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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生春雪(4) ...

  •   广平王清醒的时间比意料中要长很多。鬼是不用睡觉的,因此每每李俶威逼利诱李倓早早入睡后就会飘去秦岭的林子里乱转,又记下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林子里有两头野猪在打架,天边又有流星划过,或者哪棵树下在一场绵绵小雨后生了蘑菇。等到日出,李俶便又慢悠悠飘回来,坐在李倓的床边想很多事情,但主要是想李倓什么时候醒。李倓也习惯了每天一睁眼看到一只鬼坐在床头。

      直到有一天李倓睁开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匆忙去摸放在床头的酒杯,发现李俶已经团了回去。

      “为什么不叫醒我呢。”李倓叹了口气。

      我是再也见不到广平王了。他想。到底还是没来得及告别。

      大抵是魂魄提不起笔,所以连一行字都没留给我。

      李俶昏睡的时候已经是夏末,没几日李倓就发现林子里有叶子开始渐渐变色了。秦岭的地上不知道是积了多少年的落叶,踩上去只能听到微弱的嘎吱嘎吱声。只不过再过月余,这林子里就要再覆盖上一层新的、干枯的叶子了。

      是到了丰收的时候,李倓踩在林子里。

      年初李豫驾崩后,下了一场不算小的春雪,也不知道今年百姓的收成到底如何。“昭宣之机,呵。”李倓边走边念,李俶啊李俶,你想当刘弗陵,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当刘病己。

      看着最后一抹余晖从秦岭的山头消散,李倓终于转身回了屋子。他从鸽笼里抓出来一只信鸽。

      若遇灾年,开建宁私库赈灾,不必回禀。李倓落笔。

      李倓当然是有私库的,钧天的势力如今已经交给王叔文,但是李倓建宁王时建的私库这些年来在李豫有意无意的护持下一直如初,还变得颇为富裕。就是不知道李适知不知道李倓手里还有这样一笔财产,大概是不知道的。

      鸽子循着夜色飞出秦岭。

      李倓把笔一扔,回床上睡觉了。广平王在的日子里把他作息调得很规律,到时候他便困了。

      等到林子里的树叶半红半黄,李俶终于醒了。这次醒来的时候,恰巧李倓正在盯着酒杯。李俶、不,这次醒来的是李豫了。李豫一睁眼就和李倓对视上了,他慢慢从被子里起身,变到与人等高,笑道:“倓儿是日日盼着呢。”

      毫无疑问,这次醒过来的是太子,但不知道是哪个时候的太子。

      李倓托着腮盯了他一会儿,直接问:“你的记忆里你是怎么死的?”是刚被封为太子的李豫,还是登基前的李豫呢。

      这话问得实在是不好听,不过李豫也不介意,反而被李倓如此直言逗笑了:“我在宫宴上被逼毒发,之后昏迷了一段日子。大概是药石无医,终于还是死了。”

      这实在是在李倓的意料之外的,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李倓愣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豫也不催,只等李倓慢慢开口:“你还真是能给我惊喜。只是你以为自己死于那毒药,就不怕是我趁你昏迷杀了你?”

      李豫嘴角一勾:“我有前两次清醒的记忆,自然知如今是大历十四年。”

      见逗不到刚醒来的太子殿下,李倓颇感无趣地啧了一声:“那你当年就不怕我真杀了你?”毕竟如果这次醒来的李豫记忆停在下毒后,应当不知道后面真假太子、截药和太极宫一战的事情的

      “倓儿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是想先问问倓儿。”李豫心情似乎很好,端坐到李倓旁边,“前两段记忆里,我是顺利登基了,还坐了十余年皇位,是吗?”李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何有此一问,只答到:“是。”

      “身处乱世,父皇、母后和朝臣如何会容忍一个昏迷多日的太子?”李豫笑眯眯问。

      李倓深吸一口气,要自己亲口说这段的故事他还当真有些张不开口,只想敷衍一下:“你命好。”

      “倓儿容貌最与我相似。”李豫抬手摸过李倓的眉梢眼角,“定是倓儿做了什么。”

      有时候哥哥太聪明了,弟弟也会很头痛。李倓一个闪身躲开李豫的手,没好气道:“等你自己想吧。”

      秋天是最风和日丽的,秦岭层林尽染,二人站在屋外往外眺去,便看到云海在艳色中翻涌。

      李豫发现李倓时常发愣,有时候盯着他出神,又有时候眼神里根本没有焦点。等出声唤他,他猛然回神,又说自己刚刚只是在放空。其实李倓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只是在放空。自李豫去世后,他烧了罪己诏、藏了传位诏书,也整夜整夜睡不着,有时候酗酒也无用。但那日弘义君来后,也带来李俶的魂魄,到如今数月余,李倓感觉本来时常钝痛的脑子慢慢抚平了,便时常进入出神的状态,但面上到底也不见笑。

      “倓儿莫不是在看着为兄想别人?”李豫有一次把手伸到李倓面前打断了他的出神,眼珠一转想到什么拿来逗趣,“我知道了,是我这个太子哥哥做得不好,倓儿看着我想广平王呢。”

      乍被打断,李倓本还在回神,就被李豫这一句调笑激得血气上涌,耳根又红了。李俶自从改名李豫当了太子,二人便是聚少离多——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这一生都是聚少离多的。总而言之,李倓和广平王调笑多,和太子调笑少。太子的权力如同层层枷锁锁在李豫身上,逼他端坐、逼他昂首、逼他紧绷。李倓已经是见他略微松快最多的人,却记忆里的次数依然寥寥。

      等李豫登基后,便更少了。

      李倓快速走了个神,又回来品味李豫刚刚的话,恼得抄起一本书朝李豫的位置扔过去:“太子殿下胡言什么!”李豫也不躲,任由书穿过他的魂魄摔落在地上,便边口头认错,边俯身去看封面:“是为兄胡言……怎么在读魏文帝集?倓儿真要当洛神吗。”

      “随手拿的。”李倓绝不可能承认,自广平王口无遮拦问出那句“我可是倓儿的洛神”之后,在李俶睡着的这些日子里,他莫名其妙、不知所谓地把曹丕曹植的作品又翻出来读了一遍,还对着文帝诔枯坐了半宿。

      “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李豫背到,“倓儿如今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李倓袖子一扫把书捡起来:“我非志士。”

      李豫眉目低敛,温柔道:“好。”

      李倓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李豫,嗤笑一声:“怎么不劝我做个志士?”

      窗外卷起了秋风。北方的秋天总是格外短暂,此时的风已经带上了些寒意。枯黄的落叶被卷进风里,扑簌簌地拍在窗棂上。

      “倓儿之志,我最清楚,何须劝你?”李豫看向窗外,“起风了,倓儿把窗户关上吧。”

      支着窗户的木棍被李倓随手撤掉,窗户啪的一声合起来。李倓突然很想问问在李豫生前他从未问出口的问题。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不能说,只是过了那个时间后便没必要说了。他与李俶,被一场一场秋风推着,到底有多少句未说出口的话最后在肚里囫囵打了个转,以不必说为因由烂在了落叶堆里。

      如今对着记忆正停在当年的李豫,李倓突然想把这些话往外挖一挖。

      “太子殿下啊。”一般李倓既不称兄也不喊名的时候就是有情绪了,要是再带上敬语就是脾气更大了。李豫下意识以为自己刚刚又哪里惹毛了弟弟,连忙坐过去:“嗯?”

      “你去赴宴时,不知道危险吗?你就不怕回不来吗?”李倓问。他突然想到春天时,记忆在十八岁的小阁主与他说,刚接手凌雪阁时的惴惴不安。

      李豫怔愣了一瞬间,一歪身子把自己歪进李倓怀里,差点把李倓吓得跳起来。虽然没有实感,但是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冲击还是太大了,李倓差点忘了自己在问什么。稍微收敛了一点心绪,李倓干咳了两声问道:“干什么,皇兄想用美人计?”

      “那色诱怕是不好用。”李俶很快又坐直,“我看要对倓儿对症下药,不如与你说‘待我们长眠于…’”

      李倓的记忆突然被拉回那日城北山崖,那日的长安也下了一场大雪,就像是李豫驾崩的五月一样,只是冬雪春雪,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李俶,你不绝望吗。”

      这句话问得很轻,几乎要被屋外呼啸的风声盖过,只是如今二人离得极近,耳鬓厮磨间,李豫很难不听见。他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去后李倓的痛苦,原来他的逝去于李倓来说并不只是一个人、一个灵魂的离开。或许也是李倓坚持了一生的、执念和梦的崩塌,所以弘义君带他的魂魄来见李倓时,有满屋的散落的酒杯。魂魄不会流泪,李俶却觉得眼眶发干。

      天色渐渐昏暗,李倓起身去点起一盏蜡烛,也未笼灯罩,任屋内只有一盏烛火摇曳。李豫却起身走到他旁边:“再点两盏吧。”李倓疑惑地看向他,李豫继续道:“只有一盏蜡烛太暗了,我看不清你的脸。”

      广平王时的李俶是很喜欢说这种话来与建宁玩笑的,更会使出苦肉计这种手段。但是太子李豫这般话实在少见,李倓不语,只是又点起几盏灯。

      李豫飘到剪子旁边,示意李倓再剪剪烛芯。李倓无法,又坐在灯旁抄起剪子对着烛芯一通剪。

      “这下够亮堂了吗?”李倓问。

      “够了,够我与倓儿并头夜话了。”

      李倓把剪子一丢,转身倚在榻上。李豫便也凑过来,挤到李倓身边。李倓看到兄长的眼睛在灯下流转,带着温润的笑意。

      “那日我去赴宴……”

      恍惚间,李倓不知李豫说的到底是哪场宫宴,毕竟有两场宫宴永远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稍一出神,李倓反应过来面前的李豫根本不知道宝应宫变之事,此时说的必然是那场他被迫饮酒后毒发昏迷的宴会。

      其实比起宝应宫变,李倓总觉得那次要更险要一些。因为宝应宫变纵使有王毛仲的掺和,但李倓自己舍命一搏也能搏出一条生路。但是李豫当年中的毒,纵使他走遍天下求药,到底也要听天命了。

      还好、还好。上天多给了他们二十年。

      “你问我怕不怕去了之后回不来。其实我不怕。如果是我刚接手凌雪阁的时候,或许会有一些惶惶的恐惧。但是倓儿,这二十余年里,我早已不知何为恐惧。我要上战场、要收复长安,也要一次次给凌雪阁的孩子们下注定回不来的任务,若我尚在恐惧、不安,下面的人要如何自处。”

      “我的余生只剩下一种恐惧,就是我做不好一个上位者,愧对天地。但是如果我能死在宫斗中……”李豫顿了一下,竟然露出一分笑意,“便是我会偷懒了。”

      听到这个答案,李倓并不意外。或许说他从来都不意外。从看到李豫的遗诏、或许再往前,在那日的城北山崖——或许还能再往前一些。李倓就知道这个答案。他揪着李豫死后不散的魂魄一遍又一遍地发问,问你为什么、问你后不后悔。但没人比李倓更清楚,无论是李俶还是李豫,是小阁主、建宁王还是太子殿下,都会给他同一个答案:为了天下、不后悔。

      那我呢?为了这天下、这苍生,我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哥哥、失去了不知多少朋友。李倓耳边是兄长的絮语,他再次放空了自己。我后悔吗?

      李豫见李倓已经出神,便悄悄停了自述,静静等着弟弟。

      窗外的风刮得更大了些,落叶拍在门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在一声声秋风里,李倓发现自己同兄长一样:不后悔。真是让人绝望的醒悟。李倓想。

      “可愿以你心忧天下之忧、可愿以你血济百姓之苦、可愿以你命换苍生之福。”李豫轻声道,这是三十年前李倓违令出兵太原时说的话,“倓儿,你是最清楚的。”

      李倓眸子动了动,回过神来,冷嗤一声:“那又如何。我的好皇兄,你最后在位十八年,夙兴夜寐,你是被这天下活活累死的。但在你崩逝的前一年,太原沦陷于回纥之手,这和你刚登基时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是早做好这个准备了吗。”李豫笑,“那日城北山崖,我们便说‘这条路会很长’。”

      “可是这条路太长了。”李倓说,“哥,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觉得这条路有尽头吗?即使有,天行有常,你我又能做什么?你到最后都不肯放过自己,那我便放过我好了。”

      门外的声音更大了一点,屋内沉浸在夜话交心的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这似乎不只是风声,好像是有人在敲门。李倓起身,对有人打断自己与皇兄的谈话非常不满:“谁?”这个时候有谁会摸来找李倓,又有几人知道李倓如今的位置。李豫挑了挑眉,似乎猜到了什么。

      “弘义君?”李倓惊讶,只面上不露声色,“你不是走了吗?”

      “咳咳咳。”弘义君站在外面喝了半天冷风,进门先一通咳,“没打扰你俩吧……哦打扰了也就打扰了我不会道歉的。谁说我走了?我没走,我这半年写书去了。”

      “你?写书?”李倓对弘义君的文化水平并不相信,一手抢过侠士手里的东西,“什么马、马恩,这是个人吗?”

      侠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自己实在没脸冠上自己的名字:“你就这么觉得吧。记得啊,阅后即焚,这书只为解你二人执念疑窦,绝不可外传。”弘义君不见外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朝屋内的李豫鬼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杯水开始抿:“蛋总……哦不是,不好意思叫顺口了。”李倓皱眉,对此人还能写书报以十分的怀疑。

      “李倓,关于你不老的这个问题,我、我再给你想想办法。起身自吕洞宾飞升以来,这天下已经有了——唔,你就当时灵气复苏吧,你看月泉淮化迦楼罗鸟而亡,也是一种体现。我问了,你如今只是被当作长生种了,就是比较能活,你别太担心。你要是实在觉得长生寂寞,我听说浮来峰有棵银杏最近生出了灵智,你可以让他给你讲讲当年莒鲁会盟……”

      “倓儿要做彭祖了。”李豫轻笑。

      李倓没仔细听,低头看着这个字都不认识的人写出来的书:“弘义君,你这书里都是什么?何为社会?祭祀吗?经济?经世济民?这句又作何解?喂!”“二位聪慧,不需要我多解释,你看完就知道了。”侠士喝完水,也没解答李倓的任何疑问,“知不知道我给你俩看这本书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不许再问了,再问我真要死了。”侠士一闪身出了门,李豫凑在李倓旁边,看到书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李豫笑道:“这话倓儿刚刚好像刚说过。”

      二人正准备共同凑到灯下好好拜读一下弘义君的大作,就听到又有人敲窗户。

      打开窗户,李倓看到弘义君趴在窗沿上露出一张脸:“李豫呢,上次他来找我也没说几句就急着来找你了,我还有句话没和他说呢。哦对了,他现在记忆复苏到哪了?”

      “到中毒昏迷。”李倓一侧身子,李豫飘了过来。

      “也行吧,其实我更想和陛下说。”弘义君探头。“没关系,他会知道的。”李豫笑。

      “李豫,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语罢,弘义君飞身离开了。

      弘义君离开后,李豫沉默地坐在窗边很久。李倓也没说话,就静静陪他坐着。

      秋风化成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厚厚一层落叶上。刚刚归根的枯叶们还生着,雨搭在上面砸出清脆的响动。一直燃着的烛火突然啪地爆了灯花,打破了两人之间良久的沉默。

      李豫侧耳听雨,愣了半晌突然问:“秋雨寒凉,倓儿可冷?”

      “弘义君要被这头场秋雨淋了。”李倓没有回答问题,伸手把窗户支起了一个缝,雨味混着泥土味冲进屋内,又有几点雨丝被秋风裹进来,飘在李倓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你刚死的时候……我是说今年春天,那时候你的记忆停在十八岁,还是小阁主。”夜愈深了些,屋外是浓重的夜色,李倓没再坐下,只顺着窗户不知道在远眺什么,“那一场春雪,我在想我兄长溘然长逝。你抓着我说,春雪伤农,求我进宫替你递呈。”

      李豫自然有这段记忆,他轻叹一口气:“天宝三载,圣上已经强纳了十八叔的王妃,难道杨太真当真情愿吗?最后他死于太真傀儡之手,也算……当年虽无人言明,但你我皆知这般下去早晚要出事。”

      “是。”李倓似乎想到李隆基,嘲讽道,“咱们李家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此番大不敬之语,李豫似乎已经习惯从李倓口中听到,也早无意指正。更何况李倓此话虽然难听,但谁能说不是实话。

      李豫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皱眉思索片刻终于问:“倓儿,李……咳,李隆基的谥号是什么?”李豫应当是十分不习惯如此直呼皇爷爷的大名,但一时也没从脑中捞出来什么别的称呼。

      乍一听到此问,李倓稍缓一下才想起来李豫如今的记忆还没恢复到李隆基去世:“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一般称作明皇……呵,明皇。好一个明皇。罢官直臣、扶植奸佞、强抢儿媳、威逼良将,真是好一个明皇。”

      言至此处,李倓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皇兄可知弘义君怎么喊他?”

      李豫觉得李倓可能又要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了。

      “弘义君喊他千古半帝。”

      李豫努力抿了抿嘴,还是没控制住露出一个笑,随即又觉得很不合适的收了回去:“咳、弘义君常有惊人之语,倓儿又与弘义君相熟,此番惊世之言……也算贴切。”

      李倓眉毛一挑:“李隆基要是死在改元天宝那年,我一天给他上三炷香。”

      “胡闹。”太子笑斥。

      与广平相同,太子也清醒了很久,一直到秦岭的树叶落尽,他也只是有些日渐昏沉,但每日依然有些时候是清醒的。“你如今的状态,真像年初快死的时候。”李倓盯着他。

      李豫无奈地笑了笑:“可惜我已经死了。”

      “是啊。”

      良久,风里又飘来转瞬即逝的后半句:“……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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