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路》刘开开

18、第 18 章

　　西郊古庙，坐落在一片萧瑟的山林之中。秋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拍打在斑驳的院墙上，更添几分荒凉与肃杀。马车停在破败的山门外，楚云瑶带着翠微，一步步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
　　推开沉重的、吱呀作响的庙门，一股陈腐的香火气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正殿内光线昏暗，几缕阳光从破损的窗棂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殿内并非空无一人，也并非只有前来“祈福”的太子妃。
　　只见太子妃司马璇兰端坐在正殿中央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太师椅上，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常服，脸上脂粉未施，却更显出一种冰冷的怨毒。她的身后，肃立着四名身着东宫侍卫服色、腰佩长刀的彪形大汉，个个眼神锐利，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司马璇兰身侧还站着两名膀大腰圆、横眉冷眼、穿着宫中嬷嬷服饰的老妈子，那眼神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走进来的楚云瑶主仆。
　　这哪里是祈福？分明是设好了刑堂！?翠微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楚云瑶的衣袖。楚云瑶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但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地迎向主位上那道怨毒的目光。
　　她甚至没有看那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和老妈子一眼，步履平稳地走到殿中，对着司马璇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声音清晰而平静：“臣女楚云瑶，拜见太子妃殿下。”
　　这份平静，这份在如此险境下依旧保持的、近乎刻板的礼仪和那份骨子里的清贵气度，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司马璇兰积压已久的滔天怒火！
　　“呵！”司马璇兰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她那双美眸此刻燃烧着疯狂的恨意，死死盯着楚云瑶那张平静得让她发狂的脸！
　　“楚云瑶！你装！你还装！”司马璇兰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她猛地抄起旁边小几上那碗早已凉透的、布满灰尘的粗瓷茶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楚云瑶的脸狠狠泼了过去！
　　“贱人！给我去死！”哗啦！?冰冷的、带着茶渣和灰尘的褐色茶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楚云瑶一身！茶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苍白的脸颊、纤细的脖颈流淌下来，浸湿了素色的骑装，留下肮脏的污渍。几片茶叶粘在她的发丝和脸颊上，狼狈不堪。
　　楚云瑶的身体猛地一僵！冰冷的茶水刺激得她一个激灵，但她依旧死死咬着下唇，没有惊呼，没有闪躲，只是闭了闭眼，任由那肮脏的液体流淌。再睁开时，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这份沉默的承受，比任何反抗都更让司马璇兰感到挫败和狂怒！她需要看到楚云瑶失态，需要看到她痛哭求饶！而不是这副仿佛在包容她胡闹的、高高在上的平静！
　　“按住那个丫头！”司马璇兰疯狂地尖叫！
　　“是！”那两名凶悍的老妈子如同得到指令的恶犬，立刻扑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翠微！
　　“啊！小姐！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翠微惊恐地尖叫挣扎，但哪里是两个粗壮嬷嬷的对手？瞬间就被反剪双手，死死地按跪在地上，嘴巴也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泪水汹涌而出。
　　楚云瑶看到翠微受辱，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怒意，刚要开口——
　　司马璇兰已经如同疯虎般扑到了她面前！
　　一只涂着鲜红蔻丹、保养得宜的手，带着巨大的力道和尖锐的指甲，如同铁钳般狠狠捏住了楚云瑶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面自己那张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变形的脸！
　　“看着我！贱人！”司马璇兰的声音嘶哑，如同毒蛇吐信，滚烫而充满恶意的气息喷在楚云瑶的脸上，“很得意是不是？嗯？看到太子为了你当众羞辱我？看到我像个弃妇一样被他扔在地上？！你很开心是不是？！”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楚云瑶下巴娇嫩的肌肤里，带来尖锐的刺痛，几乎要掐出血来。
　　楚云瑶被迫仰着头，冰冷的茶水还在顺着脸颊滑落。下巴的剧痛让她眉头紧蹙，但她依旧强忍着，没有挣扎，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如同寒潭般倒映着司马璇兰疯狂狰狞的面孔，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深沉的悲哀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说话啊！你不是挺能装的吗？装清高！装无辜！装得冰清玉洁！”司马璇兰用力摇晃着她的下巴，声音越发尖利刻薄，“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勾引储君、不知廉耻的贱婢！仗着有几分姿色，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分，就妄想攀上高枝？结果呢？还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东宫？！”她凑得更近，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你以为太子心里还有你？做梦！他现在是我司马璇兰的夫君！是邻国和大胤联姻的象征！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弃妇！一个只会用眼泪勾引男人的贱货！连才进京的镇南王都不放过！怎么？太子这条路走不通了，就想另攀高枝？你以为段霄是什么人？他会看上你这种被人玩剩下的破鞋？！”
　　恶毒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凌迟着楚云瑶的尊严。被按在地上的翠微听到小姐被如此辱骂，挣扎得更剧烈了，发出呜呜的悲愤呜咽。
　　楚云瑶的下巴被捏得生疼，指甲的刺痛让她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但她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她看着眼前这张因嫉妒而彻底疯狂的脸，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反而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悲凉。
　　她知道，和疯子讲理是徒劳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等待。等待父亲……或者……那渺茫的一线生机。她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悄然握紧了发髻深处那支冰冷坚硬的银簪。那是她最后的依仗。
　　殿内，回荡着司马璇兰疯狂的咒骂和翠微压抑的呜咽。殿外，秋风呜咽，卷起漫天枯叶，一片肃杀。而遥远的山道上，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正由远及近，疯狂地撕破这片死寂的山林！