下还真没几人是能拦得住我的。”
　　萧诺心道：是啊，谁能留下你呢。
　　“这位姑娘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袁将军警惕的看着红莲。
　　“袁将军，主子来这里就是来帮王爷的。若袁将军不信，我们走就是了。”玉儿一脸不爽，这袁将军真的愚板的很。
　　“玉儿，不得无礼。”红莲见袁将军有些尴尬，便解释道“这是玉儿是奴家的人，奴家红莲见过诸位将军。”
　　众人皆呆愣当场。原来这才是红莲姑娘，看样子来头还不小。
　　红莲见众位这反映只是轻笑一声，纵身一跃翩然落于萧诺跟前。
　　“王爷，几日不见过得可好？”
　　“你说呢？换作是你被围上几日可好过？”萧诺自嘲的一笑，“想不到本王竟会如此无能，连他手上有多少人马也掌握不到。”
　　“王爷，这可不能怪你。奴家也是失策了，想不到他会从一开始就隐藏实力。”红莲得知实情时的反应可不比萧诺好到哪里去。宫秋蓉，算我棋差一招好了，反正还有回旋的余地。我红莲可是好久没和师姐你比试比试了。
　　“好了王爷，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这次是红莲的错，是奴家低估他了。就让奴家来弥补过错吧。”说着人便跪下，“红莲愿明日出战，请王爷成全。”
　　萧诺先是一愣，随后眯起眼看着她，红莲也抬起头与他对望。二人相视不语，知道萧诺开口：“好！那就让本王见实一下莲儿的本事吧。”
　　二人有细细商量，萧诺转身离开。袁将军见王爷走了，他便好奇的问红莲：“红姑娘如此胸有成竹，可是有计策了？”
　　红莲媚笑着说：“计策？奴家可没有，明日奴家只是想在这城楼上抚琴而已。”说罢也转身离开，不管身后的袁将军适合表情。
　　萧诺回去后，找来几位将军说道：“各位立刻命手下兄弟去准备棉球，要在明日天明之前分发到所有百姓手里命他们堵上耳朵集中在城中广场上。另外士兵们也一样堵上双耳在各城门处候命，待我一声令下开城门迎敌！”
　　众将领领命下去。
　　“主子，一切准备妥当。已放出消息说明日王爷会在北城门处突围。”
　　“嗯，知道了。”红莲一边听着一边拿出自己的琴开始调音。
　　第二日天才刚亮，便看到一抹红影端坐于北城楼上。众将领解释一愣，但不成这红姑娘是真的打算在此弹琴？？而城外的敌军也是一愣，不是说要突围么？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消息不准吧？？
　　红莲坐在城楼上看着这内紧外松的包围圈，露出一抹冷笑。
　　“王爷，动手吧。”玉儿对萧诺道。
　　萧诺点头，向袁将军道：“传我领，开城门突围！”
　　北城门打开，大批将士冲了出来。敌军首领一听大喝道：“他们中计了。快将他们引进包围圈里，所有士兵向北城聚拢！”
　　就在众人都以为中计向后退的时候，突然传来袅袅琴音。那琴音悠长，起伏不断由轻至响。敌军本不在意，可是各各都突觉头痛不已，然后直至全身。而萧诺这边“中计”了的众人都已成功退回城里，城门关上只留城外哀号漫天。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倒下的人就已叠了两层，各各都是四肢尽断、眼珠爆裂。而琴声确实毫无停止之意反倒越发响亮，那些刚聚过来的援兵还没靠近就已动弹不得只能忍受那琴音的折磨。敌军首领也是想喊撤退都来不及，一是为时已晚大部分兵力都已聚集过来，二则是喊了也无人能替他传达下去了。就这样一直到午市，琴声撤去城楼外积尸遍野，血腥冲天。若你这时去检查，你所看到的，好的是残肢断臂，坏的则是血肉模糊的尸块；而剩余的兵力则是被冲出城门的士兵们打了个措不及手。
　　此时的北城外就如同一个乱葬岗，红莲一身红衣飘然立于城楼上表情淡然的看着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风吹起她的裙摆，远远看来这场景就是一个修罗场，而红莲则如同这修罗场的主人般审视着自己的土地，一切都飘然诡异。一切都在夕阳西下时结束，萧诺带着人赶来，还未走近北城就闻到了那浓郁的血腥气，再走近几个街区身边的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都俯身呕吐起来。萧诺忍着不适继续靠近，远远的便看见一血红色的人影缓步行来。那人走得从容潇洒，可配上这寂静的街道与空气中的腥味竟给萧诺一种来自地狱的鬼魅之感。萧诺一生都无法忘记那个还步行来的红莲和那如同被血染的天空。
　　红莲邪笑着靠近，在几步远的地方停步。她看着萧诺，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说：“王爷，危难以解。相信之后不会还有什么能阻挡王爷了，奴家告辞了。”
　　红莲行礼，转身离开。萧诺突然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伸手拉住她一把将其抱入怀里。
　　“莲儿别走！”萧诺低吟。
　　红莲有那么一瞬的不知所措，随后她推开萧诺：“你没看到么？那些将领的眼睛里透着害怕，我留下只会吓到他们。还有，王爷你难道不怕么？”
　　“怕！”萧诺说，“我只怕你会离开我。你说过，想留下你就看那人的心。我现在告诉你，我要你留下，我用我的心请你留下。”
　　红莲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半晌微笑道：“王爷的心，奴家看到了。”
　　萧诺笑着伸手抚过红莲的发，紧紧抱住她，二人就这样相拥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