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chapter 2 ...
-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降落,请您收好小桌板......”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多,她额头抵着机舱的窗户,白天高铁又开车,辗转到达工业园区后一直工作,直到新产品基本陈述完,直奔机场,搭上了这好不容易抢到票的廉价航班。
头痛欲裂。她的身体知道,要发烧了。眼皮感觉很沉重,正在滑行的飞机颠簸了两下,她掏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说明后两天调休,不去上班。
“好的李工,你好好休息。”
几乎是一分钟内,她就收到了回复。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她无奈地轻笑。
绵山国际机场,T2航站楼。人群几经转折,在各个地铁口分流散去。李一名浑身轻快,去时拖的一行李箱资料已经悉数处理完毕,她再次为自己感到开心,混乱的状况之中,自己又一次重建了秩序。
所以,这件事也一定会是这样的结局。李一名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可望向身侧的玻璃墙时,却看见了自己稍显苍白的脸色。
还不等继续想下去,她裹紧了黑色大衣,加快步伐,最后甚至一路小跑了起来。地铁安检人员忍不住说,女士不用着急,最后一班地铁还有一个多小时。
“谢谢。”
地铁一路呼啸而过。
绵山大学城附近的某个高档住宅小区,李一名没走正门,绕去了停车场,从车的后备箱里取了一个大纸箱子,这是她出差前小助理帮她拿回来的。
“怎么又寄这么多。”李一名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水平有没有长进。”
打开家门,屋里亮着淡黄色的壁灯,电视机还开着,只是声音开得极小。开放式厨房一眼就能看到,餐桌上扣着几盘菜。
在玄关处还没鼓捣完,李一名就听见本该在沙发上睡着的人说,“怎么才回来?”
“我说了今天会到家。”李一名望一眼墙上挂着的表,“现在刚好十二点。”
刚过五十大寿的陈女士镇定地拢了拢白天刚烫好的小卷发,转移话题,“饿了没,吃点东西。”
“不饿,不吃。”李一名感觉视线模糊,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地,只想赶紧冲个澡钻进被窝。
“这是什么?”
“不要动,你穿不了。”
陈女士压了压快要喷涌而出的心头火,“那快去休息吧。”
“我去看看他。”李一名踩着虚浮的步子往里走。
走廊里一路细碎的光,让人感觉很安全。
陈女士望着李一名高挑瘦削的背影,叹气,真是冤家。更糟糕的是,冤家已经有了个小冤家。烦恼不过两秒,陈女士开始打哈欠,关掉电视机,又把本已拉好的落地窗帘拽了拽,窗帘布厚实质朴的感觉让她很满意,这种细节让她反复确认,生活确实变得更好了。
儿童房里,李一名靠门背后站着,等到隔壁响起咔哒一声的轻响,才向小床走去。她不后悔那样说话,只觉得心中爽快。
床上的男孩子睡得四仰八叉,看起来像是在梦中飞行的样子。李一名没开灯,只有房间外浅浅的灯光蔓延进来,借着这点微光,她甚至能看清楚他卷翘的睫毛——她总是对他的所有细节有着精致的感知。
“我没食言,今天之内就回来了。”
小而温暖的空间里,没声没响的。
李一名知道,他听到了。只是还是怪她,她回来得太晚了。
没有回答她也不介意,很酷地起身,“我也睡了。”人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被窝里小小的隆起还是不肯动。李一名轻啧一声,这才几岁啊?气性就这么大?长大了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李一名的心口再次涌起机场时的相似感觉,逃窜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秋天来了,随着一场又一场的雨,绵山市的树木由绿变成浅黄,最后趋向深棕。但在山长水远的南粤,完全是另一幅光景。此时正艳阳高照,大街小巷的人们还穿着短袖拖鞋到处溜达。某大酒店两侧的异木棉甚至开着满树的粉花。
高大的异木棉之下,站着一对俊男靓女。男的穿着白色T恤,短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拖鞋,女人细白的胳膊挽着他,笑吟吟地在说着什么。他时不时地嗯一下,头抬着,看花,一会儿,目光又越过花,看向晴朗的天空。
女人看着他,他的脸仰着,下颌线条像画出来一般流畅。其实他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但笑起来又极不和谐地“艳丽”,弄得她五迷三道的,怎么着都不想跟他断。就因为这张脸,他的强控制欲她也忍了,虽然凭她的财力和美貌,从来都是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儿。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
“嗯。”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也无法激怒女人,她只是把自己柔软的身体更贴近了一点他的,语气放得更软,“问你话呢。”
天空蓝得让人眩晕。长久盯着天空或者植物,人会忘记自己沉重的身体限制,感到一点自由。他不愿为了女人放弃这点自由,视线没有调转,“下次的事就下次说。今天就这样。”
上头的女人无法用常理去衡量,她很久找不到让自己有感觉的男人,“一起吃个饭再走吧,这家酒店地下有个西餐厅,藏着不少好酒。”
他感到湛蓝的光线被自己的身体吸收,曾经让他无限上瘾的酒精也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不了。”
“周南华!”她佯装生气,想让他哄一下。
上午十点多,已经过了早高峰,街道上的车少了很多,酒店正对着的道路尽头没有其他高大的建筑物,因此能看到开阔的远方。周南华终于回过神来,笑笑,也没说话,只是揽上她的腰,手在她的腰胯处轻拍两下,“最近有点忙,你乖点。”
很受用。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撒娇道,“那我去欧洲玩一周,回来你要见我。”
“嗯。”他漫不经心,再次望向道路尽头、视野辽远的方向。
火红色的跑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酒店工作人员从车上下来,摆出请的姿势,“陈小姐。”
陈奕清还拉着周南华的手哼哼唧唧,难舍难分。工作人员够专业,也见多了,并不多作声响,只是在一旁等待。
“去吧。”周南华疏懒地笑,“去欧洲玩记得给我带礼物。”
陈奕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不,周南华其实不太愿意把她当成女人,她比他小个四五岁,二十六岁有吗?加上良好的家境,被保护得很好,心中阴暗面其实很少,跟他在一起时总是软甜的气质居多。
很符合他对异性的需要。所以有时候哄她,并不算勉强。她有戳在他的某些点上。
他低下头去,扶住她的后脑勺,摸到硬硬的鲨鱼夹,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陈奕清感觉到一种甜蜜的昏沉,然后乖乖听话,开车走了。
目送红色跑车走后,工作人员转身准备离去,周南华叫住对方,“你好,我的房间不退,续住一周。”
“好的,周先生。”女工作人员毕恭毕敬,“我会跟前台打招呼的。”
“嗯。”周南华拍了两下短裤的口袋,摸出烟来。
异木棉开得太夸张了,让人误以为这是什么童话世界的程度。一阵一阵的缭绕烟雾里,周南华终于觉得自己的思绪能够连续起来。
那天深夜接到那个电话时,他人在酒店,坐在开阔的落地窗前看着因台风而剧烈起伏的海面,一浪消失的同时,另一浪又在生成。浪花的成住坏空是个如此短暂的过程,以至于,如果针对浪花谈怀念或者回忆这种概念,是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深夜足够安静,往日通宵亮灯的各大商业建筑均因台风关闭,世界之轮缓缓停下,他感到片刻的平和。
但随之而来的那个电话,将他的专注炸成无数个碎片。
“周南华。”
他沉默不语。
“是我。”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在白色大床上安稳沉睡的陈奕清,她的长卷发铺洒在蓬松的枕头上,睡得舒服极了。
他挂掉了电话。起身走出了房间,穿过宽阔的客厅,取了一瓶洋酒,来到了阳台上。短短两三分钟,风雨更为盛大了。
灌了两杯酒下去。思维被冰镇,腹部有了结实的凉意。他拿出手机,按下拨号键。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比平时听起来更低沉,不知道是因为黑夜、风雨还是酒的影响。
其实也没见。
接下来,周南华看着夜里的海,听她讲述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其实她是个理性的人,说这些事的时候简明扼要,并不拖泥带水,连来找他的目的都一并亮出。
她的声音太过平和,仿佛过去她和他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只是一个帮她转交东西给他的过路人。
通话时间,5分36秒。周南华再次开口,“可以啊,”他笑了,“你带着孩子来吧。”
“不会。”他贴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我没结婚,没什么困扰。”
约定好见面时间。通话结束。
周南华带着爆/炸的思绪碎片,回到卧室。他?大手一挥,白色的被子飘然落在地上,女性的躯体雪白蜿蜒。
“你干嘛?”陈奕清声音黏黏糊糊地。
“不干嘛。”
周南华无声地俯身,隆起的背部肌肉遮蔽了柔软起伏的胸部。
当天夜里,爆裂的台风毁掉了许多高层建筑的玻璃。城市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