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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神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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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从海底探出,狠狠拽住了船尾,而船头猛地抬起,整艘船发生了令人惊恐的倾斜和,甲板瞬间变成了一个陡坡。
尚未被固定的杂物、木桶,甚至是沉重的备用帆布,都控制不住地向船尾滑去,撞击在船舷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几个船工惊叫着摔倒,全靠身上的安全绳才没被直接抛入海中。
“怎么回事?!”陈四海死死抓住船舷,勉强稳住身形。
船体正在失控打横,巨大的侧舷面积完全暴露在狂风和横向涌浪面前,下一个浪头就可能将船彻底掀翻。
“操帆!操帆!把尾帆给我升起来一点,吃住风!不能让它打横!”陈四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榙手们听到了命令,在颠簸倾斜的绝境中,扑向湿滑沉重的帆索。每个人都知道,这是生死一线间,根本容不得迟疑。
就在他们挣扎着试图控制船只时,一道不祥的阴影,正借着风势和波涛,朝着他们失控的船侧迅速逼近。
是船队的另一条船!
没有锚链的固定,两条船在海湾混乱的水流和狂风推动下,狠狠撞到一起。
两艘船被风浪抛起又落下,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和撞击声中艰难分离,船体都留下了严重的创伤,木板破裂,缆绳纠缠。
最后的那艘船没有与其他东西相撞,自顾自地原地转圈。
但万幸,它们没有立即沉没或倾覆。船员们在陈四海嘶哑的指挥下,拼死用能找到的一切——帆布、木板、甚至衣物——试图堵住最致命的破口,并用绳索临时加固船体。
就在这极限的挣扎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变化,悄然发生了。
那仿佛要撕裂耳膜的狂风尖啸,降低了声调。它仍在呼啸,但不再是那种充满毁灭意志的怒吼,而是变成了某种沉闷的、疲惫的呜咽。
“风……风势在转!”一个老榙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喘息着喊道,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风向稳了,是从西北来!”
陈四海靠在残破的船舷上,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感受。是的,风不再是旋转乱吹,而是稳定地从一个方向推来。雨虽然还大,但不再是垂直砸落,而是被这稳定的风斜斜地吹拂。
他抬头望天,看到远处天际,浓黑云团的边缘正在缓慢地瓦解、流散,虽然速度很慢,但这迹象明确无误。
“风暴……要过去了!”他嘶哑地喘气,提振起最后的精神吼道,“抓紧时间!检查所有破口!清点人数!看看另外两条船怎么样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一瞬,严峻的现实立刻压在心头:船还能不能撑到靠岸?有多少兄弟不见了?货物损失如何?东家那边……
船员们从近乎麻木的僵直中惊醒,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新的焦虑,开始挣扎着执行命令。甲板上到处是积水、碎片和狼藉,每走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老五!带两个人去底舱,看进水多深!”
“李头儿!清点咱们的人,受伤的拖到能避雨的地方,先裹上干布!找找还有没有没松动的酒,拿出来给重伤的抿一口!咳咳……”他吼着,自己却先咳了起来,喉咙里全是咸腥味。
“榙手!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帆,哪怕一小块,想法子升起来,咱们得稳住船头对着风!”
陈四海安排完最紧急的几件事,便挣扎着来到船舷边,眯着眼向另外两条船望去。雨幕变薄,视线好了许多。
最后入湾的船似乎受损最轻,至少主桅还在,船身轮廓也相对完整,甲板上人影憧憧,显然也在忙碌。
而另一条船……陈四海的心一沉。那条船明显倾斜了,虽然还不算严重,但一侧的船舷破了个大口子,海水正不断涌入,甲板上的人影稀疏,似乎正集中力量在堵漏和舀水。
“发信号!”陈四海向一个榙手喊道,“问东家安好,问那条船要不要人帮忙!”
简单的旗语再次升起,在渐亮的天光和海雾中被艰难辨认。
等待回应的间隙,陈四海才感到全身无处不痛,低头看去,手上、胳膊上全是擦伤和淤青,左肋更是疼得厉害,不知是不是断了骨头。但他顾不上这些。
就在这时,船尾方向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惊呼,紧接着是更多人嘈杂的议论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又怎么了?!”陈四海心头火起,难道是船尾漏了?他扶着一切能扶的东西,踉跄着朝船尾走去。
拨开围在一起的船工,陈四海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了。
在船尾与船楼连接的转角处,原本角落里堆放着备用帆、绳索和一些杂物,此刻,那些湿透凌乱的物品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开、整理过,空出了一块区域。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二层的木质建筑,附带了一个围起来的院落,院中地面并非船板,而是夯实平整的泥土,甚至能看到几丛被风雨打湿的青翠植株。一道矮矮的竹篱笆,将这小片土地与船体清晰地分隔开来。
这座小楼宽度明显超过了船舷,部分悬空突出于船体之外的院落和建筑底部,没有任何支撑,就那么凭空悬浮在海面上方的空气之中。
小楼本身也处处透着异常:它异常干净、干燥、完好。陈四海可以看到那几株植物的根部泥土尚且干燥,显然才刚接受雨水冲刷不久。
它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部分在船上,一部分悬于海上,与周围破损湿漉的船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刚才那场席卷天地的风暴,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彻底隔绝,从未能侵入这座小楼分毫。
“海……海神爷的……房子?”一个年轻船工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哭腔。
“放你娘的屁!”旁边一个老船工虽然也吓得脸色煞白,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声音发抖却强自镇定,“海神爷住龙宫!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真是祸不单行。风暴刚走,又撞上这更难以理解的幺蛾子。
陈四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转头对身边最近的一个老船工沉声道:“赵叔,你带两个人,守在这里。谁也不许靠近那……那东西三尺以内!敢乱摸乱碰的,直接扔海里去!其他人都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必须先把局面稳住,至于那座楼……他得等东家的决断。
老船工脸色发苦,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点了两个胆大的同伴,手里紧紧攥着修补船体用的短斧和锤子,如临大敌地面对着那座寂静的小楼,慢慢后退到陈四海指定的距离,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半圆包围圈。
“头儿,还好还好,船底没进多少水!”老五连滚带爬地从底舱口探出头,脸上混杂着泥水和庆幸,看到陈四海脸上的凝重又愣了下,“头儿,这是咋了?”
陈四海摆摆手让他先别说话,转而向来回话的榙手耳语几句,看到人蹭蹭几下攀上桅杆后才转向老五那边。
“有去船尾那边看过了吗?”陈四海将老五扯到旁边,低声问道。
“看过了,那边没什么问题,原本我还以为当时船尾下沉是漏水了,还好没事。”老五没理解发生了什么,船底没漏水不是好事吗?
“顶上呢,舱底船尾那边顶上的地方呢?”陈四海看上去更紧张了。
“嗯?”老五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没太注意,应该也没漏吧,我没看见有光透进来。”
陈四海深吸一口气,让老五先离开了。再想下去也没什么用,等东家那边先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