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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秋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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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盈细雨,密密落汀花。
一场秋雨来的措不及防。
顾清让撑起一柄竹影油纸伞,踏过被雨水冲刷的发亮的青石板,他身着一件挼蓝底长衫,衣领处绣着暗蓝祥云图文,逆过着急避雨的人群,慢悠悠踱步到四和春柜台前。
他收起伞檐,露出一副清和姣好的面容,嘴边挂着浅笑,微微颔首:“王老板,劳烦与我包上一匣桂花糕。”
背对着忙活的掌柜应了一声,打发小二去招呼,忽又觉得这嗓音似有熟悉,连忙转过身来,清瘦的脸上现出错愕与意外,紧接着被欣喜代替,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手往布衫上蹭了蹭:“这不是清让嘛!你这是留洋回来了?”
顾清让笑着点点头:“刚回来不久。”
王德兴将桂花糕递给他,而后长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好小子,回来了就好。”顾清让谢过,又与王德兴闲谈一阵,雨势渐小,待他踏出门店,空气中只剩弥漫着的水汽了。
他仰起头,感受着潮湿的温度,垂着眸子,再度抬脚离去。
***
沈府。
身着碧色衫子的少女快步跨进书房,她微弯着腰,瞄了一眼半支着头的男人,开口道:“少爷,门房刚刚传话到—”她顿了一下,继续到“顾大夫登门拜访,正在门口候着。”
书桌前的男人把玩着烟枪,挑了挑略显滑落的眼睛,他生的极好,瘦削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白,坠着一双薄唇,略微上挑的桃花眼下有一颗沉红的小痣,平添了几分艳丽。
沈倦撇撇嘴,转了转眸光。
倒是也知道该自己上门来。
但那又怎样,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见你。沈倦把烟杆往桌上一投,改为两手撑着下巴,暗落落的想,不仅回国没个动静,而且之前还想装作没看到他。
沈少爷很记仇。
嫣丛看到他一直看向窗外,明显就是还气着,看起来特别不想见顾大夫。
小丫鬟默默叹了口气,跟了沈倦这么多年,心里也明白自家少爷是个什么心性。
嫣丛和姊妹自幼时便被抛弃,寒冬腊月,两个小丫头昏昏沉沉蜷缩在街角,瘦小的像两只疲弱的野猫儿,是沈老爷看不过去,不忍两个孩童冻死在瑟瑟冷风中,便把两个孩子抱了回来,寻医治病,养了些时日。
嫣丛是年长些的姐姐,觉得不能白受人恩,也想求口饭吃,便恳求老爷夫人收下她们俩,可以干最累最苦的活,只愿能有个栖身之处。
因年岁相似,便做了沈倦的贴身丫鬟,与顾清让也算熟识。
好歹也是多年竹马,怎会不想见呢,她知晓少爷与顾清让的情谊,也明白沈倦是在闹别扭。
于是嫣丛微微行礼,作势要走:“奴婢这就遣人送客?”余光微微瞟着沈倦的动作。
沈倦似乎是僵了一下,又立刻恢复成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捞起烟杆懒懒道:“不必,请他去听雨轩用茶罢,我稍后到。”
听雨轩位府邸西侧,外一处檐廊面朝池塘和竹林,顾清让未出国时,二人常在这里喝茶读书,闲谈解闷。
沈倦身子差,吹不得风,所以被顾清让强行取消了听雨观风的权利,一到梅雨季,就被顾清让塞进书房,再以大夫的名义劝说他母亲少让他上街,因为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怕沈倦待着乏闷,他每次都会带些糕点和话本过去,也聊作赔罪。
通常情况下,都是顾清让一边念话本,沈倦一边听,时不时抓两块糕点嚼嚼嚼。
甜腻的糖霜冲散了经久不散的苦涩药气。
寻常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