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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面獠牙鬼一 ...

  •   话说,城东有个穷书生,名叫王生。

      他科举多年,五十到头,也还是个秀才,比他年轻不少的,也都当上了缙绅,就他,还在过贫苦的日子。

      老丈人不忍心女儿与他吃苦,上门劝他找个活路做,打打木工端茶倒水什么的,至少得养活老婆孩子,他非说这事儿“有辱斯文!”,老丈人气恼,拉着女儿回了家。

      王生拦住岳丈,见人不领情,自己也不敢惹膘肥体壮的屠户岳丈,只能找妻子做挽留。

      妻子倒也干脆,可还是忍不住掩面哭泣,礼仪成了她东一块西一块补丁衣服下的唯一体面:“官人,本就不是三娘胡说,老娘和孩子也饿死了,你怎的还如此执着?”

      王生秉持着读书人的风度,觉得妻子太过虚荣,愤愤不平,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留下狠话就愤然进屋了:“我还留不得你这个势力的女人!”

      不久屠户安排女儿改嫁给了城西的铁匠。

      王生气急,又拿起了皱巴巴破烂烂的书,没看几眼,饭店里的招牌鸡肉和莲子排骨汤就成精了一样,缠上他,脑子眩晕之际,只能模糊的见到几盘山珍海味围绕着他脑子转。

      忽见哐当一声,山珍海味通通不见,只留下脑瓜子生疼,发丝和脸庞传来刺挠感,使劲儿睁开眼睛,是屋顶的茅草又掉了下来。

      王生别扭的抱着草,踮起脚要把草铺上去,却一阵乏力,摸摸突出的颧骨和鼻梁,还有深青色的眼窝,王生一气之下,丢下茅草。

      进了屋,打开米缸,里面是空空如也。

      王生又下意识打开锅灶,却不见半点野菜,下意识叫了声:“月娥?怎的没有野菜?不能充饥,我还如何读书?”

      话落到地上,王生抬头,迟迟不闻妻子的声音,脑子里妻子离去的背影浮现,又才想起来妻子已经改嫁,愤愤不平的用手往下击打,碰的几声,低头,拿起大锅炉,眼花瞧不真切,又颤巍巍的抬脚跨出门槛。

      把锅抖着手举过头顶,一束亮光从锅中撒下来,家中这一口锅就这么破了个洞。

      实在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王生饿极了,别扭的拿起个竹背篓,上山挖野菜了。

      只见秋日秋黄的土地上,一条羊肠小道铺上,狗尾巴草飘扬,一个瘦成杆的老书生迈着步子,抖搂着衣角的补丁,缓慢的前行。

      而这一去,就是三五年。

      又是一年春,万物复苏。

      这天,艳阳高照,村里的姑娘都约好去河边洗澡,几个月没洗了,大家都很高兴。

      而村口敲锣打鼓的,来了个变木偶戏法的。

      去了个无人在意的老秀才,来了个名气响当当的木偶师。

      那变木偶戏的是个老头,一个红光满面生龙活虎的老头。他胡髯茂密,黑中带白,衣角的补丁随着他的脚步晃荡。

      他的木偶关节用线连在手指关节上,手指就这么轻轻一抹一捻,手连线,线连偶,那木偶就活灵活现,像活了一样。

      大家都才拍手叫好呢,一个家丁就挤过人群,摆着架子:“唉唉,唱戏的?”

      老头乐呵呵的敛着百姓给的东西,抬眼一眯,也不生气:“在说我?”

      “对,就是说你!”家丁狐假虎威,还是异常霸气,多少年了,这个村子天高皇帝远的,这儿的地方官,就和那土皇帝一样,日子滋润,狗腿子也难免跟着狐假虎威。

      老头笑眯眯的,眼边的皱纹压着眼睛成一条缝:“'叫我何事啊?”

      家丁手指着天:“我家老爷,听说你戏耍的不错,叫你进府去演一出。”

      家丁吹胡子瞪眼儿的,仿佛这是给老头的恩赐。

      老头还是笑嘻嘻的:“管饭否?”

      家丁看了一眼老头那上不了台面的出息:“管够!”

      ……

      女孩儿们洗完澡,把头发晾干,又浆洗了衣物,一群正直瑾年的女孩儿,就这样在夕阳下端着衣物回了家。

      阿栗见前面的人衣物从盆里落下,左手端着盆沿,把盆抵着腰,右手捡了地上的衣物,起身右手连盆带衣服抓住就往前跑:“你的衣服!”

      那个窈窕的人转身,是才搬过来不久的寡妇,也是阿栗的邻居。

      寡妇好看的独有一张好脸,眉不裁而弯,眼不点而亮,那玉脂搬的脸蛋,好多人猜测她肯定是个大户人家里头被正室夫人赶出来的小妾!可阿栗却觉得她好看,好看那就肯定是好人。

      寡妇点点头,笑起来连阿栗都觉得整个人酥酥麻麻的,“欸,谢谢你。”

      阿栗脑子一片空白,还是伙伴走了上来拦着她,她才回过头来,不过,现在寡妇已经走远了。

      阿栗回到家,阿娘也从隔壁村探亲回来了。

      阿娘心神不宁,阿栗却不明所以。

      阿爹和哥哥们扛了一堆木柴回家,傍晚,一家人就在小院里吃饭,米糠进肚,阿娘也才说起心事:“我哥哥家女儿,不见了踪影,他们村子邪门的很,专是年轻好看的女娃被抓。”

      阿栗听着害怕,总不会是哪个老爷又想娶小妾才强抢的人。她可不想草草嫁给一个老头。

      而恐怖的地方才到了高潮,阿娘说:“那是个吃人的妖怪,至今什么都找不着,就像是这个人从来没活过一样!”

      阿栗还想问些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就盖住了一切:“你好,有人吗?”

      “有!”阿爹在与阿娘点了头之后,就起身了,抬头看,篱笆上是邻居寡妇的脸。

      寡妇笑嘻嘻的,“我做了米糕,炖了鸡,今天衣裳掉地上,多亏你家女娃给我捡了,我给她送点来。”

      阿栗心中更高兴了,如此美丽的人,还如此善良,她心中更加觉得寡妇就是个顶好的人。

      门打开,寡妇头还没门槛高,轻松的进来了。

      阿爹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拿不得,寡妇却说自己家里鸡多,不怕少这一点,劝来劝去,也让阿栗接下了。

      阿栗起身接过米糕和一碗装满肌肉的鸡汤,点点头说谢谢,和寡妇那时候一样。

      阿娘留她吃晚饭,说一堆人吃着才香。

      寡妇摇摇头,说家中饭都在锅里了,也不多留了。

      那年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衰都是贵族的兴衰,家里得了这一碗鸡肉,一家人,都欢喜的不得了。

      喜悦冲上心头,掩盖了一切情绪和思考。

      阿爹滚动着喉结,“你阿娘吃,生你几个娃子,还奔波几天了,该吃点补补。”

      阿娘看着大儿子:“大树吃,大小子不能丰年连饭都吃不饱。”

      大哥眼睛放光,脸上却还镇定:“二树吃,俺弱冠了,都能娶媳妇儿了,他才要长身体。”

      二哥看着鸡肉,咽了咽口水,看向阿栗::小妹吃,俺一个大老爷们,给俺吃了不算什么,小妹吃了才不算糟蹋了。”

      阿栗咬着下嘴唇,不舍道:“俺爹吃,俺爹要吃了油水,才有力气干活。

      阿爹见转了一圈鸡肉又到自己手里,小心翼翼夹起一块带血丝的肌肉,小口吃起来,大家也才陆续夹了起来。

      若是个乡绅老爷定能嫌弃这肉带血丝,还腻有腥味,可一个农户家,得了这一碗鸡肉,像是过年了一样高兴,肚子里有了油水,舒坦了,也什么都不会嫌弃。

      饭后,阿娘把邻居的青瓷大碗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一遍,才舍得让阿栗拿去还给人家。

      阿栗敲着门,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喘传出来,阿栗不禁脸红,好半天,寡妇才开门,才最后一缕夕阳的照耀下,寡妇只着一个肚兜和一件白纱褂子,楚宫腰若隐若现,弄的阿栗一个大姑娘怪不好意思的。

      阿栗也才害羞的低着头:“我来还碗的。”

      寡妇这才接过碗:“阿妹,我不好看吗?怎么不看我?”

      阿栗抬头,寡妇脖子上一圈红色的痕迹,却还是被脸吸引过去了。

      寡妇好像更好看了。

      阿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家的,好像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家了。

      第二日,阿栗不知怎的,睡晚了,娘只觉得她累着了,播种后事也不多了,娘也随她睡了。

      而她做了个梦,一个美梦。

      她梦到了自己和村里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们住上三进三出的宫殿,每天都有鸡肉吃,锄地都有金锄头。

      她觉得,皇帝的日子,也该是这么惬意吧!

      可远处,有个风车一样杆细脑袋大的东西飞了过来,轰一下,阿栗醒了。

      而这一醒,阿娘也带来了噩耗。

      村里一个漂亮的女娃不见了。

      整个人在睡梦中,家里门锁没坏,没有任何痕迹,人就这么没了。

      阿栗也不知道起晚了该被骂偷懒,还是该害怕自己哪天也失踪了!

      而这一切,都在阿娘过来说话之间下了定论:“哎呦呦,这日子真不太平,人祸,天灾,真是有一个没一个的,这些也都还是让人害怕,老天爷这可让人怎么活,我可就阿栗这么一个女娃……”

      阿娘哭天抢地,阿爹坐在门槛上,嘴巴里吐出旱烟,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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